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血流成河。
第0617章 南北关系
西南四道便是曾经的大商帝国,但这个拥有天府之地的国家却正因为富庶而变得糜烂。大隋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后,将商国化为平商道,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四道。罗耀统治西南这些年一直暗中发展兵力,尤其是平商道被挖的最狠,财力人力兵源就算没有枯竭也所剩无几。
所以在孱弱的南燕以区区数万兵力入侵的时候,平商道都没能组织起兵力反弹,再加上纥人作乱,平商道有一半的地方在一个月之内接连乱了起来。等平商道总督骆秋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时候,局面已经很难收拾。
雍北道总督迟浩年为了保证在自己的地盘不被兵祸牵连,下令封锁了平商道和雍北道的官道往来。
而此时,方解的黑旗军已经压在北徽道边界上,北徽道总督钟辛满脑子烦乱,这些日子都食不知味。当南燕联合纥人攻入平商道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他反而有些要烦一起烦的快意。
“现在好了,西南两面受敌,我倒是看看另外几个人还有没有心情看着我北徽道幸灾乐祸。”
他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前阵子平商道总督骆秋,雍北道总督迟浩年再加上南徽道总督杜建舟凑在一起商议什么事,难道我猜不到?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家伙,见方解的黑旗军大兵压境就开始往一起凑,还不是想着要舍弃我北徽道来换他们的太平日子!这几个老狐狸,满心思的怎么出卖别人!”
陈永浮笑了笑道:“现在轮到骆秋头疼了,咱们这边虽然方解的军队就在外面压着,好歹还没有动兵的迹象。可平商道那边南蛮子已经打进来了,以骆秋手里那点兵力还不够自保的。不过想想也觉着恼火,南燕那个弹丸之地,慕容耻那个无耻小人居然都敢动兵了,大隋真有点英雄迟暮的悲凉……”
“要是放在几年前,吓死慕容耻也不敢有这个念头!”
他啐了一口骂道:“一个篡夺了皇位的卑劣家伙,现在倒是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嚷嚷着什么恢复大燕国的雄风,我呸……燕之前为商,商国尚且被大隋灭国,他一个背弃了主子窃取了太子之位的小人建了个屁大的国,就喊什么大燕国的口号,真不知羞。”
钟辛道:“慕容耻何尝不知道自己手里那点实力根本就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他要不是借着纥人对大隋的仇视根本没办法动兵。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是打算着趁着大隋乱了西南虚弱的时候,多抢一些地盘夺一些百姓而已。”
“这正是他眼皮子浅的缘故。”
钟辛冷哼一声道:“就算现在大隋乱了,就算西南无主,就算他能趁着这个时候夺走一些东西,难道他就忘了中原之乱从来没有超过五年的?历代皇朝更替之乱,从来没有超过五年之久的。数千年来一直如此,待新皇朝稳固之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他……若是能稍微看的远一些,也做不出这样的白痴事来。”
陈永浮摇了摇头:“可越是这样的白痴越难缠,就因为他看不到所以才不害怕,就好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一样,能多抢一点就多抢一点。咱们知道几年之后不管是谁坐在那把椅子上,都会起兵报复南燕,可他不知道啊……所以他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为了一口吃食谁都敢咬。”
钟辛点了点头:“这也是骆秋最头疼的地方,对这样一条疯狗骆秋现在偏偏还没棍子打,只能一口一口的挨咬,就算几年之后有人会收拾这条疯狗,可现在骆秋被咬的实实在在的疼……以现在的态势来看,不只是平商道,我怀疑南燕人和纥人的联军会对雍北道也不放过,毕竟罗耀带走了所有战兵。”
“跟咱们无关……”
陈永浮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也没必要替骆秋和迟浩年发愁,咱们有自己的愁啊。”
他看了看外面道:“也不知道那个姓方的到底什么打算,惠安那边至少派了五万人马去,看样子只要谈不拢就要动兵了。大人,您觉得他只是在吓唬咱们还是真打算打惠安城?”
“我不了解那个姓方的后辈。”
钟辛摇了摇头:“对这个人只是听过一些传闻,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却并不熟悉……不过现在有些事让我比较担忧,你想想,如果他只为讹诈,那么他应该在哪儿?”
陈永浮想了想后回答:“自然是就在梁城外面等着,他让那个姓孙的小吏来谈,如果只是为了讹诈钱粮的话肯定就在外面黑旗军大营里等消息,便于那个姓孙的随时请教他的指示。”
“对。”
钟辛道:“按照道理就是这样,可他现在却不在梁城外面。惠安那边来消息说,看到黑旗军大营里有方解的帅旗在……这不得不让人担忧啊。如果他只是为了讹诈咱们,肯定在梁城而不是惠安。如果他陈兵惠安只是为了谈判施压,也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带兵过去。”
“还有……从上次那个姓孙的小吏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咱们。我派人去黑旗军大营找他谈,他却借口身子不适无法见客。”
钟辛担忧道:“由此可见必然是得了方解的命令,这个姓孙的一开始极为主动,日日进城来和咱们商谈,可是上次回去之后突然就不再来了,和他之前的表现截然不同,我又怀疑方解就在城外给了他指令。”
陈永浮想了想道:“如果方解一直在梁城北面的黑旗军大营里,那个姓孙的一直按照他的指令办事,不会之前表现的那么主动然后突然变得冷漠,我倒是更觉得方解不在大营里,而是派人给他送来了消息,所以那个姓孙才突然变了方式。”
钟辛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变了变,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他都是任由那个姓孙的来谈并不插手,而他却亲自带兵到了惠安等着谈判的消息,若是谈判有进展的话,他就不动兵,如果没进展,他就亲自指挥攻打惠安?毕竟这是他要打的第一场硬仗,所以信不过下面将领所以才亲自去了惠安!也就是说……他随时都在做着攻打惠安的准备?”
陈永浮摇头道:“我最怕的倒不是这个,我最怕的是,不管谈判如何,他都会打。”
钟辛一愣,然后沉思:“应该不会,要打惠安谈何容易。就算他发了狠打下来,损失必然惨重,到时候再想南下兵力上就会捉襟见肘举步维艰。”
陈永浮道:“可正因为这是他要南下的第一战,所以他要立威……”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担忧。
正说着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亲信敲门:“大人,有贵客到!”
……
方解其实不在惠安城外面的黑旗军大营里,也不在梁城北边的黑旗军大营里,他早已经回到了朱雀山大营里,谈判的事交给了孙开道,围困惠安的事交给了夏侯百川和陆封侯,而这两件事偏偏还不是重点,陈搬山的飞鹰军骑兵才是,所以方解根本就没必要在外面等消息。
大营里这段日子也有不少事等着他拿主意,工坊开建,船厂开建,水师要不要扩充,还有他和沐小腰沉倾扇完颜云殊还有吴隐玉的定亲之事也已经提上了议程,他没时间在梁城外面等着钟辛服软不服软。
正在议事大厅里看几个工坊的规划图,陈孝儒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将军,咱们留在雍州的眼线发了千里加急的消息过来。”
他将一个还封着火漆的木盒交给方解,见到这样加急的密信,陈孝儒也不敢自己拆开先看,所以立刻给方解送了过来。
方解将火漆挑开,把密信取出来看了看随即皱紧了眉头:“南燕慕容耻和纥人的联军已经接连攻克了平商道四五个县,平商道总督骆秋手里没有兵,突然遇袭才慌忙招募民勇,可现在平商道除了那些大城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安稳,毕竟纥人在平商道比隋人还要熟悉。”
“连慕容耻那样的小人都敢对中原动兵了。”
陈孝儒叹了口气:“罗耀在的时候,咳嗽一声也会吓得他颤一下。”
“今时不同往日。”
方解看着这密信沉默了一会儿后吩咐道:“立刻加派人手,走水路直下雍州去,全力打探南燕军队和纥人的消息,消息越多越全面越好,如果骁骑校里人手不够你就去找散金候,让他分派些人手给你。如果南燕人打的太狠……那么咱们的策略也要改一改了。”
“大将军,这事和咱们无关吧?”
陈孝儒不解道。
虽然这密信用了千里加急,可重要却和现在黑旗军没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起来没关系,但其实关系很大。”
方解摆了摆手吩咐道:“立刻去将散金候,罗蔚然请来,我要和他们商议。另外……骁骑校的信使随时候命,我有命令下来立刻送出去!”
“喏!”
陈孝儒抱拳,大步离开。
……
梁城
当钟辛看清楚面前这位所谓贵客是谁的时候不由得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连忙笑着迎上去:“礼贤兄怎么突然到了梁城,之前也没派人知会一声,我好带着人远远的迎出去,兄长自己来了我却没能远迎,太失礼了些。”
穿着一件长袍之前还挡住了头脸的老者笑了笑道:“我冒昧前来,是我失礼才对,明哲勿怪。”
钟辛字明哲,而他称为礼贤兄的这个人,正是雍北道总督迟浩年!
“礼贤兄快请坐。”
钟辛拉了迟浩年的手请进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派个人来知会一声不就得了,还劳你亲自千里迢迢的过来。”
“大事啊。”
迟浩年叹了口气,然后看着钟辛认真地说道:“我是来求贤弟你的……此事关系甚大,为兄怎么敢随便派个人来和你商议,思来想去,还是得我自己亲自来一趟求你,不然怎么放心的下!”
钟辛呵呵笑了笑道:“是什么大事,让兄长为难成了这样?”
迟浩年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钟辛随即明白,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来打扰,另外安排酒菜,我要为礼贤兄接风。”
“哪里还吃的下酒?”
迟浩年拉了钟辛的手坐下来:“你听我说……”
第0618章 虎也是这么想的
迟浩年的话才一说完,钟辛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不好发作,只是呵呵笑了笑道:“礼贤兄,这事太大,非是我一个人可以做主的。你也知道虽然我是北徽道的总督,可现在大隋这样我这总督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人家给面子,还叫我一声总督大人,人家不给面子的话,我也只能收拾东西回家去。”
“明哲这是哪里话。”
迟浩年连忙说道:“虽然大隋现在乱了,可谁不知道你在北徽道德高望重?我知道此事为难,自然也不会逼着你做决定,而且这也不是我头脑一热想出来的法子……我的处境和明哲你又何尝有什么区别?”
钟辛心里骂了一句,脸上依然带着笑:“你我多年知交,礼贤兄已经开了口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礼贤兄应该也明白不是我想做主就能做主的,我可以帮兄长去劝劝他们,若是他们都答应的话,我自然也不会阻挠就是了。”
迟浩年心里也在冷笑,他对钟辛抱了抱拳道:“就不劳贤弟了,我来这一路上已经拜访过几位厚德前辈……”
钟辛脸色微微一变:“礼贤兄,倒是交游广阔啊。”
他声音发冷的说了一句,然后给站在一侧的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亲信连忙说道:“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卑职先安排酒宴?”
钟辛点了点头道:“也好也好,礼贤兄远来劳顿,先吃些酒暖暖身子解解乏。”
迟浩年却拉了钟辛一把,摆了摆手示意那下人退去。
“明哲,你怎么这么糊涂?”
迟浩年压低声音道:“我来之前还与众人说过,便是所有人都反对,明哲你也不会反对。因为此事是对我西南大好之事,对你我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怎么瞧不出来好处在哪儿?”
迟浩年道:“你还没听我说完,就急着打断我的话……”
他拉着钟辛走到地图前说道:“只是借你一条路,不只是你,我已经与其他人也商议过,你北徽道让出一条路来,南徽道,雍北道也都让出一条路来。”
钟辛微怒道:“礼贤兄说的倒是轻巧,你雍北道距此千里迢迢,若是我给黑旗军让开一条路,他方解忽然停下不走了,你雍北道立刻封锁各关口要道就和你没关系,可我北徽道就算陷进泥坑里!”
迟浩年早就料到钟辛担忧的是什么,他笑了笑说道:“明哲,你先要想明白一件事……方解此人不过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后辈罢了,机缘巧合之下让他得了那十数万人马,这才有现在的资本。可此人也不是个没有眼界的,他之所以先和你谈而不是直接动兵,就是不想将西南诸家都得罪了。”
“他要想成大事,在西南立足,如果在你北徽道做出背信弃义的事,那西南诸家还有谁能接纳他?他要的可不是眼前的一丁点利益,而是整个西南四道。所以你应该放心才是,如果他夺了你的北徽道,再想南下谁还信他?他不是个傻子,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相对来说,南蛮子和方解相比更让人头疼。南燕慕容耻和纥王联手,已经将半个平商道搅乱的天翻地覆,他们比方解要贪的多!方解只是想要一块地盘,却不敢将我们得罪的太透所以能共存,而慕容耻呢?他要的更多且绝不能相容!”
迟浩年指着地图上几个地方说道:“这几个县被南燕军队攻破,南燕人抢走粮食掠夺百姓。而那些纥人和咱们汉人仇恨最深,见人就杀。这样下去,平商道不保,紧跟着就是我雍北道。就算我手里几万郡兵,可怎么护的住那么多地方?南燕慕容永铎虽然只带着区区数万兵马入关,可纥人足有几十万!”
钟辛却冷笑道:“所谓唇亡齿寒,莫过于此了吧?平商道挡不住南蛮子,所以礼贤兄也开始坐不住了。你雍北道和平商道紧邻,却来这里和我商议让我放开一条路让方解的黑旗军南下去和南蛮子硬拼,就算我答应,你凭什么以为方解会答应?”
“他会!”
迟浩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有件事你不知道,若不是前阵子骆秋被逼的急了也不愿说出来……正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我们才确定方解一定会南下力保雍州。”
“什么?!”
钟辛立刻问道。
迟浩年往前凑了凑道:“方解……是罗耀的儿子!”
“啊!”
钟辛脸色大变:“礼贤兄,你为了让我答应,也不至于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
“怎么会是谎话!”
迟浩年道:“你想想,方解初到雍州,据说直闯罗耀的书房一刀宰了李远山派去的使者,若是换作别人这样做,罗耀能容他?就算方解身上背着个钦差的差事,可罗耀反心已定,那钦差的身份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非但如此,罗耀还分给了方解一营人马,尽数拨给了战马,这难道不反常?”
“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方解在雍州的时候,经常出入罗府,见的却不是罗耀,而是罗耀的妻子楚氏……这么多年来,你何曾见过罗耀的妻子见过外客?而且若有三五日方解不登罗府的门,楚氏立刻派人去请,这其中难道真没有什么隐情?”
听迟浩年这样说,钟辛的心里也开始有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