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不管是哪个朝代在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军人成为叛徒,站在敌人那边屠戮自己的乡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更多的军人没有任何条件的拿起武器站出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百姓铸造一道围墙。
如果大隋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现在各地的军队已经源源不断的开赴东疆了。
方解甚至想到,如果没有自己的话,那么杨坚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带兵赶赴东疆。但这只是个如果,他在,他就要去做。
纳兰定东第一次要带领这么多的人马出征,他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一个机遇。虽然他不是汉人,但他是个军人。当方解将信任交给他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感动如潮水般澎湃着,让他无法平静。
“人马我都交给你了。”
方解看了纳兰定东一眼,从这个北辽汉子的脸上方解看到了他的勇气。
“你要记住,那是十万人,手拉着手连成一排能站出去几百里。我跟你说这些不只是想告诉你那是十万条人命,而是告诉你,十万个人手拉着手能有几百里长……你就最起码要在东疆构建出几百里长的一道城墙!”
这个城墙,指的不是砖石建造的城墙,纳兰定东虽然憨厚耿直,但是他懂方解的意思。
“属下谨记!”
纳兰定东使劲点了点头:“属下只是有些惶恐,毕竟这是第一次带着这么多人马出征,属下必定会全力以赴,却还是会担心怕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那是我担心的事,不是你。”
方解缓缓道:“我来担心你是不是会辜负我,而你要做的只是告诉我不需要去担心。现在你也没时间说这些,用你的脑袋瓜子想想还缺什么东西,我安排人给你补齐了。我之所以敢把队伍交给你就是因为了解你,军务上的事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隔着上万里,战局瞬息万变,若是我再隔空指挥没有一点好处。我能给你的就是一个忠告……这次去东疆,和其他队伍的关系要处理好,能不玩心眼的地方就不玩,因为这次我们是真真正正的战友……但是,如果有人玩心眼想坑黑旗军,不要客气,黑旗军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纳兰定东点了点头:“属下会尽力搞好和其他队伍的关系。”
“不。”
方解摇了摇头:“不需要跟他们妥协什么,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力。我会给沐广陵写一封亲笔信,名义上你受他节制。你是一个将军,战局上的事如果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那么你连十万枯骨都没办法给我带回来。”
“是!”
纳兰定东再次点了点头。
“洋人不知道我手里有火器营,那五千人是利器。”
方解想了想说道:“要在能取得最大利益的时候把火器营拿出来用,关键时刻,那五千人和铁甲军那一万人配合出战,能扭转战局。”
“没什么别的交待了。”
方解站起来,拍了拍纳兰定东的肩膀:“有人跟我说你不适合领兵,因为你不是汉人而是北辽人。”
“我说……”
方解看着纳兰定东:“你是我信得过的兄弟。”
纳兰定东的身子颤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握紧。
……
队伍暂时驻扎的地方没有一个很大的议事大厅可以容纳黑旗军这么多将领,所以这次出征前的大会是在军营的校场上召开的。数十万大军,正六品以上的将领都到了,站成两排,身子拔的笔直,看着同样站着的黑旗军无人可以替代的领袖……方解。
“也许有人认为,这次出征没有好处拿,而且会打的很辛苦。”
方解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扫过手下众将:“从近处看,这样想没错……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往远处去看一些,那么这一战还是没有好处的一战吗?我确实可以对东疆的事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你们该打地盘打地盘,该稳固基业稳固基业,然后呢?”
方解问。
大家都看着他,脑子里都在思虑着答案。
“然后,因为我们的放任不管,东疆或许就会丢掉成为洋人的地盘。或许还会有人想,那本来就不是咱们的地盘,丢了就丢了。”
“那就错了!”
方解骤然拔高嗓音:“我也犹豫过,想着如果出兵对黑旗军的发展确实不利。有一天我和道尊在别人家房顶上喝酒,他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豁然开朗。道尊对我说……你做老大就够了,何必想那么多?”
“是的!”
方解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为什么要带着你们征战?因为我要带着你们做老大!这话说的有些粗俗,可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我黑旗军就是要做天下的老大,谁也不敢招惹我们,只有我们欺负人,不可以有人欺负我们!就他娘的这么简单!”
方解指向东方:“既然我黑旗军要做那个老大,那么天下的地盘都他娘的是我黑旗军的!自己人尚且不许来抢,何况是外人?中原人之间的那是家事,关起门来打破了头那也是家事。这时候有个外人一脚把门踹开了抢走了院子,去他妈的……这就不行!”
“去他妈的!这就不行!”
崔中振挥舞着手臂跟着喊了一声,紧跟着所有将领都跟着喊起来。
方解舒了一口气后说道:“做老大就够了,但是老大要有老大的担当。天下我们要抢不是一句号子,而是要做到。以前有人问我你带着黑旗军的弟兄们要走哪一条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时局太乱,我也不敢说要带着你们走什么路。但是现在我恍然大悟,自己原来错了!”
方解举起右臂挥舞了一下:“老子要带你们霸占这个天下!谁跟老子抢,老子就弄死他!”
“这中原是我黑旗军的中原,这天下是我黑旗军的天下!西南是,西北是,江南是,江北是,东疆也他娘的是!纳兰定东要带着十万人去东疆会会那些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洋人,我就告诉纳兰定东一句话……让洋人知道,汉人不可欺,黑旗军更不可欺!”
“追随主公身后!”
独孤文秀这样的文人也被方解的话将心中那股豪气激发了出来,他一直希望方解能有一个这样明朗的态度,让手下将士们看到这样的态度。现在,方解给了,他怎么能不激动?一旦方解给出了这个态度,那么黑旗军将来的方向就不会再改变。
“纳兰定东去东疆抗击洋人,其他人做什么?”
方解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你们自己告诉我,去干什么!”
“拿下长安!”
崔中振振臂高呼:“请主公端坐太极殿,发号施令!”
这句话一喊出来,所有人的心情都为之一震!
血热了,真的热了。
他们其中有些人一直在等方解这个态度,有些人则以为自己不在意方解什么选择。最早跟着方解的人感情更深,他们大部分都是认定了一个方向,那就是方解带着他们怎么走就怎么走。后来加入黑旗军的人,他们则更希望方解带着他们走向那个最高处。
在这一刻,那些方解的老部下比后来加入的人其实更加激动。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也始终都有着期盼。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方解看向北方,那里有一座天下第一的雄城。
长安
……
“父亲,你为何发笑?”
吴隐玉看到吴一道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问。
“因为有好事。”
吴一道喝了一口酒,细细的品味酒中的滋味:“有些时候做某些事是不得不做,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做。当这些原因忽然间失去了之后,却骤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觉得被迫所做的事竟是自己愿意去做的事,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我不知道父亲你在说什么,但是父亲高兴我就高兴。”
吴隐玉为吴一道满了一杯酒:“但是酒要少喝些。”
“嗯。”
吴一道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如此心甘情愿的帮助方解,以货通天下行的实力就算我自己筹备,现在也早已打下一片江山了。其实这答案始终都那么简单……因为我只有一个女儿。”
吴一道抚摸着吴隐玉的头发:“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不要江山,我当尽我最大之力,让她过的最好,无论哪个方面都是最好。”
吴隐玉眼圈有些发红,靠在吴一道肩膀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儿……爹还有一件事很开心,但是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第0957章 关于父亲的故事
吴隐玉总觉得父亲的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看到吴一道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即便他在笑,他的眼神里也藏着忧郁。她知道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就一直这样,但她总觉得父亲的忧郁不仅仅是因为母亲。
微醉的吴一道,今天真的很高兴。
他的嘴角上是高兴,眼角上也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隐玉忍不住问。
吴一道看了她一眼,低头闻了闻杯子里的酒香:“以前一直觉得你还小,总是觉得你还小。所有有什么事我都不愿意跟你说,哪怕是你娘亲去世之后我都没有在你面前流过泪,也不会经常提起……我想,这个世上所有的父亲当都如我一样,不想让孩子的童年有任何的伤心,都希望孩子能快乐平安。”
“可我现在不小了。”
吴隐玉嘟着嘴说道。
“是啊……一晃,你已经这么大了。”
吴一道微微叹了一声,却不是哀伤的叹息:“其实自从你倾心于方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长大了。可是父亲最大的不舍你知道是什么吗?莫过于数着女儿出嫁的日子啊……”
“爹……”
吴隐玉叫了一声,眼角有些湿润。
“没事,我今天只是高兴。”
吴一道揉了揉吴隐玉的脑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给你最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有时候我自己觉得累了我就会想,每一个父亲都在为了孩子拼争,何独你觉得累?每每念及于此,我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逃避。你知道,父亲从来算不上一个好人……这就是世上的公平,别人的女儿虽然穷苦些却可以昂起下颌骄傲的说我父亲是个好人,但你不能。”
“我父亲就是个好人!我知道!”
吴隐玉大声说道。
“我竟是忘了……”
吴一道有些感慨:“不管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在自己女儿眼中都是好人。”
“可我不是。”
吴一道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舒服些:“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真的长大了,可以明辨是非,知道善恶。父亲有现在的爵位地位,有那般的财富,绝不是因为父亲是个好人,这世上也没有一个纯粹的好人能有大成大就。”
“可我知道,我的父亲就是个好人!”
吴隐玉倔强地说道。
“我不是个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怎么说呢……我只是个有自己底线的坏人。”
吴一道笑着对吴隐玉说道:“这一点要承认……其实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殊为不易了,要想成为人上人还想做个好人,这是自古以来最难解决的问题啊,我做不到,也不会有任何人做到。身居高位者,能是个有底线的坏人就很不错了。我不想说你心上人的坏话,但方解和我一样,也是个有底线的坏人,只不过,他的底线和我不一样。”
“他的底线,是他的心。而我的底线,是你。”
吴一道看向天空:“想一想当年,先帝让我筹办货通天下行的时候,我都不曾想到过,当我接过这差事的第一天起,就不是为先帝做事。玉儿……你长大了,我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吧。”
吴隐玉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等着吴一道说下去。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吴一道揉了揉眼睛,眼神里的些许浑浊就好像是这么多年来历经的一切沉淀在那里。偶尔念及,那些沉淀就会如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