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郭业这么说,庞飞虎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与秦威虽然但是班头捕头,但是在县尉谷德昭眼中可就不是同等份量了。
一是因为自己是县尉谷德昭没来陇西城之前就已经成了班头,而秦威是谷德昭一手提拔而起。如果他是杂牌的话,秦威确确实实是县尉大人的嫡系。
二是因为陇西城的大兴赌坊,他一直知道秦威是大兴赌坊的幕后老板,他庞飞虎都能知道秦威这点破事,难道在陇西城党羽众多的县尉大人会不知道吗?
但是县尉大人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任由秦威在幕后经营赌坊,大赚银子。
这说明什么?
庞飞虎现在也跟郭业一样,思绪瞬间豁然开朗。
一切的一切,不是之前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郭业看着庞飞虎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由壮着胆子将手搭在庞飞虎的肩膀上,附耳说道:“班头,咱们有这么一笔银子在手,至少不用担心弟兄们日子不好过了。所以,现在的我们更需要冷静。你我必须做到谋而后动,还要知己知彼,方能不会稀里糊涂被革了职,被秦威玩弄鼓掌之间啊。”
呼~~
一言点醒梦中人!
庞飞虎听罢,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不置可否地点头认同了郭业的看法。
然后对着程二牛等人挥挥手,笑道:“都累一宿了,哥几个都回去休息吧。虽然刘老赖死,刘阿芒逃,但是这跟咱们皂班没有关系,是杂役班的事情。此次抓捕刘家父子,咱们皂班当记首功。估计明天一早,县尉大人的奖赏就会下来了。”
程二牛不知皂班已经暗中劫了一笔巨银,现在一听奖赏二字不由咧嘴憨笑,连连喊着好。
朱鹏春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班头,郭小哥,那,那吴家那笔……”
话还没出来,郭业立即喝止住:“先消停两三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朱鹏春一听郭小哥发话,那是一百个愿意听从,没有郭小哥,哪里来他朱鹏春的幸福日子?
于是在庞飞虎的催促下,郭业和程二牛、朱鹏春两人先行出了皂班大房,离开了县衙回家休息而去。
……
……
累了一宿,现在又还是凌晨过后的清晨,回到家之后的郭业不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也不知到睡了多久,郭业又被一阵砰砰砰的拍门之声吵醒。
睡眼惺忪的郭业刚想破口大骂几句,突然隔着纸糊的窗户看了眼天色,天色已经有些昏暗,难不成自己睡了一白天?
咕噜,咕噜~~
肚子传来一阵空响,娘的,一天没吃饭了,得,甭睡了,起来出去寻点吃的吧。
穿好衣服拖着乌皮靴,郭业拖拖拉拉出了房间朝着院子走去。
吱呀~
郭业一打开房门,兴许以为是程二牛叫他起来找地方吃饭,可谁知门口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衙役阮老三。
阮老三怎么会突然找到自己家门口的?
郭业不由犯了迟疑,可没等他问,阮老三就急冲冲地喊道:“我的郭小哥唉,你咋还睡呢?县尉大人的奖赏令下来了……”
不由分说,径直拉起郭业匆匆出了油麻胡同。
第30章 县尉大人的手腕
“县尉大人也忒儿抠门儿了,咱们皂班兄弟彻夜不眠费了好大的劲儿抓捕刘家父子,才赏了二十两银子,这不是打发要饭的吗?”
这粗犷的嗓门,非程二牛莫属。
“可不呗,捕班那些王八蛋捡了咱们皂班的剩儿,却得了县尉大人三百两纹银的奖赏,真他娘的丧气。”
这是一个皂班衙役的声音。
“欺人太甚!”
语句简短,嗓门干涸,无疑是甘竹寿这个难得说话的吊死鬼所发出的声音。
……
……
郭业人刚到皂房大门口,就听到里头怨气冲天酸溜溜。
看来皂班的弟兄们对县尉大人颁下来的奖赏很不满意啊,不过二十两赏银的话,也真够抠门儿小气,不怪弟兄们发牢骚了。
刚准备进去,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都吵吵啥?这是县尉大人对你们皂班的体恤,你们还想咋样?一群不知好歹的皂隶。”
擦,郭业一听冷不丁一阵牙酸,这声音就跟电视剧里的太监说话一般,尖酸刻薄没鸡鸡。
难道这人是特意替县尉大人来给皂班颁发奖赏的吗?
就在郭业猜测间,那尖酸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是郭业?东流乡的郭业来了吗?”
一听自己被点名,郭业不由提了神儿,抬脚迈步跨过门槛儿进入了大房。
然后粗粗扫视了一眼大房中人,朗声道:“来了,来了,东流乡的郭业在此!”
赫然一见房中,庞飞虎,程二牛,甘竹寿,还有一干衙役都在,正在众星拱月的将一个四旬左右的矮个男子围在了当中。
此时的大房中,加上阮老三,还有自己,皂班的弟兄全部都到齐了。
不对,郭业突然发现,张小七小子好像没来。
就在郭业疑惑张小七怎么没来之时,庞飞虎上前将郭业拉进了人堆,对着那四旬矮个男子说道:“长随大人,这位小哥就是东流乡的郭业,此次我皂班能够将偷盗税粮的刘家父子一网成擒,还真是有赖他的布局周密啊!”
庞飞虎是个好上司,不揽功不邀宠,直接将郭业介绍给了眼前这个县尉大人的长随。
而后又对郭业介绍道:“郭业,这位是县尉大人身边的长随,钱贵钱长随,专门替县尉大人打理俗务,还有替县尉大人起草和下达公文之类诸事。端的是县尉大人跟前的红人啊!”
郭业知道庞飞虎特意这么介绍除了是想隆重介绍自己之外,还意在提醒自己钱贵这人深得县尉谷德昭信赖,不可得罪。
什么叫长随?郭业来到大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混了这么长时间的衙门,当然知道长随是干什么玩意的。
所谓的长随就是朝廷官员花钱聘请的私人秘书,有点类似于县令或者郡守刺史等人身边的师爷,都是心腹之人才能担任。
照庞飞虎这么一介绍,郭业显然将明白了这个钱贵钱长随就是谷德昭这个陇西县城公检法一哥的生活秘书兼工作秘书。
虽然跟师爷幕僚一样没有朝廷编制,但都是主官身边的贴身心腹,随口一句话能顶的上你花个百八十两银子去跟县尉大人套近乎。
往往这种人都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人士,郭业可真心不敢去得罪。
随即对着钱贵抱拳说道:“原来是县尉大人身边的红人钱长随啊,郭业这厢有礼了。”
继而对钱贵很本分的抱拳敬语,丝毫不觉自己骨头都轻了几两。
钱贵本就是个老童生,考了十几年的秀才都不中,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不再寄望科举一道,这才走了县尉谷德昭的路子,在他身边做些书书写写的活计。
在谷德昭身边侍奉了近五年,办事颇得谷德昭满意,久而久之,被谷德昭渐渐引为心腹。
郭业心中分析的没错,这钱贵就是属于那种郁郁不得志之人,老是抱憾自己才高八斗,却是怀才不遇,所以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轻视。
现在连番听着庞飞虎和郭业对自己礼敬有加,高高捧起,那心里还能不舒坦儿?
刚才那副鼻孔朝天的神情缓缓收敛,继而带着笑意地颔首点头看着郭业,心道:“嗯,不错,小小年纪,却懂些礼数。郭业,县尉大人特意命本长随给你捎来一句话。”
呃?
郭业冷不丁肩膀抖动了一下,县尉谷德昭特意让钱贵给自己带话?
难道县尉谷德昭因为自己办了刘家父子,欲图扳倒秦威,开始注意自己了吗?
郭业尽管脸上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但是心里头不由暗暗有些担忧,如果县尉大人和秦威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那自己显然已经无意中得罪了他。
看着郭业的这幅惶恐神情,钱贵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对郭业的看法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不错,懂礼数,知分寸,与那些臭衙役到底有些不一样,回头跟县尉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随即对着郭业轻笑道:“郭衙役不用担心,县尉大人并非是要责骂你,相反,你这次布局抓捕刘家父子的经过,县尉大人听罢之后很是满意和开心。当着本长随的面夸东流乡郭业小小年纪,有勇有谋,是个人才。”
虾米?
郭业被钱贵这一起一伏的话儿搞懵了,谷德昭竟然会夸他?
难道他不是为了秦威找场子,要狠狠责罚自己么,难道自己之前的推想全部都错了?
郭业心中越来越是搞不灵清,对着钱贵恭声说道:“钱长随整日追随在县尉大人左右,还望您老人家明示。”
满意,很满意,钱贵非常满意,多么一个恭谨的年轻人啊,比起秦威那个狗仗人势的玩意可是强了百倍不止。
于是心情大好地哈哈一笑,说道:“县尉大人传话,郭业你来衙门是本县尉介绍的,虽然进衙门没多久,却是口誉甚佳,特别是刘家父子一案,办得干净利落,本县尉很是满意,好好努力,本县尉绝对不亏待了有能力之人。至于东流乡里正之位,回头本县尉禀报县令大人,就由你岳父吴茂才接任吧。”
我靠!
这谷德昭到底要闹哪样啊?
竟然对小哥如此看重,连我之前胡乱答应岳父的承诺都兑现了,搞不懂,真心搞不懂。
听得县尉大人如此赞誉郭小哥,整个皂班的弟兄都为他高兴,现在他们和郭业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西瓜离不开瓤。
郭小哥受县尉大人看重,他们与有荣焉啊。
唯独庞飞虎心中没有那么乐观,因为他知道谷德昭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郭业与庞飞虎一般心思,但是嘴中仍是不滞向着钱贵致谢,让他代为通传县尉大人,他郭业必定好好办事,绝不坠了县尉大人的英名。
可惜当众人还沉浸在替郭小哥高兴的氛围中之时,钱贵又来了一句煞风景的话:“县尉大人决定了,皂班衙役张小七玩忽职守,弄丢了税粮,虽然后来找回。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日起,张小七革除公职,滚出县衙。特此处理,以儆效尤,还望诸衙役能够尽忠职守,莫要再犯此错。”
什么?
革除张小七的公职?
这话陡如晴天霹雳,雷得众人云头发昏。
特别是庞飞虎,更是满脸发青,县尉大人竟然问也不问,就开除了他手底下的兄弟,这不是杀鸡儆猴看吗?
阮老三,程二牛,甘竹寿,朱鹏春还有一干衙役们都义愤填膺,打抱不平。
而且牢骚越发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渐渐,难听话也讲了出来。
“干啥?这是要整死俺们皂班不成?”
“县尉大人好不公道。”
“我们不服,我们必须为小七伸冤。”
“就是,就是,咱们找县尉大人说理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