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这乌漆抹黑的,能看见啥?再说了,就算现在青天白日的,咱们离着这么远,难道还能看到他们二人交战的样子?”
温力破冷哼一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相信秦国公?”
“不是不相信,只是这事儿吧,怎么琢磨怎么不大靠谱。”
“怎么不靠谱了?你别忘了,人家秦国公那是药师王佛的化身,郑希良呢,也是上古剑仙转世。这两个人对战,那就是仙佛之争,能和凡人对战一样吗?”
马日活道:“温力破你这话说的有道理。那《西游记》里面可是说了,神仙打架,腾云驾雾高来高去自不必讲。关键是每个人都会现出法身来,那法身可不得了,金灿灿、放光芒,身高万丈……”
水全乞道:“你听他吹牛吧。身高万丈?那岂不是比木叶山还高几十倍?秦国公真有那本事,还用得着出使契丹?他一个人不就把高句丽灭了?”
“呃……这倒也是。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了,肯定早就说出来了。这不是问你们吗?”
于勾折道:“秦国公此举必有深意,咱们在这等着,最迟明天就有结果了。现在着急什么?”
水全乞眼珠一转,道:“明天?恐怕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此言怎讲?”
“秦国公是药师王佛的化身也好,不是也罢。总而言之,他现在还是肉体凡胎。能是郑希良的对手?大家有没有想过,他这次失败的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
“郑希良那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会儿把秦国公宰了之后。发现咱们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小毡帐有点诡异,再进来一看,把咱们哥几个给发现了。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咱们都宰了?”
“那怎么可能?”摩会道:“郑希良杀了不少人是不假,但他又不是杀人的狂魔,他杀人那是有目的的。杀立太和为的是阻止咱们出兵高句丽。既然秦国公已死,杀咱们为的又是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秦国公死了,那咱们就只能投高句丽了,也就是和郑希良是一头的了,怎么可能对咱们不利?”
水全乞挠了挠脑袋,道:“您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无论谁输谁赢,咱们都没任何危险。秦国公为啥不让咱们上山顶观看决战,而是让在咱们离这么远?”
“这我哪知道?”
水全乞猛然一拍脑袋,道:“我想出来了!原来是这样,秦国公郭业那厮好狠的心!”
“哦?到底是什么原因?”
“会不会是秦国公自认为此战自己凶多吉少,所以让咱们先在这立账。郑希良诡计多端,上木叶山之前,肯定会仔细查探有无伏兵。然后,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现咱们!”
“那又如何?”
“哎呦喂,还如何?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胜负未分之际,咱们与郑希良是敌非友。他一见咱们,肯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结果……”
“怎样?”
“当然是一剑一个,管杀不管埋!”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都是心中一惊,再看向四周,微风拂过,虫鸣蛙叫,直感到危机四伏。仿佛郑希良会从哪个角落中突然冲出,结果了大家的性命!
良久,摩会才咽了口唾沫,道:“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想那秦国公郭业乃是药师王佛的化身,最是慈悲不过,怎么可能这样害咱们?”
“这就是您不懂了,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秦国公郭业自知此战胜算不大,那自然得为之后的事情打算。若是郑希良把咱们哥几个一勺烩了,那就与咱们契丹结下了血海深仇。”
摩会紧皱眉头,道:“如果那样的话,契丹就不可能帮助高句丽,当然,也不可能助唐,最大的可能是两不相帮。”
“对,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温力破一撇嘴,道:“你就拉倒吧。照你这么说,秦国公就不该和郑希良邀战。那样的话,咱们契丹还是两不相帮,秦国公郭业也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水全乞道:“您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秦国公是不得不战。”
“那是为何?”
“我听人说,现在唐军与高句丽鏖兵辽东,大唐天子的六万人马,被几十万大军围困,危在旦夕,急需咱们这六万大军救急。而咱们又被郑希良逼迫得难以动身。郭业无奈之下,才行此险着。”
摩会先是紧皱眉头,旋即猛地一伸手,就把水全乞的脖领子给薅住了,道:“听人说?你是听谁说的?是不是郑希良?你是不是和他暗通款曲?”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大悟,马日活道:“好呀,原来你就是咱们契丹人中的内奸!我说立太和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刺杀了呢?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水全乞先是脸色一变,旋即放松了下来,道:“竟然被你们猜出来了。好吧,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错,我和郑希良是有联络,这个消息,也的确是他告诉我的。但要立太和之死,确实与我无关!”
“真的无关?”
“我敢对天发誓!苍天在上,若我水全乞与立太和之死有关,就让我不得好死,子子孙孙永为奴隶!”
契丹人重誓,摩会这才神色稍霁,松开了手,道:“即便如此,你瞒着大伙与郑希良有所来往,还构陷秦国公,总是你的不对。”
“联盟长这话在下不敢苟同。我对郭业的所为可不是构陷,而是合理的负担。”
话已经挑明,水全乞全无心理负担,他说道:“要不是我和高句丽人秘密联系,咱们怎么知道郭业的狼子野心?郑希良又怎么会放咱们一马?”
于勾折道:“这么说,你还是大家的救命恩人了?”
水全乞傲然道:“可以这么说。”
“我却不这么认为。”于勾折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认为秦国公胜算很小,甚至可以说必败无疑。但是,万一人家很轻松的获胜了呢?”
“那怎么可能?”水全乞道:“咱们不说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比武就说比武,天下人的武功,谁能比得过郑老爷子?这次,他死定了!他老人家托我给诸位带个话……”
“什么话?”
“郑老说,当初杀立太和等人,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大家重投高句丽,他愿意向诸位道歉,并且赔钱两万贯。若是大家还冥顽不灵,那不好意思,他老人家心肠软,奈何手中剑却是渴饮鲜血!”
摩会冷声道:“看来无论你还是郑希良,今晚都是稳操胜券了!”
“那是自然。郭业让咱们离着这么远观战,就说明他心虚了!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
轰隆~
忽然间,一声隆隆巨响打断了水全乞的话。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木叶山上,光芒连闪,响声如雷。
这一刻,仿若天上的雷公电母降临了凡间,又好像天神灭世的怒火在涤荡大地,更像是众神征战,凡间受了鱼池之殃!
马日活张大了嘴巴叹道:“我了个乖乖,这还真是神仙打架!秦国公乃药师王佛,诚不我欺也!水全乞,你竟然敢搀和进这事,有胆子!老子真是服了你了!”
水全乞此时哪还顾得着马日活的冷嘲热讽?
他跪倒在地,冲着木叶山上方向,把头磕得如同鸡喯碎米,道:“佛爷呀,佛爷,弟子错了!弟子真的错了!”
第1921章 勒石为记,永不立汗
如果说之前大家还对郭业药师王佛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大家伙已经是十成十地相信了。
不是神佛,怎么可能搞出那么大的响动?那光芒、那声音、除了神佛难道还能有别的解释?
所以,等郭业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契丹六部大人,包括和郑希良暗通款曲的水全乞,已经成为了他忠实的信徒。
“药师王佛在上,弟子有礼了。”众人跪倒在地,恭谨至极。
“不必多礼,众位请起。”
其他人都站起身形,唯独水全乞继续跪伏于地,道:“弟子有罪,不敢起身。”
“你何罪之有?”
“想当初弟子在大巫师的引荐下,曾与郑希良密谈。他许了弟子契丹可汗的前程,让我忠心为高句丽效力。所以,我对您心怀不满,一直搞些小动作。幸好您法力无边,才没有铸成大错。”
郭业还没说话呢,其他人可忍不住了——尼玛怎么还有这个缘故?刚才你怎么不说?
契丹各部的自主权极大,水全乞和郑希良私下里有来往,严格来说,那也是他本人的权力。只是没有通知大家,有些不厚道而已。
但是借助高句丽的势力,压服诸部,自立为汗。无论怎么说,都算是勾结外贼欺负自家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怒骂。
“水全乞,你竟然打着称汗的心思,置咱们契丹的祖制于何地?”
“勾结外人对付自己人,水全乞我算是看错你了!从今天开始,老子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就你这模样,还想当可汗?真是让人可发一笑!”
“我说你这人是野心太大,能耐太小。就算勾结外人,也得勾结大唐啊!勾结高句丽算怎么回事?就你这脑子还想当可汗?我看当芮奚部大人都不合格!”
……
郭业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这都要牵连到自己身上了,赶紧双手下压。
他说道:“别吵吵了。水全乞既然已经主动认罪,那就说明是诚心悔过。再不依不饶的,可就有失厚道了。再说了,事到如今,再骂他有什么用?现在的关键是,要亡羊补牢。”
摩会道:“亡羊补牢?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全乞为什么会有这个心思?还不是因为契丹可汗的位置太过诱人。谁不想做到这个契丹可汗的位子?大伙凭良心说,谁没对契丹可汗的位置动过心?”
“这……”
郭业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契丹可汗的位置才是祸乱之源。即便今日水全乞不勾结外人,难保日后其他人不会动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您的意思是……”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契丹永不立可汗!这样大家没的抢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郭业往四下里扫视了一眼,继续道:“今晚这日子就不错,大家随我上一趟木叶山,对天发誓,勒石为记。从今往后,再有敢言立契丹可汗者,即为各部的共同敌人,大家共击之!”
众人面面相觑。
尽管大家内心深处,都隐隐觉得这似乎不是啥好事。但是八部联盟乃是契丹祖制,严格来说,秦国公只不过是重申一遍而已,最多是加了一条各部共击的严令罢了,有什么理由反对?
眼见众人不语,郭业接着忽悠,道:“其实,你们契丹的八部联盟制,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制度。若是有朝一日改为可汗制,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先进?秦国公,您老人家不是在说反话吧?”
“那当然不是。大家请想,立了可汗之后,若是一个贤明之人为汗,自然是很好。但若是其人暴戾、愚蠢、贪婪,岂不会给契丹带来灭顶之灾?而一应大事,各部共商,则可完全避免这个问题。”
摩会疑惑地问道:“那大唐有天子,高句丽有国主,难道他们的制度,还不如我们契丹?”
“话不能这么说。国情不同,制度就不应相同。无论高句丽还是大唐,都是大国,人口众多。这人一多,就必须加强中枢的权威。而你们契丹只有二十万人,则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送你们一句话,八部联盟会议,不一定是最好的制度,但一定是最不坏的制度。”
“不一定是最好的制度,一定是最不坏的制度?”众人喃喃自语,都感到这句话奥妙无穷,不明觉厉!
眼见人们颇为意动,郭业趁热打铁,继续道:“契丹乃是当世最优秀的民族之一,你们勤劳勇敢,富有智慧。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就足以发扬广大。何必冒着巨大的风险,弄一个可汗出来?”
“这……好吧。”水全乞最先表态,跪倒在地,道:“谨遵法旨!我代表芮奚部宣布,凡我部中人永远不争可汗之位,也不允许任何人在契丹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