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卓先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问:“那你觉得,当世之中有哪个国家的士兵,能踏进大隋的领土一步?蒙元?还是孱弱如羊的东楚,南燕?”
这句话的语气中,身为隋人的高傲和自信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解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确实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的士兵能在大隋的领土上横行无忌。”
“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若非千古明君,只怕不敢让下面的臣子们如此战战兢兢勾心斗角。不然皇帝岂非要累的吐血?”
“不敬。”
卓先生白了方解一眼说道。
“敬与不敬不在表面,而是内心。”
方解认真地说道。
卓先生看了方解一眼后忽然叹了口气:“我从你内心也没看出来多少对大隋皇帝陛下的尊敬。”
方解愕然,随即微怒道:“你这是作弊!”
卓先生一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也说除非千古明君否则没能力把控这样的朝局,那么我也可以认真的告诉你。陛下既然能一手把朝局变成这样,自然也能一手把朝局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陛下想让官员们不团结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团结。陛下想让官员们团结的时候,谁又敢不团结?”
方解一怔,然后诚心的说了一句:“霸气了。”
……
卓先生看着方解认真地问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你心里对任何事都充满了怀疑不确定,甚至是危机感?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少年人身上看到这种心思,即便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怕也不如你在某些事上看得透彻,你每天这样生活在担忧之中,不累?”
方解想了想回答道:“或许是习惯。”
卓先生道:“那我更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竟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方解笑道:“你不是自己能看吗?”
卓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读心无所不能?我之前就说过,对于心智坚定,又或是心防坚固的人,读心也没有任何意义。我看不到你心中最深处隐藏的东西,所以才会疑惑你这样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方解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也算天赋行吗?”
见他不愿多说,卓先生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虽然你一直在说自己对考入演武院一点把握的都没有,但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心,你都对进入演武院好像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忧。你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本事?”
方解问:“先生真想知道?”
卓先生点头。
方解看了看左右无人,凑近卓先生耳边声音极轻地说道:“就不告诉你……”
见卓先生吃瘪的表情实在可爱,方解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对能不能进演武院真没有把握,但我似乎有点把握能一头钻进大隋官场。或许……我更适合做个文官?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能想到的办法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幼稚但毕竟新奇且实效有用,说不定真就能让咱们大隋朝廷里的夫子学士们刮目相看,甚至皇帝陛下对我也会刮目相看呢。”
卓先生想了想说道:“或许你真做了文官之后才会发现……原来文人之间的血腥味,比武将之间还要浓烈的多。”
第0062章 别小看我
鹿来县城很小,比起樊固城来也大不了许多。如果大街上没人的时候站在县城东西正街看过去,一眼能从西面看到东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京畿道范围内任何一座城池无论大小,都繁华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虽然一路从西北而来方解见识了不少城池,但哪怕是很多有名的大城也不如京畿道境内的一些小城里看起来熙熙攘攘。这种场面,方解在樊固每逢集市开市的日子才会见到。虽然离着帝都还有不近的路程,但在这个小县城里已经能看到不少产自帝都的名贵物品。行人络绎不绝,商品琳琅满目。
很多在樊固城里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东西,就安静的摆放在各家店铺的柜台里等着客人们花银子买走。当然,这些产自帝都的商品全都价格不菲。比如绘锦庄的胭脂水粉,一小盒就要三两银子,还不是绘锦庄真正的精品。再比如松墨斋的文房四宝,据说一块产自黄州的沉泥砚就能换一座大宅子。
就算在路边小摊上甚至都能看见凤凰台的金银玉饰,当然,方解绝不会认为这些东西是真品。
因为路上没有耽搁,所以比预期行程要稍微快了些,所以方解他们四个人决定在鹿来县休息一天,恢复些体力,也购买一些路上必备的东西。卓先生的坐骑猪小花最近倒是很争气,半路上没再沾花惹草。这也印证了卓先生没有说谎,猪小花确实不是滥情之猪,它还是很挑剔的。
由此可见在那个小村子里遇到的家猪,说不得在猪界真的能算得上有闭月羞花倾城倾国之容貌的美女猪。也不知道在猪小花离开的日子里,那美女猪在寂静的夜里会不会寂寞。凭栏望北斗,垂眸思小花。
卓先生是个很懒的人,他虽然喜欢看风景喜欢亲近自然,但不喜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闲逛,再加上他的坐骑实在有点惊世骇俗,所以一直很低调。不过大隋境内能修行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坐骑千奇百怪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
比如方解他们在河东郡的时候就遇到一个骑七彩梅花鹿的仙风道骨的道人,在一个大雨之日他们都在一间破庙里避雨。
方解他们先到,那骑七彩梅花鹿的道人后至。一进门的时候那道人还得瑟的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结果进门看到猪小花之后就险些吓尿了裤子。那头简直可以当祥瑞报到大隋皇帝陛下那里的七彩梅花鹿也不争气,被猪小花哼哼了几声就吓得掉头逃跑,结果大雨一冲,那七彩也没了,梅花也没了,鹿角也跑没了……甚至鹿都没了,只剩下一头秃顶毛驴在雨中奔走。
卓先生留在客栈里休息,方解和沐小腰大犬三个人上街去买些半路上需要的东西。比如大犬最需要的卤肉,比如沐小腰离不开的老酒。
进入京畿道之后,见到的最多的酒就是帝都南七十里神泉山庄酿制的烧刀子和老白干,当然也有最廉价的西北烧。京畿道这边的酒虽然听名字都很霸气,但论酒的烈性来说远比不过樊固狗肉铺的梨花酿。
梨花酿名字柔和,但酒劲霸道。
京畿道的酒名字霸道,但酒劲柔和。
所以沐小腰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买不到称心如意的酒在她看来和大犬吃不到肉是一个道理……好吧,这是一句废话。
在鹿来县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也没寻到像样的酒肆,沐小腰愤闷的几乎想立刻回客栈去倒头大睡。大犬倒是颇有兴致,因为这大街上很容易就能买到卤制的很香的熟肉。
当方解的眼神被一个小摊上的一件凤头钗吸引住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算买下来似乎也没人可送。沐小腰从来不是一个把自己当女人的女人,这凤头钗的做工再精美用料再讲究,只怕她也不屑一顾。
但方解还是没有离开,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到了该送给某个女人一件礼物的年纪了。虽然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买下来也只能是送给沐小腰。
“这位小哥好眼力。”
路边的小贩见方解在自己摊位前驻足盯着那支凤头钗,连忙拿起来介绍道:“这可是凤凰台的精品,看小哥您这眼力自然也知道,凤凰台出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凤凰形状,这一件即便是放在过去十年凤凰台所制的饰品中也算得上精品之作。看小哥你面善,这样……我便宜些让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五百钱。”
方解开口。
“小哥,你开什么玩笑,五百钱?五百钱你想买凤凰台的金银玉饰,你真能说笑……九两银子,最低价了。”
“五百钱。”
方解淡定地说道。
小贩咬了咬牙说道:“八两,少一个铜钱都不卖了!”
“五百钱。”
小贩微怒,忍不住把凤头钗放回盒子里说道:“你要是愿买就出个实在价钱,不愿买我就不留小哥你了。”
方解转身就走,那小贩连忙喊道:“五两,五两银子行不行?”
方解回身微笑道:“一两。”
那小贩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小哥你是特意来踢我场子的吧……一两就一两,咱俩有缘,让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旁边有个女子嗓音清澈地说道:“五两,我要了。”
……
方解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墨绿色长裙的女子。身材婀娜,尤其是那束腰极漂亮,看她腰身竟是比沐小腰也差不了些许。只是她身材比起沐小腰来要高一些,肩膀也略微宽一些。所以沐小腰比她多了几分女人味,她比沐小腰多了几分飒爽。
长发垂在脑后,头顶上一件很夺目的纯金蝴蝶钗。
她的脸色很白,眼睛很大,五官精致,尤其让人看了不想挪开目光的就是她的红唇。这是一张性感到让人想入非非的小嘴,看的时间稍微久一些,就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小腹里生出一股火热来。
毫无疑问,仅仅是这两片红唇就能迷住不少人。她的唇不是涂抹出来的鲜艳,而是天生的娇美。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解第一眼看到这红唇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女人。然后他的视线才停留下这女子怀里抱着的那柄无鞘长剑,随即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这墨绿色衣衫的女子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小贩道:“五两,一个铜钱都不少你的,这凤头钗我要了。”
谁知道那小贩却慢慢的摇了摇头,看着那貌美女子认真地说道:“这位姐姐,真是对不起……虽然我极想要你手里的五两银子,但这个东西是这位小哥先看中的。若是他给的价钱我没答应,我也能把这凤头钗让给你,小哥出的一两银子虽然少了些,可我已经点了头,那这生意就算做成了。既然是做成了,就断然没有再高价卖给别人的道理。”
小贩歉然地说道:“抱歉,若是您再看上什么其他的东西,我便宜些给您。”
这就是大隋百姓的骄傲。
他可以多要些价钱,但一旦成交就绝不会反悔。哪怕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商贩,也依然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尊严。
“多谢!”
方解从怀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小贩说道:“一两银子是这凤头钗的钱,另外剩下的,给你孩子买些糖果吃。”
他指了指小贩身后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很脏,但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很可爱。
“谢谢。”
小贩没拒绝,将凤头钗包好之后递给方解说道:“这件东西是仿品,不是凤凰台的真品。”
方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从你一开口我不需要看东西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那墨绿色长裙女子头上的金蝴蝶说道:“凤凰台的金银玉饰可不只有凤凰造型,她头上这只蝴蝶簪也是凤凰台的真品。”
小贩顿时大为钦佩,忍不住问道:“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解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四年零三个月之前在南燕大理城,我看着她买的。”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沐小腰。
有很多件衣服但只有这一个款式红裙的沐小腰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女子,眼神里没有敌意,没有恨意,平淡的让人吃惊。方解知道沐小腰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个抱剑的女人,也知道此时沐小腰的心里肯定不似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头顶上有一个蝴蝶簪,怀里有一柄无鞘剑的女子看着方解,微微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她忽然笑了笑说道:“看来他们两个也不算真的废物,三年半不见竟然把你养的胖了些。”
方解苦笑摇头:“沉倾扇,你就不能不这么刻薄?”
……
茶楼。
方解和沉倾扇相对而坐,大犬则拉着沐小腰去去路边小摊上看金鱼。沐小腰本不想离开,可她看到方解悄悄对她摆了摆手示意放心这才转身出去。她不会怀疑这个女人会伤害方解,但她担心的是自己和大犬辛辛苦苦保护了三年的方解会被这个女人就这么带走。
也许此时的方解在她眼里就是一件心爱的玩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件玩具只能她自己一个人玩。
“我知道师姐和大犬虽然本事差了些但肯定能护着你,但确实没想到养你养的这么用心,小方解……三年不见你都发育的这般好了。”
“发育……”
方解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看了一眼沉倾扇丰满高挺的胸脯说道:“你也很好。”
沉倾扇忽然娇媚的笑了笑说道:“确实很好,想不想摸摸看?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摸着师姐的胸脯睡觉,但你难道不觉得我的应该比她的更美更好一些?”
方解垂头,看着茶杯里倒映着的自己略显尴尬的脸低声说道:“我的姑奶奶,已经三年不见了,你能不能让我先适应一下?”
沉倾扇坐直了身子挺起胸脯温柔道:“好啊,晚上让你适应。”
方解没说话,垂头做微羞状。
沉倾扇看着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别在我面前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怕比师姐看的还要清楚。五岁的时候就敢趴在窗户上偷看我洗澡,你难道会因为我说几句话就真的会害羞?真的会不好意思?如果我肯,只怕你会立刻把手伸过来对不对?”
方解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真不是因为你而害羞,我在害羞的是今晚就要被你破了我的童子身,应该跟你要个多大的红包?”
沉倾扇一怔,随即狠狠地瞪了方解一眼。
大街上,大犬蹲在路边看着鱼缸里来回游弋的金鱼叹道:“怎么这个魔女会在这里?这个女人啊……浑身上下那骨子骚媚劲要是使出来,小方解未必抵挡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