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近南道:“如果咱们退回去,难道通古书院的人还会带兵拦截?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
“没错,他们不会真的跟我刀兵相向,通古书院现在能调集的兵力撑死了不过三十万之数,他们还要留着兵力控制江都,一旦长安拿不下来,江都就是新的都城……所以,那些老家伙不会真的和我拼死,可我现在不想和他们闹翻。”
罗屠道:“所以即便是做做样子,也要表现的恭顺些。我要退到后面去,让那些老家伙和朝廷的人马去拼。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事,我若是不自己丢弃一些东西,那些人也不放心我在他们身边呆着。”
“王爷。”
叶近南劝道:“何必要仰人鼻息?以咱们现在的兵力,让开朝廷的人马没必要非得往南退,可以往东,可以往西,东边只有杨顺会两卫战兵,拿咱们没有办法。西边方解的黑旗军立足未稳,未必打不出一片局面,何必和通古书院的人纠缠在一起?”
“你可知道,为什么朝廷的人马只盯着江南?”
罗屠问。
叶近南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天佑皇帝杨易带兵御驾亲征西北的时候,江南还太平着,但是他在西北兵败自己跑回长安之后,局面就乱了。自此之后,朝廷人马一直盯着江南。西北金世雄,高开泰,王一渠,尤其是后两个人,麾下兵马二十万,距离京畿道最近,为什么朝廷的人马不先打他们?”
“那个方解在西南折腾的翻天覆地,虽然还打着朝廷的旗号,可谁看不出来他的野心一样不小?据我所知,就连货通天下行的吴一道都和他缠在一起,这样两个人联手,对朝廷的危害有多大?可朝廷还是没有先对付他!”
罗屠说道:“为什么?”
叶近南想了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罗屠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正在往知道的那条路上走。通古书院里肯定还有什么秘密,不然当初演武院老院长万星辰为什么会先下江南再去找义父?当初义父陈兵京畿道,换做是谁也要先杀义父再下江南。可万星辰反其道而行,先把通古书院里明面上那些老家伙扫了一遍,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才赶回江北,最终还是没能走回去。”
“如果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万星辰何必这样?所以我断定,通古书院里一定有什么让朝廷忌讳的东西。还有件事你不知道,那铁甲将军是谁……历青枫已经告诉我了。连义父都不确定,为什么通古书院的人先知道?”
“是谁?”
叶近南连忙问道。
罗屠凑近叶近南耳边弟弟说了两个字,叶近南的脸色立刻大变:“这……怎么可能?!”
“本来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如此。”
罗屠道:“通古书院里的秘密,我一定要弄清楚。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玄机,有天大的秘密!”
叶近南沉默,他想说为了一个猜测就要葬送数万人马吗?
可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他越发的惧怕罗屠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东西越来越明显,就好像以前叶近南不敢质疑罗耀任何决定一样,他总觉得罗屠正在发生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变化。
“段边豹。”
罗屠大声喊道:“你不是要报仇吗?今天我就把头阵交给你。就算对面是一块铁,也要给我啃掉一角!咱们罗家军从没畏惧过任何敌人,义父在的时候不会,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喏!”
段边豹大声答应了一声,眼睛里都是仇恨。
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也是被放弃的棋子之一,只不过,是比较大的一颗罢了。
……
方解坐在高坡草地上,看着面前远处那座大城好像有些发呆。昨夜里平安无事,虞啸没有带人杀出来,这倒是让方解有些意外,不过他却并不沮丧。因为他很明白,虞啸那样的人不会放弃机会。
虞啸看的很清楚,黑旗军夺封平志在必得,他就算拼尽全力帮着朱撑天守住了封平,那个时候封平城里千疮百孔,兵力损失惨重,他要了还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也没有信心能守住。
他不会为朱撑天陪葬就必要要走,既然要走,那么他必然要杀朱撑天。昨夜里没有动静不是方解预计错了,而是虞啸肯定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后面的事还没有展开,所以方解并不是很急。
他在等陈孝儒的消息,比虞啸要重要的多了。
虞啸只是他偶然发现的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陈孝儒那边才是他布置好的杀招。
“在想什么?”
桑飒飒在方解身边坐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座大城。
“什么也没想,正因为这些日子想得太多了些,所以才会跑出来偷懒。”
方解伸了个懒腰后说道。
“累吗?”
桑飒飒将头靠在方解肩膀上问。
“这种累,不算累。”
方解语气平和地说道:“男人开始走上这条路之后,就注定会这样。为了得到而付出,再辛苦其实也不辛苦。如果付出了却得不到,那才是辛苦。而且……有些事,在付出之后会让人心里满足。”
“成就感?”
桑飒飒又问。
“嗯。”
方解没有隐瞒:“无可替代的成就感。”
桑飒飒蹭了蹭方解的肩膀,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白狮子浑沌是不祥的象征,哪里有兵祸它就出现在哪儿的事吗?其实……这个传闻是反了的,不是白狮子到哪儿哪儿就有战争,而是能让白狮子顺从的人在哪儿,战争就在哪儿。”
“当初,桑乱就是这样。”
方解忽然明白她的意思,柔乱了她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不是桑乱,不会迷失在自己的欲望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若是因为得到这些而失去另外更重要的东西,我不会去做。”
桑飒飒点了点头,嘴角上终于浮出些笑意。
当初,桑乱开创了一个时代。用他的修为,他的军队征服了整个西方。但是,桑乱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她担心,和桑乱有一样体质也一样能让白狮子顺从的方解,会不会也走上桑乱的老路?
“放心吧。”
方解站起来,看着远处:“权利是男人的游戏,只是这游戏太大了些,大到可以让山河变色。被迷失了的本性的人都是按照游戏规则在走的,他们看到的是这游戏中的诱惑。成功的人,永远都不是按照规则走的,而是去破坏规则,再自己制定。”
这话,桑飒飒不太懂。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个亲兵快步跑过来,离着还远就急切地说道:“主公,陈孝儒那边来消息了!”
……
封平城
城主府
朱撑天将最后一口米饭吃下去,然后满足的微微呻吟了一声。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了。虽然他身子骨还硬朗,可许多年轻男人痴迷的事他都已经失去了兴趣。
以他的地位,这么多年来什么没有品尝过?
如果让他自己来想一生至此占有过多少女人,他一定会很头疼。如果让他去想一生至此获得过多少财富,他也不清楚。
现在,他的满足来的特别简单。
一餐顺口的饭菜,把米饭一粒不剩的吃掉就是一种成就。
也许很多人都没有发现一个细节,自古以来的成功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对待食物的态度。
“虞啸怎么样了?”
他问
余明理回答:“自从昨日城外战败之后,回了自己家里就没再出来过。据说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应该心里不舒服吧。不过,属下也没有想到那个方解居然修为这么高,确实出乎预料。”
“演武院九门优异,你以为那么容易?”
朱撑天道:“上一个是李啸,大隋的半个天下是他打下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去派个人把虞啸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爷,这种人不值得您多在意。让他自己在家里缩着吧,败了一次就没有了勇气的人,成不了大气候!”
朱撑天叹道:“毕竟他为封平做了不少事,他对隋军也了解,守城还用得上。”
“是。”
余明理应了一声,派人去办。
虞府
虞啸靠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擦拭他的长刀,不时转头看看外面。他没有在昨夜去见朱撑天,因为他觉得不够稳妥。他在等,如果朱撑天不派人来找他,那么就是对他真的起了疑心,要借机削掉他的兵权。如果朱撑天派人来了,那么才是真正的好机会。
“将军,城主请您过去!”
外面有人提高声音说道,虞啸的眼神立刻一亮。
他笑了笑,有些得意。推开窗往外看了看,风和日丽,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
长江南岸
杨坚麾下大将摩萨一把将段边豹拎起来,一手攥着他的脖子一手攥着一条腿,两只手往两侧一拽,噗的一声,段边豹就被活生生拽成两段。
罗家军败了,血流成河。
第076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古道
无风
一队一队的精甲士兵迈着大步向前进发,士兵们昂着头行进,神态凝重。从行进中保持良好的阵型就能看出来,这支军队的在平常时候也保持着良好的训练。步伐雄阔,脸色肃穆,阵型完整,怎么看都应该是一支百炼强兵。
看队伍绵延出去那么远,应该不下两万人。
可是爬在高坡上的秦远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神色也放松了很多。
“将军,你为什么笑?”
他的亲兵忍不住问。
“你看这支人马如何?”
秦远反问。
他的亲兵往外伸着脖子看了看道:“应该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看队列那么整齐,显然一直保持着训练。在南燕这样几百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地方,这就很不错了。沛城和庆元封平的守军不同,那两城的守军以前一直要面对的是雍州罗耀,怎么敢懈怠?沛城是商国皇族的祖地,几百年都没见过士兵上战场也不知道战场在哪儿。”
“你小子还差很远啊,本来还想着放你出去做个旅率,现在看来还不行!”
秦远笑了笑,指着下面经过的队伍说道:“没错,看着确实还算不错,但你看到的是表象,没有看到细节。你看,那些当兵的身上都带着什么东西?”
亲兵看了看:“兵器……咦……只有兵器!”
“嗯。”
秦远点了点头:“人马出征,士兵们身上没带着口粮,没带着被服,只带了兵器。一旦后辎重营出事,这些兵就得饿肚子挨冻。还有,那些弓箭手身上倒是背了箭壶,可箭壶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