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笑着说道:“西北地面上的事我不如你熟悉,乱下命令对战事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你看着打就是了。”
“臣谢主公信任!”
宋自悔垂首道。
“樊固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方解问。
“没有。”
宋自悔回答道:“主公的军令到了之后,臣就调集最精锐的人马镇守樊固城。有什么风吹草动,臣立刻就会知道。”
方解点了点头:“你忙你的军务吧,我先去樊固城看看。”
……
熟悉
陌生
这两种都感情单独说起来都不复杂,熟悉就是熟悉,陌生就是陌生。可是现在方解对樊固的感情,就是如此的复杂。他熟悉这里的一切,甚至没一条街上有什么特殊的痕迹他都记忆犹新。可是又觉得陌生,这里已经有着太多不一样的意义。
走进樊固城,方解感觉自己回到某个梦境。
依稀如旧。
大街,小巷。
“这里是孙寡妇家,她嫁进这家门没多久她男人就病死了。一个人过日子,人生的漂亮是非也多,可我却知道,她始终都是干干净净。”
方解驻足在一户门外,从随行的骁骑校手里接过来纸钱,在门前烧了。
“其实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和我那般勾勾搭搭,因为你知道和我穿出些什么事,这城里其他的无聊男人也就不敢再骚扰你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也就顺着你的心思没事和你斗斗嘴,也动手动脚的故意让人瞧着……你心里苦,我知道。”
方解起身,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是何婶家,一直想着给我说媒。”
方解烧纸钱,笑了笑:“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八卦了些,什么事都爱打听。”
“这是红袖招原来的楼子,我建起来的。”
“这是金元坊,我是大掌柜。”
“这是……”
方解脚步顿了顿,站在门口。
“我家。”
……
方解推开那扇已经裂开了不少口子的木门,吱呀一声,就好像推开了一扇走向另一个自己的大门。这里曾经有他生活了三年的点点滴滴,有他最安稳最踏实的三年时光。他走进门,第一步后停住,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转石上刻着几个字,是他刻的。
偏居永安
这四个字没什么特别含义,不过是他当时的一种期盼。那个时候,他确实想着如果能这样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管他什么秘密什么身世?十几年的亡命天涯,他早已经厌倦。樊固城这三年,是他最舒服的日子。
他抬起头看了看房梁:“以前,小腰就睡在那。”
他掠上去,掏出一块手帕将那根房梁擦干净。
然后他跳下来,走到书架旁边。书架虽然还在,但已经歪斜破旧,看起来只要一推就能散架似的。
他回身从骁骑校手里拿过来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卤肉。
“大犬睡在这。”
他说。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解的心情,其他人全都默不作声。项青牛张了张嘴想劝方解,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就是说不出来。
方解忽然跪下来,在大犬曾经睡觉的地方郑重认真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摆上香炉,上了香。
“他肯定不喜欢我这样。”
方解笑了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也不知道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烧了的纸钱会到亲人手里,他们在下面的日子也就过的富足。”
项青牛回头看了看:“所以你带了一整车纸钱?”
方解点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第1240章 笔记
“当年苏屠狗每天都蹲在这剥狗皮。”
方解指了指小院子门口说道:“云计狗肉铺子吃的狗肉,大部分是猎来的山狗。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东西和狼没有太大区别,比草原狼的个头稍微小一些,但是性格更暴躁狠戾。不过和狼不一样的是不喜欢群居,樊固城里的猎人经常进山,打了这些山狗卖给老板娘。”
方解走进院门,院子里的灰尘厚的好像积雪似的。
“谁能想到,这样普普通通的两口子,居然是高手?”
方解感慨了一句。
吴一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撩开帘子走进屋子里面。西北寒冷,所以屋子里很干燥没有什么霉味。涌进鼻子里的都是灰尘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咳嗽。前厅不是很大,勉强能放下六七张桌子。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柜台,只不过架子都已经坍塌了。
方解一行人穿过前厅后厨,到了后院。
一眼就看到了那口井。
项青牛过去,随随便便的将盖在井沿上的磨盘推开。他低头往下看了看,但是太深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月影堂那个九先生不止一次下去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咱们的人也下去取过东西,看来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
项青牛道。
方解点了点头:“我先下去,你们随后。”
说完,方解扶着井沿跳了下去。眼前是一片漆黑,方解开了血眸能看到井壁上有很多小坑,应该是宋自悔的人取东西的时候凿出来的,痕迹还很明显。他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方解则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自由落体往下掉,根据时间大概能推测出井的深度。
在感觉到下面的气流有些不一样之后,方解双手撑开在井壁上抠住。他的两只手就好像钢铁制成的一样,在井壁上留下两道痕迹。落地之后,一股子烟尘随即被脚底板的压力踩的飞起来。
很呛鼻子的感觉。
方解从袖口里拿了条手巾裹在脸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响哨往上一弹。那勺子笔直的飞上天去,发出很尖锐的声响。在上面的吴一道等人听到哨声,随即跟着跳了下来。
方解取出火折子晃了晃,发现身边的墙壁上有他很熟悉的东西。那是壁灯,看外观还很完整,不过应该早已经不能使用了。墙壁上还熄灭了的火把,这是宋自悔的人安插的。方解过去将火把逐一点燃。
随着光明逐渐出现在这里,大概的轮廓也浮现在方解眼前。
嘭的一声,第一个落下来的果然是项青牛。
“我操……好大!”
项青牛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这地方在光明范围之内就已经大的让人震撼,显然在光明不能覆盖的地方还会更大。方解蹲下来敲了敲地面,发现是水泥,而且绝对不是普通的水泥。他用手指戳了戳,很难戳动,所以这种水泥的强度比天然的岩石可能一点也不逊色,在某些作用上可能比岩石还要强大的多。
众人忙活起来,先把有火把的地方全都点燃。
初步看起来,这个地宫的大小和上面的樊固城相比还要大。樊固城是个四方形的小城,东西南北都不超过三里半。但是对于一座地宫来说,这样的规模已经足够惊人了。更何况,走了一阵子之后发现这里比樊固城要大!
“发现没有?”
吴一道沉声说道:“虽然这里使用的建筑材料是我不知道的东西,但是观察之后就能看出来,除了那个曾经爆炸过的地方几乎没有受到一点破坏。在那种恐怖的武器爆炸之后,这里还能保证完好无损,正令人震撼……而且,看起来这里没有死几个人。”
方解点了点头。
这样规模的地下建筑,而且建造的如此坚固,必然很重要。当初在这里的人也不会很少,但是看起来这里真的没有多少人死去。虽然在一些地方能找到一些尸体的痕迹,但相对于地宫的规模来说死的人真的太少了。
“那个九先生曾经说过,下面是密封的。”
吴一道皱眉沉思:“但是密封的不是很好,显然不是为了防范那种可以灭世的恐怖武器。我怀疑这里的人在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有一大部分撤离了,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继续坚守。而这些人……死于饥饿。”
方解点了点头,刚才粗略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食物的痕迹。
“可能……”
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可能这里的人在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不得不出去寻找可以生存的地方和食物,留下一批人坚守,大部分人出去寻找。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出去的人没有再回来。”
“真可怜。”
石湾看着一个好像是尸体的痕迹的地方叹了口气:“这些人临死之前可能还在等待着同伴回来,但是他们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
“为什么他们不走?”
叶竹寒问道。
吴一道摇了摇头:“可能他们无法出去,也可能他们……不对,这里有尸体痕迹的地方不集中,而是很散乱。”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些人可能不是留下来坚守的,而是被杀的。”
项青牛道:“如果是被杀的,按照方解所说他们使用的武器也类似于火枪,应该有子弹。就算很多年过去,但子弹的残骸应该还有。”
“不是用火枪杀的,而是刀子之类的兵器。”
吴一道继续推测道:“如果是发生了什么,一部分想要杀死另外一部分人,肯不会用火枪。这里相对封闭,回声会很大,一旦开枪的话就会暴露。可能是发生了内讧,一批人突然发难,用刀子偷袭杀死了这些人。”
方解点了点头,他基本上想的和吴一道推测的差不多。
这个地方的尸体痕迹很散,如果当时是食物断绝,按照人性来分析,大部分人应该是聚集在一起的,相互安慰。所以尸体的痕迹,也应该都在一起。这样的分散,显然是非正常死亡留下的痕迹。
项青牛摇头:“我就想不明白了,历经劫难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方解叹道:“人……本来就是最难理解的生物。”
……
因为方解之前的军令中有所交代,宋自悔的人不敢对这里有任何破坏。所以方解他们看到了这里相对来说最新鲜的那具尸体……换句话说,是一地碎尸。这应该就是九先生说的那个锁匠的徒弟,那个被九先生寄予厚望的少年。
但是这里没有找到其他人的尸体,显然锁匠和他的其他徒弟后来离开了。至于现在是生是死,无法得知。
方解看了看,这个房子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存在,爆炸的威力足够大,但是水泥被破坏的痕迹很轻。屋子里不少铁制的架子和柜子都被炸坏,但墙壁几乎完好,可见这种水泥的强度,超乎想象。
“我们是在这找到您让我们寻找的东西的。”
苏定邦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发颤,他是被吴一道拎着跳下来的,井口本来就不宽阔,两个人跳下来那种刺激可想而知。他上次下来的时候,是准备了很久,接了很长的绳索慢慢续下来的。
苏定邦指了指一个屋子,门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