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人犯!”
“带人犯!”
……
在衙役的吆喝声中,大德寺内的和尚们被押到了郭业的面前。
郭业脸色铁青,道:“偏殿下面的地窖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招来!”
众和尚面面相觑,心说您这是问谁话呢?您不说清楚问谁,我们哪敢随便答话呀!
和尚们不答,郭业冷笑一声,道:“好!你们不说话,那就是不想招供。来人,每个和尚先打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可不是小数字,身体弱一点的,能够当场给打死。色空和尚忍不住了,道:“秦国公不用动刑,我们招供,我们招供呀!”
“招供?招供好!”郭业道:“既然招供,那四十大板就不用打了,每人二十大板!”
“怎么招供还打?”
“本官乐意!不打你们难消我的心头之恨!曹文昌,速速动手!”
“喏!”
几十个和尚在堂下被噼噼啪啪得打板子,王圭看不过去了,道:“齐国公,您往常就这么审案?”
郭业道:“王侍中您有意见?”
“老夫为官数十载,还没见过招供了还打板子的!您这么干可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郭业讥讽道:“那您老人家为官数十年,可曾见过把家庙租给和尚的?可曾见过在自己家庙里面挖地窖的?可曾见过把掳来的女子放在家庙里的?”
“你……”老王圭满面羞惭,转过脸去,不再多言。
二十板子打完了,自然又是一片哀鸿遍野。郭业这才说道:“色空和尚,现在你可以说说地窖的事情了。”
色空和尚道:“这个地窖,是小僧们奉命所挖。”
“奉了谁的命令?”
“自然是王侍中的命令!”
王圭怒道:“你胡说八道!老夫只是让你们挖了一个地窖好存放琉璃器皿。你们怎么挖了两个?关押女子的地窖,老夫根本就不知情。”
“这确实是一个地窖。不过中间被小僧们隔开,另有用途。要是没有您老势力的遮掩,小僧想挖这么大一个地窖还真不容易。”
郭业道:“那你所谓的用途,就是囚禁那些女子了?”
“正是。事到如今,小僧也不打算活了。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大德寺送子佛甚为灵验,究竟是怎么回事?”
“俱都是小僧等人所为,送子的不是佛爷,而是和尚……”
色空和尚毫不隐瞒,把他们作案的经过详细道来。
最初的时候,这帮和尚租下了王圭的家庙,香火也并不怎么旺盛。和尚们也就是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后来,偶然间,有一个和尚同一个女香客有染,让这个女香客身怀有孕。那个女香客成亲十年,从未有孕,为了避免事情败露,这才推说是大德寺的送子佛甚为灵验。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大德寺的香火就有了起色。
和尚们经过此事之后,就动起了歪脑筋!他们见那女香客有姿色不错的,就骗入禅房之中,用迷药迷倒,然后再成其好事。这帮和尚还真是优秀的种马,竟让不少女子身怀有孕。这样一来,大德寺送子佛的名声也就越发的响亮。
当然,迷药的质量不咋样,也有不灵的时候。要是中途那女香客醒来了,他们就把那女香客绑入地窖之中,再慢慢‘调’教。有的女子誓死不从,也有的女子见逃出无望,慢慢的也就认命了。
郭业听完了,道:“那有没有女子被你们害死?或者受辱以后自尽的?”
“有!”
“尸骨埋在何处?”
“就在寺内的东北角上。”
“有多少尸骨?”
“多少人小僧是记不清了,估计得有二三十个……”
王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道:“你说多少?”
“二三十个!”
这不是战场厮杀,而是正儿八经的刑事案。涉及二三十条人命案子,就是称为贞观第一案都不为过。王圭知道,自己牵涉到这么一桩大案里边,恐怕自己的一世清名,就要付诸东流!
他说道:“你没记错吧?真有二十来人?”
郭业道:“王侍中,您不用再问了,我敢肯定,只多不少。您想想,罪犯只会把自己的罪行往小里说,哪有夸大自己罪行的道理?”
“说的也是!”王圭点了点头,道:“不过空口无凭,咱们还是挖一那些尸骨,看看有多少人命被害!”
“理应如此!”
人多好干活,工具也不缺,没费多长时间,那些尸骨就被挖了出来。最后一清点,三十七具尸骨!也就是说,有三十七……不,是三十八个女子因为这帮和尚而死。
李行廉道:“死了的有三十八个,被囚禁的,有三十二个。这些是证据确凿的,至于那些吃了哑巴亏不敢声张,或者说根本就不知实际情况的,恐怕得几十倍于此,粗略计算,此事的受害者得在千人以上。”
郭业道:“这些女子当中,不光有普通百姓,还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妻妾。我就奇怪了,怎么没人声张呢?”
色空和尚道:“一来是小僧们的手段干净,二来也是借用了王侍中的名声。要是有人疑心,小僧就搬出王侍中的名头,他们也就不再找小僧的麻烦了。”
王圭大怒,道:“你们利用老夫的家庙藏污纳垢,还利用老夫的名声作奸犯科,简直是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色空和尚,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老人家也不是全然无辜。租您家庙这事儿,又不是我们找您的。是您贪图钱财,寻到了我们的头上。为了提高租金,您还说有了您的关照,官府定然不敢前来滋扰,有了麻烦尽管和您提。这些话您都忘记了?”
“老夫是说过这些话,可老夫没有让你们做出这等禽兽之事!”
“所以小僧也没把过错都推到您的头上,只是告诉您,小僧等人能做下这么大的案子,也有您的一份功劳!哈哈,临死之前,能把一届宰相拉下马,我色空和尚这辈子值了!”
郭业摆了摆手,让衙役们把一众和尚押了下去,然后说道:“王侍中,咱们现在就入宫面圣吧!”
第1740章 收回成命
风水轮流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今天,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一点。没用三十年,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原来是王圭硬拉着郭业去见李二陛下,郭业尽量拖延时间。现在成了郭业要拉着王圭去面见李二陛下,王圭一脸的难色。
王圭明白,自己这次可算是栽了大跟头了!
自己的家庙可是皇上出钱修的。本来自己把家庙租给和尚这事儿就干的不地道,现在这伙和尚又作下了这么大的案子,这可怎么向皇帝交待?
不光是对皇帝那边不好交待,就是面对天下人,自己也没法交待。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人们就会问了,你王圭连自己的家庙都管不好,又怎么可能当好有封驳之权的门下侍中?
这个问题还好解决。自己都七十岁的人了,时日无多,大不了就辞官不做,关键是自己的名声。
原来自己可是出了名的清廉自首,刚直不阿。
很多人就是因为相信自己的人品,这才没有怀疑大德庙。
那么相反地,因为大德庙出了问题,人们怀疑自己的人品也是理所应当。
不光是对天下无法交待,就是对于自己的先人也没法交待。
自己为了钱财,把他们的应得的供奉一再缩减,已经是够不孝的了。现在竟然还利用他们做掩护,为那帮和尚作奸犯科提供帮助,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虽然这是自己的无心之失,但是事情的结果就是如此,无可狡辩。
王圭道:“秦国公,王某人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侍中请说。”
“呃……大德寺内,出了这么大的刑事案子,王某人要说没有责任,那是说不过去的。去面见陛下,自请处分,也是我王圭应做之事。不过……此事能不能缓上个三五日的……”
“那是为何?”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王某人年纪大了,乍一得到这个消息,心情激荡之下,头晕目眩,难以自持。恐怕在面见陛下之时,有失礼仪。”
郭业道:“我明白了,您这是一激动,犯了病了!打算病好之后,再面见陛下,是不是这个意思?”
“呃……您可以这么理解。”
郭业微微一笑,道:“王侍中打算过几天再面见陛下,当然可以。您是咱们大唐的宰相,官位远在郭某人之上,郭某人怎敢限制您的行踪?”
“多谢秦国公的体谅。”
李行廉道:“有件事在下可要提醒您一下。您今天可以不去见陛下,不过秦国公可是一定要去见陛下的。您别误会,这里边可没有针对您的意思。关键还是那个三日之约。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秦国公是非去不可。”
郭业道:“大德寺一案,到底应该如何处理,也必须马上向陛下请示。这个案子不仅仅涉及了几十条人命,还有几千女子的名节,关系实在太大,郭某人不敢做主,更不敢耽搁时间,必须马上报与陛下。”
这两个理由都非常强大,王圭无法驳斥。他心中暗想,既然无法阻止二人入宫,那也只能和二人一起去面见李二陛下了。能亲自向李二陛下解释此事,总比经别人转述的好。
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同入宫面圣!”
郭业和李行廉当然不会煞风景的问,您刚才不是说犯病了吗,怎么又要和我们一起入宫?不管怎么说,人家王圭的年纪在那了,必要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王侍中您先请!”郭业和李行廉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搜大德庙,耽搁的时间不少。等郭业一行人来到皇宫大门外的时候,已经天将傍晚。
郭业远远看见董顺领着两个小太监,向宫外走来。董顺也看到了他们这三个人,连忙跪倒在地,道:“参见王侍中!参见秦国公!参见李侍郎!”
王圭道:“顺公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王侍中。”
“看您这架势,是要向谁宣旨吧?既然您有要事在身,还请自便!”
董顺却并不离去,道:“杂家确实是要宣旨。不过宣旨的对象却是李侍郎。”
郭业和李行廉对视一眼,知道情况不妙。看来这是李二陛下以为三日之约的时间已过,派董顺来传旨惩治李行廉了。
郭业道:“顺公公,您要宣读的可是要对李侍郎贬官的旨意?”
“不止是贬官,还要……算了,您稍待,杂家当众宣旨,您不就全明白了吗?”
郭业道:“别!千万别宣旨!顺公公,在下求您点事。”
“什么事?”
“呃……您能不能当作没看见李侍郎……我等这就去见陛下,为李侍郎求情。”
董顺往四下里看了看,苦着脸道:“秦国公,您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皇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让董顺徇私枉法,这也实在太难了一点。郭业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您先别宣旨。跟我们几个一同去面见陛下。我有把握能让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