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在不解道:“您刚才不是还说,有修行者的世界擦相对公平些吗?”
蒙哥道:“我说的公平,是对普通百姓的公平。修行者高高在上,即便失控他们要杀的也只是贵族皇族,而不会滥杀无辜百姓。但武器达到那样的威力之后,一旦使用牵连到的将是普通百姓。我这次东征,不是站在蒙元大汗的位置上做出的决定,我不是神,但我的思想和绝大部分人不同。”
“不能理解。”
大自在道:“我以为您是为了蒙元崛起而做出的决定。”
“如果是为了蒙元崛起,我倒是更希望如黑旗军一样发展火器。”
蒙哥看了大自在一眼:“对全天下的百姓来说,我的选择是对的。唯独对黄金家族对蒙元来说,我的选择是错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大轮寺里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它发生。那一刻,我忘记了自己是蒙元的大汗,忘记了自己肩负着黄金家族崛起的使命。”
大自在皱着眉:“您……还真是矛盾。”
蒙哥看向河道那边,指了指说道:“如果你们在三天之内不能杀了萧一九,然后摧毁黑旗军的水师炮舰,我就带兵回去。现在我的损失还不算太大,回去之后休养一阵子,蒙元的国力还能恢复过来。我已经逐渐从那种为天下人做此事的心态中走出来,如果挫折再多些,我会变成原来的我。”
大自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好,三天之后,如果九先生没有回来,我们四个就算是拼死也要让萧一九不能再拦住您面前。”
蒙哥摇了摇头:“到现在你还没有想清楚一件事……这次东征,佛宗才是主力,而我只是带着狼骑配合。因为你们佛宗才是神的忠实信徒和奴仆,而我不是。如果非要分出来的话,那么最多我也只是神的帮手而已。”
大自在心里一震,他忽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蒙哥确实答应了神要东征并且付诸行动,但是蒙哥首先是一个大汗。当他看到黑旗军的火器威力之后,如何能不动心?一旦这个大汗越发的觉得火器的发展才是人类应该走的路,那么这次东征只怕将半途而废。
……
长安城
方解走在大街上,并没有伪装也没有挡住面目。其实长安城的百姓真正认识方解的人并不多,即便是东二十三条大街上的那些人也并不是人人都记住了方解的脸。长安城太大了,没有见过方解的人才是大多数。
他走在西城的大街上,这里他很少来,所以百姓们都不认识他。
此时他走在大街上看这座大城的心情,和以前在长安城已经不一样。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他是用一种仰视的态度来看长安,觉得这里太大即便是身在其中也有一种距离长安很遥远的错觉。
现在,他看长安的心情说的粗俗些,就像是一个富商,走在自己名下的产业里。
说的雄武霸气些,就是……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些天来,长安城的局势已经逐渐稳定下来。那些该死的人已经杀的七七八八,每天菜市口都会有一批人犯处斩。就好像当年怡王杨胤造反之后,菜市口每天都会有一批人掉脑袋的场景一模一样。
城里现在达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方解需要靠杀一批人来立威,让所有人清楚现在谁是长安城的主人。而那些活着的朝臣的想法则是,牺牲一批人来换取方解的接受。双方各取所需,死去的人只是大浪淘沙而已。
“主公。”
陈孝儒从方解后面追上来,压低声音说道:“东疆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
东疆
凤凰台
这座大隋很有名气的边城如今已经残缺不全,城墙上都是伤痕,炮弹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城墙上,墙垛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但矗立在城墙上的大隋烈红色战旗依然随着风飘扬着,哪怕它已经如此残破。
这里已经坚守了很久,这里已经死去了很多人。
即便奥普鲁帝国的军队拥有着强大的火器,可是有些时候,军人的毅力和斗志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东楚被轻而易举的灭国,作为东楚的紧邻,隋人却表现出来一种让洋人敬畏的斗志。
现在负责守这座边城的,正是黑旗军纳兰定东的人马。
他带着十万大军离开了根基之地,离开了熟悉的家乡,万里迢迢从西南赶到了东疆。然后一刻不停的就开始了和洋人的激战,从不曾后退一步。
纳兰定东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洋人的连营,心情有些不平静。已经半个月了,沐广陵答应的补给还没有送过来。照这样下去的话,再用不了十天大军就会断粮,这还是在黑旗军有货通天下行支援的情况下。
洋人的舰队从长江口进入内陆,然后分别袭击了隋军的后路。因为在打探情报上稍显掉以轻心,从江都支援过来的赵家军溃败,被洋人的军队一口气击退了近百里。如此一来,局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现在,汉人的军队前面是洋人,后面也有洋人。而洋人的前面有汉人,后面也没准有。各路汉人的军队加起来人数超过近百万,可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调度,如同一盘散沙。来的人都是想拒敌于国门之外,可谁又都不服谁。
当初沐广陵连续派了六支人马驰援凤凰台,结果其中五支队伍根本就没有出兵。其中一支赶到凤凰台的,是由东疆各绿林道上的人马组成的联军。结果这样一支战力出众却毫无作战经验的队伍,只坚守了七天就已经死掉了超过七成的人马。
若不是纳兰定东决定带着黑旗军过来,只怕此时凤凰台早就已经丢了。之所以凤凰台如此有名,正是因为其重要的战略地位。一旦凤凰台丢了的话,洋人的队伍就能长驱直入。可以说,东疆做险要处莫过于凤凰台和山海关两处。
为了这件事,沐广陵大为恼火,召集人开会的时候,一怒之下斩了那五支不听将领人马的首领,结果激起了矛盾,还没和洋人交手,倒是自家人之间先打了起来。
“大将军,沐广陵派人送信来了。”
亲兵快步到了纳兰定东身后,递上来一封书信。
纳兰定东将书信展开后看了看,随即冷笑:“我在带兵来之前,一直以为沐广陵是个真英雄。可是现在,他的精力已经逐渐从抵抗洋人上转移到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他请我出兵断了庐陵军的后路,然后将庐陵军一口吞了。一开始沐府的人马是站在最前面和洋人真刀真枪对着干的,现在却算计着怎么保存实力。驰援东疆的人马越来越多,沐广陵的私欲就越来越重。”
“那咱们怎么办?”
亲兵问。
纳兰定东将那封书信递给亲兵:“快马加鞭给庐陵军那边送过去,告诉他,我黑旗军不会干出伤害友军的事,庐陵军可以向我背后靠拢,庐陵军的粮草补给,我黑旗军出了。”
“可是……咱们的粮草都快不够用了。”
亲兵急切道。
“沐广陵以为握着粮仓就握着所有人马的命脉,那咱们就自己去把命脉拿回来。”
纳兰定东转身:“让骑兵准备,今夜随我出征!”
第1055章 黑旗赤眉
沐广陵这段日子一直很烦恼,几乎没有一天心情是好的。东疆的战事虽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变故,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如此敏感让他不得不想的更多。洋人进攻的几条线都被挡住,想要攻过来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最主要的是凤凰台有黑旗军守着固若金汤,对于沐府来说这是最好的事。
当初那个叫纳兰定东的人带兵去守凤凰台的时候,沐广陵心里还有些不放心。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摆在沐府的正前方,一旦凤凰台失守的话洋人大军长驱直入,沐府首当其冲。
不过,后来沐广陵发现将黑旗军安置在凤凰台是最合适的选择。其一,黑旗军那十万人马的战力确实很强大,非但有精锐轻骑,还有火器营。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放在自己背后,沐广陵或许会更担心。
其二,黑旗军是来自各方援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不少小股势力都在往黑旗军那边靠拢,一旦靠过去的人太多,对于沐广陵在东疆的智慧地位就是一个挑战。
说实话,沐广陵不是不想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和洋人交战上。可随着东疆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精力从战事上收回来一些。洋人固然要打,可地位也要保住。凡事都有两面性,沐广陵的心思越来越多的放在勾心斗角上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缘故,若是其他人不是盯着他的位置,他也没这么多烦恼。
他最担忧的黑旗军被按死在凤凰台不能动,而黑旗军的粮草补给又攥在他手里。另外能威胁到沐广陵地位的,就是从江都赶来支援的赵家军。前几日洋人抄了赵家军的后路,沐广陵不是没有收到消息,他犹豫着要不要派兵支援的时候洋人已经胜了,赵家军一溃百里,估计着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过来。
当然,他犹豫的时间稍稍长了些,三天。
“主公。”
沐广陵手下有几个地位很重的将领,其中之一就是在蓬莱岛战死的晏历。其次,便是现在跟他说话的这个人。此人大概五十岁左右年纪,已经跟了沐广陵多年,领兵有方,且颇有智谋。
此人名叫沐自欢,论辈分是沐广陵的堂兄。
“现在黑旗军的事倒是不用太担心,属下估摸着黑旗军最多也就还有半个月的粮草,到时候只要咱们再按住几天不发,他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只要让他们吃一个大败仗,兵力减少一半,对咱们就没有什么威胁。然后再把粮草发过去,随便寻一个人杀了顶罪也能让纳兰定东闭嘴。”
“至于江都赵家那边,更不必担心了。洋人粘在赵家军屁股后面追,赵家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旁的事。这两支人马不担心的话,倒是有一支乱七八糟的人拼凑起来的人马不得不值得重视起来。”
沐广陵想了想问:“赤眉?”
沐自欢点了点头:“没错,这支赤眉军最近风头很劲,也不知道是谁领兵,颇有大将之才。这个人最初只带着几百个人和洋人交战,打了就走,不拘泥于小节,战术极为灵活。只短短半年时间,就已经发展到了万余人。虽然多是些江湖客绿林盗之类,但战力确实不容小觑。”
沐广陵道:“那些江湖客和绿林盗本就彪悍,只是缺少一个能服众的人指挥。这个赤眉军的首领叫什么,可查到了?”
“没有。”
沐自欢摇了摇头:“此人极为神秘,即便是和部下将领见面也以黑巾遮面。不过据说高高瘦瘦,因为他将自己的眉毛染成了红色,所以被人称为赤眉将军。以至于,这支队伍就叫做赤眉军。”
“回头你派个人去一趟,若是赤眉军愿意归顺我沐府,我不介意给他一个真真假假的将军位子。”
沐广陵道。
沐自欢点了点头:“属下记得了,回头就安排人去一趟。不过赤眉军作战不拘一格,今儿在木县,明儿就没准杀到陶管,来去无踪,想找到他们得费写功夫。”
“不过万把人的绿林草寇而已。”
沐广陵道:“我府中这样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战事初期死伤惨重。这赤眉军若是愿意归顺就归顺,不愿意的话就找个机会让他们和洋人去死拼一场,他们也算死得其所。我有心抗敌,但现在军令不明,令出多门,于战事来说毫无益处。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待日后将洋人打出去,我再好好补偿他们的亲眷后人就是了。”
“主公何须为此心忧?”
沐自欢道:“这些人桀骜不驯,留着也早晚都是祸根。等到洋人被击退之后,这些人已经抱成了团,一股一股的实力,大大小小遍布东疆。到时候再想清理可就难了,不如趁着现在让他们和洋人去死拼,也算成全了他们。”
“对了。”
沐广陵道:“黑旗军那边,你回头派个人去见纳兰定东,就说粮草在半路上被赤眉军给劫了。”
沐自欢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主公这一石二鸟之计,妙极!”
他才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主公,大事不好!”
……
沐广陵听刚急匆匆进来的亲兵说完,脸色猛地一变:“你再说一遍!”
那亲兵被沐广陵狰狞的表情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垂着头回答:“就在十天之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支人马,突然出现在茂然仓,打着的是咱们沐府的旗号,骗开了城门,结果至少一万骑兵冲了进去,只一个时辰便将城中咱们的守军缴械,然后从茂然仓里一口气运走了小半数的粮草,足足运了三天三夜。”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沐广陵怒问:“茂然城的丁海是白痴吗!被人打进了城里劫走了粮食,居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其实已经不必去猜了。”
沐自欢在旁边叹了口气:“主公也是一时心急,怎么就忘了,如今在东疆各支人马中,除了黑旗军谁还有一万人的骑兵?”
“纳兰定东?”
沐广陵眼神一变:“从凤凰台到茂然城至少要走七天,就算骑兵速度快也不会少于三天。如果是纳兰定东的人马,要穿过我布置在他们身后的周傲所部,周傲手里有三万人马,怎么那么轻易让纳兰定东带着一万轻骑穿过去?”
“确实有些疑问。”
沐自欢道:“如果黑旗军闯营,周傲必然向主公禀报,而且会派人迅速赶往茂然城送信,可是周傲第一没有向主公禀报,第二没有向茂然城送信,莫非……莫非纳兰定东竟然敢偷袭周傲所部?且……且没有放走一个人?”
“不可能!”
沐广陵怒道:“周傲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将才,就算被人突袭,也断然不会把三万人的队伍全都送给黑旗军,一万轻骑夜袭,难道一个人都没逃出来?我倒是宁愿相信,周傲得了沐广陵什么好处,装作不知情!”
“报!”
正说着,外面又有一个亲兵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公,茂然城守将丁海派人送来消息,说……说周傲将军所部不知道被什么人击溃,一夜之间消失了。黑旗军从茂然城走了之后,丁海将军亲自去了周傲将军所部驻地,质问周傲将军为什么没有提前示警。结果发现周傲将军的大营已经毁了,营地一片狼藉,一个活人都没看到。”
听到这番话,沐广陵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足足三万人马,便是被人突袭也不可能一个都没活下来。速速派人去查,我要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
沐自欢倒是还能保持清醒,他仔细地想了想之后忽然心里一亮:“主公,不如迅速派人去北辽人的驻地看看,是不是北辽人的寒骑兵出来了!就算是黑旗军的轻骑战力强大,可要在一夜之间将周傲所部尽数生擒活着杀了,我是断然不信的。属下怀疑,是北辽人的寒骑和黑旗军联手做了这件事,要知道那个纳兰定东,可是北辽人!”
沐广陵这才想到,脸色青的有些发黑:“我倒是忘了,方解之所以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领兵十万来东疆,正是看中了他北辽人的身份。立刻派人去北辽人的驻地看看,如果他们的骑兵不在,我倒是要去问问完颜勇做了些什么!”
“只怕已经晚了。”
沐自欢叹道:“北辽族的寒骑兵来去如风,从他们的驻地出发赶到茂然城,再避开沿途各支人马,最多也就是六七天的时间而已。现在已经过去十天,只怕北辽人的寒骑兵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