“打一架吧。”
方解忽然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示弱,你刚才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时候其实不用摔倒,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你想让我以为你的武艺很烂,然后你说不定就有机会擒住我,然后要挟我的手下放你离开……我给你这个机会。”
李远山的眼神一变,向后退了几步。
他将自己头上的金盔摘下来放在一边,是放而不是扔。
“你看。”
方解笑着说道:“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如果我直接杀了你,说不定会有人说出去我有生擒你的机会而却非要弄死你,皇帝问的话我也不好解释。所以你千万别跪下求饶,那样我可怎么下手?”
这句话,比刀子戳在李远山心里还难受!
……
方解说话的声音很轻,远处的士兵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谁也不会想到,他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将李远山逼到了尊严崩碎的地步。李远山是骄傲的,一个在他眼里的小人物用这种语气这种方式对他说话,他无法承受。
外面就是朝廷得胜的大军,皇帝就在几十里外。
方解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因为他太了解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外面的仗是那些人在打,而李远山是他擒住的。这份功劳是自己硬生生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如果他再贸然将李远山杀掉的话城外的某些人立刻就会找到攻击他的机会。他们是不允许一个小人物将天大的功劳据为己有的,李远山的死会成为他们攻击方解的理由。
所以,方解在用自己的方式逼迫着李远山先动手。
那些叛军方解不会杀,要留着他们做证人。
而这个时候的李远山心已经乱了,以他的智慧想看破方解的心思其实不难。但是今天,失去了一切的李远山已经几近癫狂。他的梦碎了,心怎么可能平静无波?
当方解看到李远山捏了一个手印的时候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他看到了李远山捏印,却在这一刻转身然后对手下大声吩咐道:“将所有人都绑起来,一会等城外大军得胜之后将他们都献给陛下。”
那些叛军都听到了这句话。
然后,他们发出一声惊呼。
方解的脚下忽然有一根土刺毫无征兆的冒了出来,这土刺看起来很尖锐,若是被刺中的话立刻就会被穿透。
方解在那根土刺冒出来的一瞬间移动,脚下一点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来一个土坑,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李远山面前。
李远山没有预料到这个年轻人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下意识的双手往外一架挡住方解的拳头。
轰的一声。
李远山双臂上的甲胄被砸碎,金甲的碎片崩飞出去溅的到处都是。若不是他修为不俗,这两条胳膊也会被这一拳直接轰碎。李远山借着方解拳头上的力度向后急退,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一下然后双手连环结印。方解身边立刻有至少十几支土刺冒出来,迅疾而有力。
方解在这些土刺之间穿梭,身形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对于李远山是个符师的可能,方解早就有所准备。既然李家能出一个李孝宗,李家人的体质接近,那么极有可能李远山也是符师。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方解还是做足了准备。现在看来,李远山在符道上的修为比李孝宗还要精纯一些。
方解不知道的是,最初李孝宗的符术就得到过李远山的指点。
方解在土刺的阻拦中急速穿行,李远山退避的速度远不及他快。眼看着第二拳就要砸过来,李远山立刻向下一蹲手按在地面上,轰的一声,一堵土墙拔地而起拦在他和方解之间,在土墙出现之后李远山立刻后退,可脚步才移动,一只拳头砸穿了那道厚重的土墙伸了过来,李远山吓了一跳,当发现那拳头距离自己还有半米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稍稍松懈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好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忽然向后飞了出去。毫无征兆,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胸口上似的。半空中佝偻着身子的李远山来不及调整身子就狠狠的撞在城墙上,咔的一声将几块城砖撞的裂开了无数道口子。
李远山觉得心口里一窒,气血竟是不能顺畅运行。
他挣扎着站起来转身抠住城墙的缝隙想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回头看着方解是不是追了过来。他对自己的修为很了解,虽然距离九品还有一定距离但八品中找不到一个对手。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那样年轻的人可以拥有超越八品的修为,所以一开始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但是现在,他只想避开方解。
他不是那种因为武艺超群修为极高才被提拔为大将军的,在这方面他也自知和罗耀那样的人没有任何可比性。可这不代表他认为自己很弱,八品上的修为也不是白菜满地都是。
他回头看着,发现方解刚刚穿破土墙过来。
他立刻加速,如壁虎一样顺着城墙向上爬行,可才爬出去三四米远忽然小腹上一疼,身子立刻失去力度从半空中坠了下去。在往下掉的时候他看到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尖锐的凸起,刺进小腹中的就是这根突刺,上面还带着血迹。
就在一恍惚的时候,那跟突刺咔嚓一声碎了。
他强行扭转身子落在地上,小腹的伤口上已经有血流出来,顺着他的金甲溪流一样往下淌。
他抓着自己的甲胄向外一拽,然后迅速的撕下来一条衣服裹在小腹上防止肠子挤出来。
“你……你怎么也会……”
他看着方解惊恐的问。
“惊讶吗?”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有很多让你惊讶的事会发生,我劝你现在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的事会很限制级,太血腥不宜观看。其实我自己也很惊讶,能让你成为我检验实力的靶子还真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特别开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方解伸出手对着李远山,然后猛的一握拳。
咔嚓一声,空气似乎变成了无数条无形的绳索捆在李远山身上狠狠的勒紧,又好像有一条巨蟒缠绕在李远山身上拼尽全力的缠着。李远山的骨骼被勒的咔咔作响,肌肉都深深的陷了下去。
“这是,别人都没尝过的味道。”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话,语气森冷:“有句很装很俗被人用烂了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第0504章 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李远山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勒碎了,而他心里的震撼比身体上的剧痛还要强烈。他无法理解之前方解的攻势是怎么回事,完全防不住。他是一个八品上修为的强者,而且还是一个对天地元气感知最敏锐的符师,可是方解的拳头砸穿土墙后再将他震飞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变化。
刚才方解对着他张开手然后握拳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变化。
符师的武道修为基本上都很弱,取胜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远距离攻势,借助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天地元气的变化,从而判断出对手的攻势提前做出应对。对于这一点李远山一直很自信,可现在他却对方解的攻击没有能力做出预判。
看着方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李远山拼尽全力艰难的抬起手在自己的伤口上抹了些血液,然后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半空中写下一道符。
方解的正前方空气忽然出现剧烈的波动,就好像半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数不清的血色飞针密密麻麻的从那道口子里飞出来,迅疾如电的扑向方解。距离太近,那些血色飞针的数量多的惊人,多到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辨认。
看起来,方解似乎是怎么也无法避开这些血色飞针。
方解根本就没有躲避。
他依然前行,就在那密密麻麻的血色飞针就要撞击在他身上的时候,忽然自己燃烧起来,每一根血色飞针在距离方解一尺范围之外就开始燃烧,好像被点燃的柳絮一样迅速消失。可因为血色飞针太过密集,看起来火焰练成了一片。
方解往前走,那火焰始终在他身前一尺之外。
数以千计的血色飞针被火焰吞噬,消失无踪。
李远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魔鬼一样吓得张大了嘴巴:“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佛宗的手段!”
方解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李远山的身子骤然失去束缚后血脉顿时畅通,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内劲忽然之间恢复了流动就好像刚刚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击着他的全身气穴。
这种束缚,竟然不止是身体外面的束缚,而是连他的气脉都给勒住。
被自身内劲冲击之下,李远山的脸色由惨白变成了红色,红到看起来好像在往外渗出来血液一样诡异。
“我用了好久才找到第五条气脉在哪儿,用了更久的时间来摸索这条气脉到底有什么用处。”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着李远山根本听不懂的话:“当我发现竟然是这种能力的时候,我才恍然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感知不到,就好像那气脉是死的一样……原来,这种力量就是真真正正的无形,无形到连我自己都差一点被骗过去。”
他不管李远山懂不懂,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喜悦。
“你是个符师,但你完全感觉不到我的攻势对不对?”
方解走的很慢,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杀李远山。
噗的一声,李远山胸前忽然凹陷下去一块,看那凹陷的大小和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上面一般无二。
“什么是无形?”
方解自言自语道:“修行者运用天地元气转化成攻势,常人无法看到无法感知就称其为无形,其实这种无形是假的……你是符师,你对天地元气的变化有很敏锐的感觉。普通百姓认为是无形的事,在修行者看来其实还有迹可循。但是现在你承受的,是真正无形的攻击,因为你感知不到。”
方解说话的时候,李远山的身上又遭受了四次锤击。每一次都能将他胸口砸的往下陷,可想而知其力度有多大。李远山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脸上的红退去变成了死灰一样的颜色。
“放心,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方解站住,距离李远山大概两米:“你其实自己也明白,我之所以要杀你这只是一个很无聊很不稀奇很老套的报仇故事啊……你在下令屠掉樊固城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会有一个人早晚都会来找你讨还这笔血债。也许你还高兴过,因为那些冤魂从来没有去找过你,就好像你遗忘了他们也遗忘了你……那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缠着我啊,哪里有空去理会你呢?”
他看着李远山喃喃道:“这三年多来,我都有些佩服自己怎么能忍受每一个夜晚都重复一个噩梦,可偏偏这样一个梦做了三年多我都没有适应变得坦然面对,每一次梦到你杀掉的那些人我都会惊醒,然后发现竟是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作恶的是你,为什么让我来做噩梦呢?”
他叹了口气:“你看,多不公平的一件事啊。”
他说话的时候,李远山的脸上被无形的拳头砸中,下颌被砸的脱钩,几颗带血的牙齿从他嘴里飞出去落在远远的地上。
李远山嘴里都是血,滴下来的时候拉出来长长的血丝。
“所以就算我不为那三千条人命讨公道,我也得为自己讨公道。你让我三年不曾睡个安稳觉,这已经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了……我不是一个轻易让自己因为仇恨而变得狂暴的人,可这正是你悲哀的地方,因为你会死的很慢。”
他指了指李远山的,李远山的肩膀上随即被气劲贯穿。
李远山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沙哑难听,因为下颌被打掉所以方解只是依稀判断出他说的是什么:“杀了我!”
“好。”
方解点了点头:“但你别急。”
……
“我真不是一个特别伟大的人,如果是的话我算在你头上的血债就不止那三千条人命,应该算上满都旗草原上战死的那数十万大隋精甲,不过这债应该是皇帝来找你讨要,我就不替他多打你几拳了。其实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你落在皇帝手里的话必然是凌迟处死,而且还得比别人挨凌迟多挨些刀子。”
方解的话很多,而且有些不着边际。
“真是抱歉啊……我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可以理解为激动兴奋所致,因为我想杀你已经太久太久了。而我又不是一个特别沉稳的人也不是一个特别冲动的人,前者可能会理智的将你交给皇帝,后者会迫不及待的一刀砍断你的脖子,所以我话多些你就忍着吧,反正我只是想说,未必是想说给你听。”
方解耸了耸肩膀,似乎对自己此时的状态也很无奈。
“你有自己特别在乎的人吗?”
方解问。
李远山惊惧的望着他,哪里还能回答。
“你肯定有,比如你的儿子李孝彻。”
方解道:“你自己带着人马和皇帝决战,却将所有的精锐交给李孝彻带走保命。其实我有能力带着骑兵突袭,最起码有七分把握在李孝彻没有防备的时候杀入中军割了他的脑袋。不管是从报仇要彻底还是斩草除根的角度说我都有必要这样做,但我没有……你猜猜是为什么?”
李远山眼神里的惊恐越来越浓,可下颌被打掉他无法说话。他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就好像是在威胁又好像是在哀求。
“我不杀你儿子,不是因为什么报仇不及下一代的善人道理。而是因为我得为自己找好下一条路,你儿子逃了,必然是去晋阳,而我杀了你之后又必然被人嫉妒猜忌,皇帝身边肯定是不能留太久,我愿意带兵去追击叛逆残部皇帝肯定应允。因为这不是个讨好的差事,毕竟你那六万精锐不是纸糊的。之前我有机会攻其不备,以后就难了。”
“而那些朝廷官员虽然恨我夺了这么大的军功,但肯定不会阻止我去追杀李孝彻。其中的缘故我不说你也明白是为什么……那块骨头太难啃,打好了是理所应当打不好还会被皇帝责罚,而此时皇帝身边也没有多少兵力可以调动,还要维持地方,还要清剿残匪,最重要的是还有二十万蒙元蛮子在后面呢,所以只能是我带着黑旗军干这件事。”
“恨我吧?”
方解问。
李远山的眼神就是答案。
“我现在要杀你了,将来还要杀了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