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人也发现了官道上的一前一后追逐奔逃的两个人,随即请示了一句。为首的老者因为战事久久没有进展心事烦恼,所以这才出来狩猎散心。身边也没带着多少护卫,如今长安城外,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老人摇了摇头,招了招手要过来一张硬弓,然后从马鞍桥一侧挂着的箭壶里抽出一支破甲锥。
“我虽然看不出来那两人是谁,但这两个人都是威胁。”
“大将军,那明明是两个普通人啊?您看他们两个,跑起来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显然没有什么修为。”
“那是你的眼睛看的太浅。”
老人将破甲锥搭在弓弦上,然后缓缓地将硬弓拉开。这张弓不是一般的骑弓,而是一张明显比三石步弓还要大一号的铁胎弓。这种铁胎弓,一般的壮汉根本拉都拉不开。
“我王一渠领兵几十年阅人无数,最得意处不是领兵几十年,而是后面那四个字……这两个人非同寻常,虽然看起来像是两个普通人而已,但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威胁。如果他们不是普通人,现在就是杀他们的最好时机。”
“大将军,不认识也杀?”
有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问完了就后悔,脸一红不敢看王一渠的脸色。
“有些事感觉在一念之间,不能错过。”
王一渠松开手,那破甲锥随即如电一般激射了出去。第一支箭送出去之后,他立刻垂手从箭壶里抽出第二支破甲锥,瞄准后面那人后又射了出去。一前一后两支破甲锥,速度快到人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
他身边的将领亲兵都看到了他发箭,也都知道这两支箭的目标是什么。可明明都盯着远处官道上奔跑的那两人看着,就是看不到那箭在哪儿。有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揉完了眼睛之后还是没有看到箭。
他们没看到,是因为箭已经到了。
似乎这一秒破甲锥从铁胎弓上射出去,下一秒就已经到了一里多远之外。
“找死!”
前面跑的杨坚哼了一声。
“白痴。”
后面追的方解喃喃了一句。
……
王一渠射出那两支破甲锥之后就眯起了眼睛,别人看不到他射出去的箭,他自己看的到。在第一支破甲锥眼看就要射中前面那人的时候,那人忽然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一转头间,王一渠心里好像被重锤擂了一下似的,身子立刻就僵硬了一下。
瞬息之后,他的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豆大的汗珠子。
那个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如刀。
王一渠觉得自己心口里一疼,几乎把持不住从战马上摔下来。他身子摇晃了两下,勉强维持住没有摔下去。还没等他手下人反应过来,一支破甲锥如破了虚空般骤然出现在王一渠心口,噗的一声贯了进去。
所有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果然……那两个人是……威胁。”
王一渠挤出来一句话,然后身子往后一仰摔了下去。
远处官道。
杨坚冷哼了一声:“不足九品,朕就算疲乏……难道是个人就能欺辱朕?朕一声狩猎天下,第一次被别人当成猎物!”
他身后的方解忍不住笑了笑,却没说话。
“你为何不将那箭掷回去!”
杨坚问。
方解随手将羽箭掷出来,直奔杨坚后心。杨坚身子一侧闪开,依然不敢去抓。那支破甲锥嘭的一声将前面官道拐角处路边的一棵合抱粗大树穿透,碎木纷飞。那羽箭去势不减,也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浪费力气而已。”
方解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一边奔跑一边伸手从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抓了一下,五指竟是深深的抓进石头里,一带而过,攥了一把碎石出来。他一抖手将碎石打了出去,范围极大。杨坚避不开,只好调用内劲将那些碎石崩开。
内劲一出身体,他立刻切断了那些内劲和自己的联系。
果然,片刻之后,金色的火焰骤然出现,竟是把他的内劲都燃烧起来。
杨坚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边远处高坡上的一片哀呼。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举手投足间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当然,就算他知道那个人是叛军主将之一的王一渠他也不会有什么兴奋。
一路上,方解不断用这样的手段袭击,而他不得不耗费内劲抵御。每一次用出去的内劲又无法收回,如此反复,这一路上他被方解的金火烧掉的内劲已经极为庞大。方解的朋友家人都知道方解有多冷静,杨坚这一路上也见识到了方解的冷静。
他不会浪费一分力气,也不会放弃任何机会消耗杨坚的力气。
长安城
已经就在眼前。
杨坚虽然不惧叛军,但还是选择绕开了叛军的大营,到了护城河边上纵身一跃,竟是跃过了那宽阔的河道。他双脚重重的落地,踩碎了两块河堤上的青石板。他才离开河堤,方解也跟着跃了过来。这两个人都不太擅长轻功,速度快仗着的都是内劲磅礴。
方解落地的方式和杨坚如出一辙,也是踩碎了几块青石板。
过了护城河之后,杨坚加快速度,朝着城墙猛冲!方解的眼神一凛,到了这他已经没有时间再保存实力了,双脚往地上用了一蹬,身子随即如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杨坚感觉到身后方解的速度骤然加快,他眼神一凛,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两个人纵然跑了这么远,从江南到长安,可都依然还保存着些许实力。
杨坚一跃,双手如铁钩一样扣住城墙,然后迅速的往上爬。方解也一样,两个人如壁虎般顺着高大的城墙往上爬。长安城城墙之坚固,便是羽箭射在上面也不过是一个浅浅的小坑而已,可他们两个人攀爬的时候,手抓在城墙上如抓在一大块豆腐上似的。
“韦木!”
杨坚率先到了城头,立刻高呼了一声:“救朕!”
……
留守长安城的铁甲军将领韦木,是个身材魁梧壮硕的大汉。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和杨坚分别之后的再相见会是这样一个场面。他主子显然已经不能更狼狈了,哪里还有一点睥睨天下的气势?
“挡住他!”
杨坚看到韦木的时候只喊了一句话,然后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韦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习惯了听从军令。看着方解从后面过来,韦木将手里一对重锤舞动起来,朝着方解拦腰打了过去。
这重锤上何止千斤之力,一锤砸中,只怕换了普通人立刻就会被砸成肉泥。方解的身子忽然跃起,两只脚在韦木抡过来的重锤上一点就要掠过去,他知道不能给杨坚机会,所以根本就没有打算和这个叫韦木的大汉交手。
他不想交手,但韦木显然不想放他离开。
方解就要掠过他的时候,韦木竟是张嘴喷出来一股内劲,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双手来不及收回只能如此。方解皱眉,两只手在那股内劲上按了一下,借助这内劲的力度如一只大鹰般从城墙上掠了下去。
下一秒
韦木的嘴里着了火,瞬间,火焰蔓延到了他全身。
城墙上,一个巨大的火团疯狂的来回奔跑着,凄厉的哀嚎声在城墙上飘荡了出去。只是在火焰烧起来的一瞬间就又突然熄灭,韦木那庞大的身躯倒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死。不过,被方解的金火烧过只怕没几分活的希望。
落在城下,方解已经看不到杨坚的身影了。
方解看了看太极宫的方向又看了看皇陵的方向,略微犹豫了一下后朝着皇陵那边冲了出去。
第0944章 这是一个好地方
杨坚没有想过自己再回长安会如此狼狈。
方解也没有想过自己回长安是如此情景。
来不及看一看长安城里可是有什么变化,哪怕是恰好经过东二十三条大街,方解的视线都没有在自己的铺子停留哪怕一刻。其实长安城没有什么风景可言,有的只是整齐到令人敬畏的那种气势。
穿过街道的时候,方解不再如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那样谨慎,而是将一路上小心翼翼保存着的实力拿了出来,如一阵风般在穿过大街,踩着他那间铺子的屋顶掠了过去。长安城被叛军围攻很久很久了,正因为太久,连城中的百姓都没了惶恐,如太平时候一样生活着,甚至懒得过问城外有没有再进攻。
曾经有人说过长安城的城墙太高大了,高大到如同把长安建造成了一座天下第一的监牢。
可是,这几年,百里长安的百姓们都在庆幸大隋的历代皇帝都在完善这一圈城墙且在先帝的时候终于完工。
历二百年
何其壮阔恢弘?
有人察觉到异样,一股不寻常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他们试图寻找风的来源,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太极宫
皇后寝宫
坐在桌边看着皇后读书的罗蔚然忽然脸色变了变,然后站起来看向窗外。皇后见他脸色有异,微微诧异了一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回来了。”
罗蔚然说。
皇后不知所措,手里的书册掉了下去。虽然她被监禁于此,可罗蔚然的修为惊人,那些监视着皇后的人也不会察觉到皇后身边多了一个人。自从小皇帝死后,杨坚派人将皇后软禁在宫中而不是畅春园。其实这很简单,杨坚只是想告诉别人皇后还活着。
“你要去?”
皇后问,嗓音发颤。
“回来的不同寻常,所以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这些日子我曾经几次去过皇陵,之前查看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后来刚要摸到些头绪的时候那个扑虎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态度,所以没有再进去。皇陵那边的天地元气变化很大,我必须去看看。”
“不去不行?”
皇后再问。
“我会回来的。”
罗蔚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皇后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事必须要去做,但任何事都不比你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从窗口掠了出去。
皇后再看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
书落在桌子上,风吹过,胡乱的翻着书页。
皇陵
一座土坟前。
扑虎靠坐在土坟边上,左手握着一个酒葫芦,右手端着一本已经翻到快要烂了的书册。他一边看一边读,声音很轻,就好像在给一个小孩子讲着睡前故事一样。只是这书本里的故事,那个死了的老黄牛如果可以人语的话也能背过来了。
故事没有讲完,扑虎左手的酒葫芦送到唇边的时候骤然僵住。
“怎么回来了?”
他喃喃自语,最终还是起身,将酒葫芦和书册放在土坟边上。
“不知道是不是回来找我的,我去看看……如果是回来找我的,老伙计,也许很快我就会下去陪你了。只是一样,再见面的时候不许舔我……你口臭。”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往皇陵门口那边走了过去。
……
大隋历代皇帝都葬在一个陵墓里,这是大隋朝才有的事。以前,历朝历代,也极少出现所有皇帝葬在一个陵墓中的事。当初天佑皇帝没有修建自己的陵墓,小皇帝杨承乾继位之后下旨修建天佑皇帝的陵墓,也没有离开这片区域。
正因为如此,最外面的,正是杨易的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