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中供奉先人的那间偏殿呀!”
“为什么不搜?”
“您是让我们查和尚们作奸犯科的证据,这里供奉着王侍中的先人,与和尚们没关系呀……”还有一句话曹文昌没说出来——大伙进去了,一没留神,把王圭祖先的塑像磕着碰着,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
郭业抱拳拱手,满脸都是谄媚的笑意,对王圭道:“王侍中,郭某人还有一个不清之请……”
“哼,你千万别告诉老夫,你想搜查老夫供奉先人的那间偏殿!”
“还望王侍中成全!”
“你白日做梦!”老王圭用手点指郭业,道:“秦国公,别的不说,你这么大人物总得说话算话吧,刚才咱们说得清楚。搜完了这一次,就不能再搜了!这话言犹在耳,怎么你反悔了?”
“呃……刚才不是没搜您那间偏殿吗?”
“那也不成!没搜是你们的事,和老夫无关。总而言之,老夫已经让你们搜了两次了,仁至义尽。还想搜第三次,没门!再者说了,你要查的是和尚们作奸犯科的证据,为啥要搜查老夫供奉先人牌位的偏殿?你这是查和尚,还是查老夫?”
郭业长叹一声,道:“王侍中,咱们俩之前有仇?”
“那倒是没有。”
“那你觉得我郭业可是疯癫之人?”
“笑话,大唐秦国公要是疯癫之人,这天下还能有几个正常人?”
“还是的呀,我和您老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您老人家的身份地位又远在我之上。我郭业不疯又不傻,为啥那么想不开,要和您做对呢?”
“这……”王圭摇了摇脑袋,道:“你怎么想的,老夫怎么知道?也许是你胆大包天,就是想拿老夫立威呢?也许是你今日输的太惨,故意胡搅蛮缠呢?”
老王圭这话明显就不在理上,郭业沉声道:“王侍中,那我要是非搜不可呢?”
“老夫就手持宝剑,站在殿门之前,我看谁敢硬闯!”
七十岁的老头子耍流氓,郭业也招架不住!不过老王圭越是不准郭业搜查那间偏殿,郭业对那间偏殿就越有疑心。
郭业想了一下,说道:“王侍中,如果您同意郭某人进殿搜查。而我搜了那间偏殿还搜不出什么东西来,就愿意辞去一切官职,向你赔罪。小子郭业好歹也是大唐秦国公长安令礼部尚书领军卫府大将军,还有不良人大统领,得罪了您,就把这四个官职都丢了!小子落得如此下场,难道还不够您出气吗?”
“哼,朝廷官职岂能私相授受?你想辞官,陛下不准怎么办?你丁忧都能被陛下夺情,和老夫打这个赌又算得了什么?”
“呃……听您老这意思,此事是没有商量了?”
“当然是没……不,有商量!有商量!”王圭忽然眼前一亮,道:“老夫一生清廉,老了老了,也没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东西。您看这样行不行,你要是搜了老夫供奉先人牌位的偏殿,却一无所获,老夫也不要你主动辞官。你就把长乐坊大钱庄的份子送给老夫如何?”
第1736章 三搜大德庙(3)
郭业听了王圭这话,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道:“王侍中,这个条件郭某人倒是可以答应。不过……您老人家不要郭某人丢官罢职,却要长乐坊的份子,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对您老人家的名声有碍。”
王圭理直气壮地回答道:“老夫一不贪赃,二不受贿,三不枉法,怎么会对老夫的名声有碍?”
“呃……不管怎么说,郭某人此举,算是冒犯了您老人家的先人。您为了出口气,要郭某人丢官罢职,那谁也不能说您的不是。不过您向郭某人讨要长乐坊大钱庄的份子,换句话说,就是讨要钱财……会不会让人以为您老人家为了钱财不要祖宗……”
王圭白眼一翻,道:“想当初老夫拿出不出钱财修家庙的时候,那帮御史也是这么说的……这种话老夫都听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呃……那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空口无凭,还请秦国公立字为证!”
“理应如此!”
取过文房四宝,郭业刷刷点点就给王圭写了一张字据。等到要把这张字据交到王圭手中的时候,郭业忽然间一激灵,又把手缩了回来,道:“王侍中,咱们这不算博戏吧?”
“哈哈!看来秦国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担心,这当然不算博戏。长乐坊大钱庄的份子,只是你给老夫的赔礼,怎么能算博戏呢?秦国公过虑了,过虑了!你……拿来吧!”
老王圭说着话,一伸手就把那张字据抢了过来。也真难为王圭了,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此举竟然快如闪电,让郭业反应不及!
王圭仔仔细细地把字据看了两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那张字据放在了怀里。然后他满面春风地说道:“秦国公,请吧!”
王圭这脸变得太快,还真让郭业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心中暗想,签字据不会是王圭给我下的一个套吧?难道那间偏殿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老王圭不准我搜查,为的只是我长乐坊钱庄的份子?尼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是来不及了!郭业一咬牙,道:“来人!”
“属下在!”
“给我三搜大德庙!”
“喏!”
众衙役呼啦啦往上闯,老王圭双手一伸,就把他们给拦住了,道:“慢来!慢来!”
郭业道:“怎么?莫非您想反悔不成?”
王圭摇了摇头,道:“长乐坊大钱庄的份子,价值何止千万贯?别说您搜查我王圭的家庙了,就是把我的祖……呃……总而言之,老夫是不会反悔的。”他本来想说把我王圭的祖坟刨了也没问题,不过这话说出来也太不孝了,连忙把这话咽了下去。
郭业问道:“既然您不是反悔,把为何又要阻止郭某人三搜大德庙?”
“老夫不是阻止您,而是阻止您的手下。我问一下,这次您只搜查那间偏殿,大德庙其他的地方,您就不准备搜查了吧?”
“正是如此。”
王圭用手点指,道:“秦国公请看,那间偏殿并不大,用不着那么多人。老夫的意思是,此处就由老夫陪着您一起搜查,您那些手下就不用进去了。要不然人多手杂,里面少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损坏了老夫先祖的塑像,咱们双方的脸面上都不好看。”
“如此也好。王大人您先请!”
“秦国公请!”
郭业步入偏殿之内,打眼一望,就是心里边一凉!只见整个偏殿以青石板铺地,非常的干净以及……空旷!这里除了三尊塑像和一张供案之外,竟然没什么其他的陈设,根本就不像藏东西的地方。
王圭神色肃然,道:“秦国公既然来的王某人的家庙之内,不可失了礼数。这就给王某人的先人上几柱香吧!”
“应该的,应该的!”
“这是王某人的祖父,讳僧辩,曾经官至南朝梁的太尉、尚书令……这是王某人的父亲,讳顗,曾官至北齐的乐陵太守……这是王某人的叔父,讳頍,曾担任过大隋的国子博士……”
郭业恭恭敬敬地给这三位上了香,然后道:“原来您家里边世代显宦,真是令人敬仰。不过,郭某人有一事不明,还要向您请教。”
“秦国公请讲。”
“呃……按照咱们大唐制度,凡文武官二品以上,祠四庙;五品以上,祠三庙。您官居二品,应当立四庙,也就是说可以祭祀四代先祖。您老人家为了省钱,只用一个偏殿祭祀祖先,这种行为郭某人不敢品评。但是为何只祭祀了父亲和祖父,而没有祭祀曾祖和高祖?”
王圭脸色一沉,道:“老夫这样做,自然有老夫的道理。不过此乃王某人的家事,就不劳秦国公费心了。您不是想搜查和尚们作奸犯科的证据吗?这就快搜吧!”
“呃……那好吧……”
郭业苦着脸,开始仔细地搜查,其实这里边的陈设太简单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
塑像?好像没什么问题。
供桌?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其他的?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呀!
郭业在空旷的偏殿内来回走动,心中异常的烦躁!
王圭道:“秦国公,别着急,您慢慢看,细细地看,好好地看。这可是你花了几千万贯钱,才得到的机会,可千万要珍惜!”
郭业羞得满面通红道:“好!好!多谢王侍中的体谅。”
登登登~~咚咚~登登登~~咚咚~
一时间偏殿之内,只剩下了郭业的脚步声……
忽然,郭业脑中灵光一现,咦?不对!为何自己的脚步声,会出现两种声音?莫非偏殿的下面,有部分是空的?
想到这里,他又走了几次,发现有“咚咚声”的地面,集中在了一块六尺见方的石板上。他嘿嘿一笑,道:“王侍中,这块石板有古怪!”
王圭苦笑一声,道:“想不到还是被秦国公发现了。的确,这下边的确有古怪。不过,这个古怪,可跟您想的古怪,完全是两码事。算了,事到如今,老夫要是不给您看,恐怕也是不行了。您找几个人,把那块石板掀起来吧。”
“何必找人?且看郭某人的手段!”
郭业弯下腰去,双膀一较力,叫了一声“起”!石板掀开,冷风阵阵,顿时,一个六尺见方的洞口,出现在了郭业的面前。很显然,这是一个地窖!
郭业道:“王侍中,这个地窖又是怎么回事?”
王圭毫不着慌,道:“秦国公,现在老夫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还是自个儿下去看看吧!”
郭业先是命人点了一个火把,用绳子垂吊下去,见火把不熄。又把一只鸡送下去,过了一刻钟。那只鸡是也活蹦乱跳的。郭业这才放心,手持火把,下了地窖。
“呀!原来如此!”郭业见了洞内的物事,不由得惊呼出声!
第1737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地窖之内,层层叠叠,光芒闪烁,简直能晃花了人的双眼!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是金子,不是银子,更不是珠宝玉器,而是一件件的琉璃器皿!
老王圭也下了地窖,解释道:“秦国公,这些琉璃器物可不是老夫的,而是五大士族的。他们只是借了老夫的地窖一用。五大士族存放这些琉璃器物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夫千万不要把这个秘密泄漏出去,所以老夫才不想让您查看地窖。”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琉璃器物涉及的秘密,怎么也价值不了一千万贯。老夫只要把您在长乐坊大钱庄的股份分一半给他们,想必他们也就不会追究老夫的泄密之罪了。哈哈!多谢秦国公的厚赐,虽然长乐坊大钱庄的股份,得分一半给五大士族,但是剩下的一半,也很不少。老夫知足了!”
想当初,郭业临出使新罗之际,曾和五大士族的当家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
五大士族宣称已经掌握了便宜琉璃的制作办法,郭业则吹牛说自己可以制作玻璃,只要五大士族敢利用琉璃兴风作浪,他就把玻璃制作出来,让五大氏族血本无归。
郭业一阵嘴炮,逼得五大士族做出了不大规模制作琉璃的承诺。这事儿距离现在,都过去两年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如今郭业的玻璃制作毫无动静,五大氏族却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们偷偷制作了一批琉璃器物,运来长安城暗藏于大德寺内,准备见机行事。
所以说,老王圭不准郭业搜查偏殿,不是因为偏殿内有和尚们作奸犯科的证据,更不是不想惊动自己的祖先,而是想保守地窖内藏有琉璃器皿的秘密。
后来郭业执意要搜,老王圭这才让他立下了字据。有了长乐坊大钱庄的股份,不仅可以向五大士族交待,王圭自己也可以大发一笔!
想清楚了这事的牵引后果,郭业心中苦不堪言,道:“说起来,郭某人还要多谢您老人家的宽宏大量。长乐坊大钱庄的股份虽然值不少钱,但是总没有郭某人的官位重要。您只要股份,而不要郭某人辞官,郭某人足感盛情。”
王圭道:“秦国公,您可别误会。不错,老夫是说过,不要您辞官。不过,那指的是,您搜查这间偏殿不用辞官。至于您无凭无据搜查大德庙的事情,老夫可没有原谅你,这场御前官司,你还得和老夫打!让不让你丢官罢职,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你……好吧……郭某人认栽,咱们这就入宫面圣。”
二人从地窖出来,李氏叔侄马上就迎了上去。
李行廉道:“秦国公,怎么样?和尚们作奸犯科的证据找着没有?”
郭业双手一摊,道:“不好意思,这个地窖里边,是有点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与和尚们可没关系。所以说……今天咱们这趟大德寺之行要无功而返!”
“那您的长乐坊大钱庄的份子……”
郭业苦笑道:“愿赌服输,长乐坊大钱庄的份子,恐怕要归王侍中了……”
李行廉道:“李某人这就把家产全部出卖,弥补您的损失。当然了,李某人家里虽然累世为宦,薄有家资,但是我估摸着,也就能卖个几十万贯,比起您的损失来,远远不及。您可千万别嫌少……李某人只有那么大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