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也道:“此事乃是小王亲眼所见,绝对做不了假。”
尽管觉得李泉处死邓洋人的理由有些牵强,但是既然有齐王作保,郭业也就信了。说到底,邓起斌的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匠人,还不值得李佑为了他撒谎。
……
自从五十六座玻璃工坊改姓了郭,平板玻璃的价格,就开始打着跟头的往上涨。不到半个月,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就卖到了一百贯钱。
到了这时候,工坊内生产的玻璃自然就不用千里迢迢的运往高句丽了,直接在长安城发卖就可以大赚特赚。
粗略估计,这五十六座玻璃工坊,每个月赚的钱财达到了三百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月三百万贯,一天就是十万贯。换算成黄金,就是一万两。
说一个买卖赚钱,人们通常的形容词就是日进斗金。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一般的买卖,年进斗金,就能让主人做梦都笑醒了。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仅成为了现实,甚至还犹有过之!万两黄金,用斗装的话,怎么也得两斗,甚至三斗才能装得下!
五十六座玻璃工坊,变成了五十六个下金蛋的母鸡!
此时此刻,李泉悔得场子都青了!他心中暗想,难道说想当初郭业已经坚持不住了,自己是倒在了黎明的前夕?如果自己当初能再坚持几天,是不是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当然,除了后悔之外,他还有一丝丝的疑心。
怎么平板玻璃的价格早不涨,晚不涨,偏偏自己一卖就涨?这也太巧了吧。
会不会是他和秦国公有所勾连?自己已然上当受骗?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他派人去请海贼头子郭业。结果却是左请也不来,右请也不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出马。
从李佑那借了几十名侍卫,来到了玻璃店外。
“闪开,闪开!”
“齐王府办事,闲人退散!”
众侍卫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玻璃店门前排队的人群驱散。
玻璃店的伙计见情况不妙,飞报掌柜的。一会儿功夫,一个穿绸裹缎的年轻人就来到了李泉的面前。
“哎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家主。钱某人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李泉一见来人,就是眉头一皱,道:“是你?钱大开?”
“不错,正是在下!现如今在下乃是这家玻璃店的掌柜,李家主,一月不见,别来无恙乎?”
“你背叛了老夫?”
“哎呦,您老人家可得口下留德。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谈什么背叛不背叛的。这么说吧,谁给的钱多,我就跟着谁干。想当初你们出的钱多,我就弃长乐坊大钱庄,投奔你们五德钱庄。现如今……”
他指了指玻璃店的大门,接着说道:“这家店给的钱多,我当然要为他们做事。跳槽之事,我钱大开问心无愧!”
“哼!你就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老夫与你无话可说。你把你们东家找来,老夫有话问他。”
“那您稍等,我们东家马上就到!”
……
功夫不大,一阵马挂銮铃声响。
李泉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冲着自己这边飞奔而来,为首一人银盔银甲皂罗袍,胯下黄鬃良驹,手中一杆虎头錾金枪。正是大唐秦国公郭业郭子仪!
来到李泉的近前,郭业勒住了战马,枪尖一指,道:“大胆的刁民,竟然敢欺行霸市!左右,给我拿下!”
“喏!”
众骑兵跳下马来,就要抓人。齐王府的侍卫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泉被抓,当即弓上弦刀出鞘,和他们对峙起来。
李泉面色一沉,道:“哼哼,秦国公好大的官威,莫非你是想公报私仇?我李泉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但是我们陇西李氏也不是好欺负的。”
郭业冷笑道:“很好,很好。李家主你也知道自己没有官职在身,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那我就奇怪了,你到底是借了谁的势,在长安城中欺行霸市?难道就不怕陛下的王法吗?”
他这左一句欺行霸市,右一句欺行霸市,可把李泉给气坏了!堂堂陇西李氏的家主,五大士族的第一人,怎么到了郭业的口中,竟然变成了地痞流氓一般的人物!
李泉强忍心中的怒气,道:“秦国公休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夫欺行霸市了?”
“难道刚才驱散玻璃店门前的客人,不是李家主下的命令?此等行径,不是欺行霸市又是什么?”
“老夫和这家玻璃店的东家相熟,今天之所以这样做,是有事和他商量,与欺行霸市毫无关系!”
郭业不屑得说道:“所有闹事的地痞流氓都是这么说的。李家主,你这番托词,可不怎么高明。”
“秦国公如果不信的话,等待会这家玻璃店的东家来了,你一问便知。他不承认老夫欺行霸市,您总无话可说了吧?”
“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不过……”
说到这里,郭业轻轻一笑,道:“这家玻璃店的东家就是本官!李家主,您觉得,我会不会帮您说话?”
第1809章 打板子
“你……怎么可能是你?这家玻璃店的东主,明明是……明明是……”说到最后,李泉已然是脸色大变。
“李家主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就在半个多月以前,咱们刚刚签了一分文契。您把五十六座生产平板玻璃的工坊,全部卖给了我。为了销售这些玻璃,郭某人开一家玻璃店,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和老夫签约的可不是你,而是郭业郭子仪!”
“郭业就是我,我就是郭业。此事众人皆知!李家主,您不会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连郭某人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秦国公休要虚言狡辩!和我签约之人,虽然与您同名同姓。但绝对不是您本人!”
郭业脸一沉,道:“李家主,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咱们白纸黑字签了文契,无论到哪去,都是郭某人占理!”
事到如今,李泉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被郭业耍了?
那个海贼头子根本就和郭业一伙的。
什么渊男建的特使,哪个三国同盟,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为了诱自己入彀的谎言!
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秦国公果然高明,老夫认栽了!不过事到如今,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与我签约之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郭某人了,难道还能有别人?”郭业耸了耸肩膀,道:“文契上写的明白,三年之内,那些玻璃工坊不能转给别人。我可是一直严格遵守呢!”
“秦国公果然小心,到了现在,都不肯对老夫直言相告。”
李泉拱了拱手,继续说道:“算了,多说无益,秦国公,咱们后会有期。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事没完。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我们五大士族的厉害!”
“哼,说场面话谁不会说?问题是你们找了郭某人那么多次麻烦,可有一次占到了便宜?”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李泉闻言,羞愤欲死,四下里寻么,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地缝当然是没有的,不过却被他看到了一人。见到此人,李泉不由得哈哈大笑。
“李家主因何发笑?”
“老夫笑你用人不当!钱大开这种人,见利忘义,已经背叛过你一次,你还把他收归旗下。不仅如此,还加以重用。郭业,尽管你胜了老夫多次,但在用人这一点上你不如老夫多矣!”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对了,还有那个邓启斌,背叛之后,你也是死且白脸地想要人家回心转意。秦国公,你用人如此糊涂,老夫可以断定,你的败亡之日不远了!”
郭业闻言丝毫不以为忤,他微微一笑,道:“李家主,你急于找回场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在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人家钱大开就是一个见义忘利的小人呢?”
“你的意思是……”
钱大开躬身一礼,道:“好叫李家主得知,钱某人去五德钱庄一事,完全是受了秦国公的指使。我那不是背叛,而是奉命行事。”
“一派胡言!刚才你明明说是为了钱财!”
钱大开摇了摇头,道:“唉,谎话说多了,再说真话都没人信了。李家主,请您看看这个……”
说着话,他把一个木牌交到了李泉的手中。
“什么?你……你竟然是不良人的探子?不可能,绝不可能!张亮怎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那自然是因为在下乃是张亮卸任之后,才加入的不良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国公新任不良人大统领,往里面安插几个自己人,有什么奇怪的?”
郭业哈哈大笑,道:“李家主,以后你们要挖我的墙角。招子可得放亮一点。要是再挖一个密谍回去,可就真的要贻笑大方了。”
“好,就算钱大开这件事,老夫猜错了。那还有洋人邓启斌呢?”
“邓启斌?您不是已经替我把他杀了吗?要不是我对他不计前嫌,意欲重新招揽。你又怎么会对他动了杀心?”
这最后一句话,郭业就有些吹牛逼了。事实上,想当初他的招揽是真心实意的,可从来没有想要利用这番招揽,让邓李二人心生嫌隙。
不过,在他“一贯正确”的招牌下,这番话李泉还真有些信了!
原来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在郭业的算计之中!在秦国公的眼中,自己算什么?跳梁小丑吗?
他满面羞惭之色,拱了拱手,连话都不说,领着那些侍卫就要离开。
郭业却拨转马头,拿枪一指,道:“慢!李家主,郭某人让你走了吗?”
“你还想怎么样?”
“没什么。郭某人忝为领军卫府衙门大将军,今日要秉公执法。李泉,你今天欺行霸市,本官判你受笞邢十下,你可服气?”
笞刑十下,这个惩罚还真不算重。认真计较起来,郭业这个判罚还有些轻了。
但是,那得分对谁用!
对于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说,郭业这叫做法外施恩。对于堂堂的陇西李氏家主李泉来说,那就是奇耻大辱了!
在现如今的潜规则中,五大士族的社会地位,绝不在皇亲贵戚之下。至于李泉,更是可以和一般的亲王分庭抗礼!
这等人物,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当街打板子,那还有天理吗?
李泉气得浑身发抖,道:“郭业,你敢打我?”
“有何不敢?”
“有道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老夫乃是陇西李氏的家主,身份高贵!你敢打我,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郭业轻哂一声,道:“刑不上大夫,乃是春秋战果时期的说法。到了后世,已经变为了八议之说。议亲、议贤、议故、议能、议功、议贵、议勤和议宾。郭某人才疏学浅,但不知李家主符合哪一条?”
“这……”李泉没词了。
潜规则终究是摆不上桌面的东西,现如今,李泉的公开身份只是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平民百姓。
郭业要是装傻充愣,他还真的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