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队浑身黑甲的军士冲了进来,把作乱之人团团围住,死尸也被拖了下去。
等把血迹擦干,才有一个面目清癯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对着郭业面深施一礼,道:“您就是大唐天使秦国公吧?小王咄摩支这厢有礼了。”
郭业白眼一翻,道:“你就是人称伊特勿失可汗的薛延陀国主?姓咄名摩支?”
“呃……小王确实是薛延陀国主,也确实被立为伊特勿失可汗。不过,我可不是姓咄名摩支。我们铁勒和你们汉人的风俗不同,有名无姓。咄摩支就是小王的名字。”
郭业一摆手,道:“本官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不管你是姓咄名摩支,还是叫咄摩支。我来问你,既然你是咄摩支,那他是何人?”
黑大汉道:“我乃伊特勿失可汗驾前大将仆骨是也!”
“仆骨?”郭业道:“伊特勿失可汗,仆骨身为您的大将,却冒充您,该当何罪?莫非这可汗之位,谁都可以坐坐吗?”
“秦国公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哪句话承认我是可汗了?分明是你认错人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郭业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仆骨从来都是自称为“我”,从来没说“本可汗”,“本王”什么的。
他冷笑一声,道:“不管怎么说,本官叫你可汗,你没否认总是事实吧?”
“可也没我承认呀!我仆骨有什么义务向你解释自己的身份?”
“好,你冒充可汗的事情我不追究,自有你们国主处置。但是你派人杀我这事又怎么说?”
“派人杀你又怎么了?你还杀了我们薛延陀的拔灼可汗呢,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吧!”
郭业面色阴沉,道:“伊特勿失可汗,对于拔灼可汗一事,您又怎么说?”
咄摩支道:“仆骨休得对大唐天使无理,快快退下!”
“可是……”
“没有可是、再要聒噪,本王就治你的冒充本王治罪。速速退下!”
“是!”
把仆骨打发走了,咄摩支才笑吟吟地对郭业道:“秦国公,仆骨此人,就是个粗人,喜欢开一些没轻没重的玩笑。刚才所为,肯定有些不妥之处,但是本心不坏,您还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郭业心里明白,仆骨肯定是受了咄摩支的指使,给自己来这一出的,目的就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不论当时自己是跪地求饶还是破口大骂,到时候咄摩支正主一出现,自己就算落了下风。
没想到的是,自己毫不退让,连杀数人。让他们的计划全部落空。眼看着局面无法收拾,咄摩支这才出场。
不过知道归知道,咄摩支摆明了装傻充愣,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就给可汗一个面子。”
咄摩支又说道:“关于拔灼可汗一事,秦国公千万别放在心里去。国内也只有仆骨这种愣头青才想着向您报仇,大部分人包括本王,都对您毫无敌意。”
“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拔灼此人。刻薄寡恩,易怒多疑,人心不附。他在位之时,杀了我们薛延陀不少忠臣良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您把他杀了,是为我们薛延陀除了一害,我们感激您都来不及呢!”
“就算事实如此,不管怎么说,拔灼毕竟是你们薛延陀原来的可汗,您作为新任的大汗,不该为先王报仇吗?”
“要不是您杀了拔灼,本王怎么有机会登上王位?您是我咄摩罗的贵人呀!找您报仇,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咄摩支顿了一下,又继续道:“秦国公但请放心,我薛延陀绝对不会因为拔灼可汗一事,敌视您,敌视大唐。大唐天子永远是我们薛延陀的天可汗,而您则是我们薛延陀的大贵人!”
郭业知道,咄摩支刚才番话,纯属扯淡!
就算拔灼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薛延陀的混蛋。自己把他宰了,就是打了薛延陀一个重重的耳光。咄摩支不恨他才怪。
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暂时不愿意和大唐撕破脸,给双方一个台阶罢了。
不过,既然咄摩支愿意做出这个姿态,他也乐意配合,不管怎么说,有了咄摩支这几句话,以后薛延陀就不能再拿他杀死拔灼说事了。
郭业道:“那在下就多谢可汗的宽宏大量了。”
咄摩支问道:“秦国公为大唐钦差,不知带来了天可汗什么旨意?”
郭业道:“高句丽屡有不臣之像,陛下意欲出兵征讨。我们大唐和你们薛延陀的边境之上,会抽调一部分兵力。还请可汗约束部族,不得擅自越境。否则,要是引起了什么误会的话……”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道:“陛下回兵之际,就是你们薛延陀灭国之时!”
咄摩支眉头一皱,道:“这个……请恕小王难以从命!”
第1837章 草原之争
郭业厉声道:“咄摩支,你敢抗旨不尊?”
“秦国公还请息怒,小王有下情回禀。”
“你讲!”
“天可汗的旨意,我薛延陀当然应该听从。不过,唉,陛下的这条旨意,我实在是做不到呀!”
“哦?那是为何?”
“我们薛延陀的部族倒是好约束。不过有些坏人名义上向大唐称臣,暗地里却心怀叵测,不把陛下的旨意当回事。若是他们冒充我们薛延陀之人,违抗了陛下的诏令,我们不就冤死了吗?”
“坏人?谁是坏人?你说清楚一点。”
“当然就是东突厥人。他们在漠南我们在漠北,离得非常近。他们要是冒充我们侵扰大唐,我们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到底是不是你们薛延陀干的,陛下自会分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汗这话,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咄摩支连连摇头,道:“我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未雨绸缪。不把这件事解决好了,我们薛延陀不敢奉诏。”
“那可汗以为,此事应该如何解决呢?”
“大唐和我们薛延陀一起出兵,灭掉东突厥。从此漠南和漠北一统,全是我们薛延陀的了。再有袭扰大唐的事,肯定就是我们薛延陀干的,天可汗要罚我们,我等毫无怨言!”
“那我们大唐要是不答应呢?”
“那不好意思,我薛延陀虽然畏惧天可汗的威严,但更怕无罪遭诛。”
话说到这个地步,这场谈判就算是僵持起来了。
咄摩支口中的东突厥,和原来颉利可汗领导下的东突厥完全不是一回事。
旧的东突厥,早就被大唐灭了。而这个新的东突厥却是大唐扶植起来的傀儡。
想当初郭业擒颉利可汗,李靖率兵攻占东突厥,俘获无算,似乎东突厥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不谈一些像耗子一样躲起来的颉利可汗旧部,这片草原的处置就是一个大麻烦。
大军在草原上驻扎,这人吃马嚼的,得花费多少钱?时间短了还行,时间长了大唐的国库可受不了。
撤军倒是容易,善后却难。
大军一撤,最得利的就是薛延陀了。他们占领了这片草原,领土扩张了一倍,势必势力大增。
合着大唐这一通忙活,全是给薛延陀打工了?
那怎么能成!
最后,李二陛下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东突厥灭亡之后,抓了不少俘虏,大概有十来万人。这十来万人被唐军俘虏过一次,吓破了胆,反抗的可能性很小。
于是乎,李二陛下就把他们重新放回了东突厥草原,填补草原上的势力真空。
这个新的东突厥国实力非常弱小,没有大唐的保护,早就被薛延陀灭了。所以对大唐忠心耿耿,算是李二陛下的一条好狗。
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了薛延陀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
无它,他们占据的草原太肥美了,而他们的实力又太弱了。犹如小儿持金于闹市,不灭他们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现在咄摩支与郭业谈判的焦点,就在于东突厥。
咄摩支的意思就是,要想我们薛延陀不趁虚而入也成,你们大唐得取消对东突厥的支持,把那片草原交给我们。
而郭业呢?怎么可能答应他这个要求?!
把东突厥草原给了咄摩支,用不了二十年,他的势力就会超过原来的颉利可汗,成为大唐的心腹大患,
郭业沉声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不就是想要东突厥草原吗?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可汗若是一意孤行,惹恼了大唐天子,恐怕陛下先攻打的,就不是你们高句丽,而是你们薛延陀了。”
“秦国公您误会了,我们也不是非要东突厥草原不可,只是为了避免被栽赃陷害才提的这个要求。”
“不管可汗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总而言之,您这个要求,郭某人是不会答应的。若要东突厥草原,还请带兵来取!”
咄摩支闻听此言,脸色先是一变,随即又缓和了下来。
他干笑了两声,道:“秦国公不要那么严肃嘛,都吓到小王了!东突厥草原事小,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事大。这样吧,您先在郁督军山下转转,消消心中的火气。此事咱们过几天再议。”
谈判嘛,怎么也不可能一天就谈下来。郭业对此早有准备,道:“如此也好,就依可汗之言。”
咄摩支指着身边一人,道:“这是我们薛严陀的左相,姓薛名群。这两天就由他负责接待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对他说。”
然后,他又对薛群道:“秦国公乃是大唐天使,身份尊贵,你必须尽心接待。但有一丝一毫不周之处,被本可汗知道了,必定重重的罚你!”
“可汗且放宽心,微臣定然让秦国公宾至如归!”
“那你就先带秦国公回馆驿休息吧。”
“是!”
……
与薛群回到了馆驿,郭业抱拳拱手,道:“说实话,郭某人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是真累了。这几天就在馆驿内休息,就不劳就薛相相陪了。”
“秦国公想休息,在下也不敢打扰。不过,薛某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您务必答应。”
“薛相请讲。”
“就在今晚,薛某人要宴请几位尊贵的客人。他们每个人的地位都不在薛某人之下。所以,在下斗胆,想请秦国公赏光,参加这场宴会,也算是给薛某人撑撑场面。”
郭业闻言,心中一动。
自己刚才拒绝薛群相陪,是为了获取行动的自由,查探薛延陀内部不稳的因素,借力打力,祸乱薛延陀。
但是薛群的这场宴会,有那么多贵人参加。如果利用得当的话,岂不比盲目查探好得多?
想到这里,他说道:“承蒙薛相看得起,郭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秦国公就先休息一下,临到傍晚,薛某人会派人来请。”
……
薛群的这个宴会虽然规格高,但是请的人还真不多,准确的说,仅仅有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