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王伯当还琢磨着郭业是否会狮子大开口,漫天要求,谁知对方居然不仅没有要求,还送了自己如此天大的实惠。
突然间,王伯当有了几分臊得慌,觉着自己跟眼前这年轻人一比,不仅枉作了小人,还显得自己的格局忒是小家子气。
“呵呵……光冲你这份心胸,这份气度,王某自愧不如,不及你也!”
王伯当自嘲了一句后,摇头苦笑道:“无论野狼军是否坐镇白兰城,还是野狼军是否由我手底下的廖霸所统领,王伯当都承你的人情,在此替我的弟兄谢过了。”
说着,当真是起身拂衣整理一番,而后双手抱过头顶朝郭业弯腰盈盈一拜。
郭业连连上前将其扶起,心中美哉,口中却是受宠若惊地喊道:“王前辈,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真是折煞了晚辈。”
王伯当晒然笑道:“你小小年纪却如此胸襟开阔,所做之事令王某折服,这一拜你当得起,也受得起。”
说罢之后,语锋一转有些婉拒地说道:“至于吐谷浑的骠骑大将军,王某愧不敢当。事成之后,王某定会归隐山林,绝不会再搀和吐谷浑之事,亦不会再去影响左右野狼军。”
吐谷浑虽是番邦小国,不及大唐十个州府大小,但好歹也是一个有国主有官制的国家。
吐谷浑的骠骑大将军,掌管吐谷浑几万兵马,虽不及大唐一支边军的人数,但始终是吐谷浑武将中最高的军衔。
如此一来,郭业这可就是差不多将顺利上位的慕容延,还有整个吐谷浑交到了王伯当手中。
在别人看来,郭业这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而在王伯当看来,这却是一份天大的信任。
但是,他不想领这份情,承这份恩,因为他王伯当忠义无双,一生只侍一主。郭业如此待他,他又如何自处?
于是干脆拒绝掉,来得痛快。
可惜郭业并未让他如愿,而是执拗地说道:“王大当家,你想想看,吐谷浑国内的军队都是吐谷浑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能能为我们倚仗信任呢?所以吐谷浑内还得靠野狼军,但是野狼军又是你一手拉起壮大的。你若飘然离去,军心岂能稳定?”
“不行,王某有王某自己的难处。第一第二两点,王某都能应承,唯独这第三点,王某是不会接受的。我谢谢你的看重,可惜……”
郭业继续劝道:“王大当家,难道你就不想领着野狼军的弟兄,将来和吐蕃人浴血奋战,重复当年驰骋沙场的英雄气概来?”
“不敢奢望,实在是不敢奢望。”王伯当还是冥顽不灵地摇头说道,“往事已随风而去,缅怀就好,何须重复?而且如今的天下是李唐的天下,我纵是在吐谷浑当了骠骑大将军又能如何?吐谷浑还不是臣服李唐的属国?我王伯当曾发过誓言,一生只侍一主,终生不食李唐米粟。让我跟李世民那小儿称臣?呵呵,简直痴心妄想!”
“唉……”郭业哀哀一叹,劝道,“王大当家,人不能总是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再说了,吐谷浑又非李唐,你又无需每日面北朝拜大唐皇帝。这……”
王伯当大手一挥,打断了郭业的劝谏,沉声说道:“郭大人无需再劝,你若再劝,王某索性继续带着弟兄们在野狼峪为马匪,乐得逍遥快活。”
郭业见着王伯当有些恼怒,话里透着撂蹶子的威胁,不由暗道,得,欲速则不达,我就不信开解不了你这颗顽石,为我所用。
随即他放声大笑道:“好,咱们暂时不要再议此事,以后再说。其实想想,我们二人也挺滑稽,哈哈。”
王伯当立马被郭业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如何滑稽?”
郭业颇为自嘲地笑道:“你想想看啊,如今吐谷浑那边还没开始行动,你的野狼峪万余兄弟还没开始进入吐谷浑,慕容延也没顺利上位。而我们俩呢?居然在这儿开始分食胜利果实起来了,你说滑稽不滑稽?哈哈哈……”
王伯当闻言亦是一阵狂笑,说道:“也是啊,万事还未开头,你我居然已经在坐地分赃了,委实不像话,不像话啊!”
郭业见王伯当此时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不由邀请道:“王大当家,要不一会儿你就在图瓦城中逛逛,晚上一起参加我们的接风宴,如何?大家伙好久都没聚在一起了,晚上痛饮几杯。”
王伯当左右无事,心想也好,也不会耽搁自己什么事情,随即应道:“没问题。”
咚咚~咚咚咚~
一阵慌乱的脚步响起,从外头一人直接窜进了客厅之中,居然是去而复返的童虎。
郭业见状,问道:“童虎,又有何事?”
童虎咽了口唾沫,大声喊道:“大人,庞大哥让我来通知你,速速赶往城门口,就是吊桥那儿。”
郭业奇道:“怎么了?”
童虎喊道:“赵九丑带着一干弟兄准备进城见大人您,可是却被程二牛将他们挡在了外头。后来赵九丑与程二牛一言不合,又真刀真枪干起来了,估摸着现在已经在城门口大战了三四百回合了吧?”
“我靠,又打起来了?”
郭业顿时一阵无语,刚教训完程二牛,这厮又和赵九丑掐起来了,真是冤孽。
随即,郭业歉意地冲王伯当拱拱手,苦笑道:“王大当家,手下人不长进,自己人跟自己人干起来,我得过去制止一番,暂时就不作陪了。”
王伯当请道:“郭大人请自便,王某对图瓦城熟得很,晚上接风宴上咱们再聚!”
郭业叫了一声好,也不再做耽搁,急急拉着童虎跑出了客厅,直奔程、赵二人大战的城门口。
第559章 囚龙棒VS金丝大环刀
郭业带着童虎匆匆赶往城门口,人还没出吊桥已然听见了铿铿锵锵的刀棍打斗之声,吊桥之上的城门楼子居然还不时爆出守城士卒漫天叫好的喝彩之声。
奶奶的,真是一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咚咚咚咚~~
郭业出了城门走过吊桥,挤进了康宝等围观人群之中,来不及与众人打声招呼,就被跟前的打斗场面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身着黑衣的赵九丑与一身铠甲的程二牛,已是打斗正酣,厮杀成一片,周遭尽是两人腾挪间扬起的尘灰。
赵九丑,使着一把金丝大环刀,四平八稳,刀刀致命;
程二牛,使着一根囚龙棒,龙腾虎跃,棒棒生风。
两人招对招,棒对刀,你攻我挡,你退我进,彼此都在伯仲间,难分高下。
这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就连郭业看着都忍不住叫好,心中赞道,没想到两人在这三年都没将腿脚功夫放下,而且颇有长进。特别程二牛,居然摸索出了一套自己得心应手的囚龙棒法,再加上一身蛮力,端得是相得益彰啊。
只不过,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委实太说不过去了。妈的,有那力气还不如将来多杀几个吐蕃狗呢。
此时两人打斗明显到了白热化阶段,赵九丑气喘吁吁挥汗如雨,程二牛圆目怒睁脚步缓慢。
郭业心道,不能让他们再这么闹下去了,不然到了最后肯定会伤及其中一人,到时候事情大条了。
阻止,必须阻止!
他对身旁的康宝低语道:“借你横刀一用。”
康宝赶忙从腰间拔出横刀,递给郭业,有些困惑地问道:“小哥,两人一人执刀,一人持棒,你想怎么架开两人?”
言下之意,两人都是虎狼之人,妄图仅凭一招一式就架开两人的兵刃,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若架开一人,无论架开谁的兵刃,都说不过去。
至少一碗水就端不平,让被架开兵刃之人如何想象?心疑郭业拉偏架?
郭业经康宝这么提醒,心中一讶,是啊,架开谁都亏了一方啊。
他犹豫地看了眼赵九丑,又踌躇地瞅了下程二牛,进退维谷许久,突然下定决心说道:“不能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了,不然一会儿出了事儿就给糟了。”
当即,手执横刀纵身一跃跳进战圈中,趁着两人毫无防备之机,手中一发力,自下而上斜斜挥出横刀,叮~~
一声龙吟清脆之声骤响,郭业已然将程二牛手中的囚龙棒狠狠挑飞,囚龙棒被挑飞抛高,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坠落在了地上。
程二牛顿感手里一空,吓得连连后退数步,生怕没了囚龙棒的格挡,被赵九丑的大刀伤及性命。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嗤啦一声,赵九丑的大刀还是锋利地划破了程二牛的胸口,硬生生将铠甲割裂出一条大口。
虽未伤及程二牛的皮肉,委实将这厮吓得够呛,一脸怔怔目瞪口呆地望着郭业。
赵九丑也是出刀得逞之时,才发现郭业的突兀一举,所以才急急收掉了手中的劲道,不然划破的真就不仅仅是程二牛的护心铠甲了。
郭业的搀和,致使两人的争斗就此暂告停罢。
程二牛一脸不服地忿忿喊道:“小哥,大舅子,咋个回事啊?为啥挑飞俺的棒子?就差十招,只要再给十招的机会,俺定能让这厮败在俺的囚龙棒下!”
“嗤。”赵九丑重新将金丝大环刀插回后背的刀鞘之中,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十招?真是大言不惭!就算再给你一百招又能如何?鹿死谁手,未曾可知。”
“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整不死你,再战!”
程二牛再次被赵九丑激怒,赶忙小跑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囚龙棒,作势又要和赵九丑重新斗上一斗。
郭业面色阴沉地挡在了程二牛的跟前,喝道:“不得放肆!”
“大舅子,你听俺二牛说,这可不是俺在找事。你是不知道这姓赵的有多可恶,俺已经对他再三忍让了,今天看俺整不死他。”
程二牛跃跃欲试,连连冲郭业解释着。
郭业脸上并未有一丝的松动,继续呵斥道:“你也知道我是你大舅子啊?难道你程二牛现在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不不不,大舅子,你听俺说!”
“说个屁,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不管你俩之前有多大仇恨,从今日开始,必须摒弃前嫌,自己人怎么能打自己人呢?赵九丑一直追随于我,引为心腹,而你程二牛更是与我郭业相识于微时,而且如今你又是我亲妹夫,你说你们这么没完没了的斗下去,让我如何应付?让他们——”
说着,郭业遥指着不远处的庞飞虎、康宝等人,说道:“让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如何自处?”
“唉!”
程二牛恨恨地跺了下脚,垂下脑袋颇有怨气地瓮声喊道:“俺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以后再也不与他闹就是!”
嘴上这么说,眼中却依旧难以放下成见地冲赵九丑狠狠瞪了一眼。
赵九丑亦是发现了程二牛那道不善意的眼神,冷眼相待,口中却回应着郭业道:“只要别人不找赵九丑的麻烦,赵某绝对不会再生是非,大人且放心。”
随着两人的表态,一场争斗的闹剧算是彻底落幕。
围观诸人皆是纷纷松了口气,就连刚才那些喝彩叫好惟恐天下不乱的士卒们,皆是相继偃旗息鼓偷摸退了下去,生怕郭业的责罚。
郭业打量了下在场诸人,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程二牛,最后目光落在了赵九丑和围拢在他身边的刀疤刘等人身上。
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大家伙都在,那不如趁着现在就去城中酒楼开席,早早摆起接风洗尘宴吧。”
“喏!!”
众人并无异议,齐声应道。
郭业指了指童虎,吩咐道:“童虎,你去通知朱胖子和阮老三,让他们将长孙公子也一起带来。把这小子一人丢在外头,我生怕他给我惹麻烦回来。”
童虎嗯了一手,扶刀低头转身就跑。
康宝、庞飞虎等人相继冲走回吊桥,朝城中走去。
郭业指了指程二牛和赵九丑,说道:“你俩跟在我的左右,肩走随我赴宴,若谁敢再惹是生非,我定不轻饶。”
“嗯……”
“唔……”
两人相继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听着兴致不高,多少还带着一些怨气。
郭业见状,心道,看来这疙瘩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解不开,真是头疼。
待得众人皆上了吊桥,进了城中,城楼之上的士卒才开始拉起绞索,将吊桥再次吊起。
一干人等齐齐朝着城中最大的那家酒楼行去,准备在那儿摆起郭业的接风洗尘之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