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朱胖子都有些懊悔地嘟囔了一句:“我只是说说而已嘛,又当不得真?你们干啥我就跟着干啥呗。”
郭业口中咀嚼着康宝的话:“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好气魄!”
“守吧,大人!”
“不能撤,大人!”
“干他娘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比谁差?大人,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撤退,必须血战格尔木,为吐谷浑那边赢得时间。”
在场诸人纷纷摆明立场,风向顺势一边倒了过来。
唯独庞飞虎没有表态,而是待得众人义愤填膺之后,才沉着冷静地说道:“大人,守必须守,但是我们也不能盲目的守。不然好不容易拉起来的这点家底,说打没就打没,那东厂在吐谷浑那边得手又有何用?”
“哦?”
郭业听出了庞飞虎的话里有话,有些意外地问道:“莫非你已有了万全的守城之法?既能顺利拖住多赤罗的兵马,为吐谷浑那边争取时间,又能让我们避免损失,这可是难于登天啊,飞虎!”
庞飞虎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法子我倒是有,但谈不上新鲜。因为这法子也有些不切实际。”
郭业伸手请道:“你且说出来听听,大家都来参谋参谋。”
庞飞虎点头嗯了一声,说道:“以我们现在的防御实力,坚守格尔木城七天应该没问题,哪怕损失惨重,至少也不会让多赤罗攻破格尔木。七天后就难说了。所以我的办法就是在七天城破之前,必须求来援兵。而离我们最近的援兵,就是我大唐在东突厥清剿颉利可汗残存势力的几路大军。只要能够求来一路大军增援,便都能解了我们的危局。”
向在东突厥驻扎,还未班师回朝的几路大唐军队求援?这几路大军好像卫国公李靖领一路,侯君集、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敬德各领一路,还有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岳父,秀秀那个王八爹柴绍也领着一路。
求援倒是没问题,关键是能求来吗?
因为李二陛下已经派人传口谕暗示过自己,镇抚司在吐蕃的一切行为,都跟朝廷无关。
这几路大军都是朝廷的大军,怎么可能会忤逆了李二陛下的圣意,前来增援自己呢?
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何庞飞虎说这个法子不切实际了,的确有些不切实际。
众人亦是知情,听完庞飞虎的建议之后纷纷摇头,唏嘘不已:
“难哦。”
“太难!”
“不可的,我们此番行径前提就是要撇清朝廷,不让吐蕃人拿捏了把柄,他们又怎么会摊这趟浑水呢?”
庞飞虎苦笑道:“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法子是有,就是不切实际。看来我们还得寻出自救之法才是。”
自救?
郭业心中哀哀一叹,谈何容易哦!
蹭~
就在大家都被打回原形,又是茫然无计之时,程二牛突然豁然起身,像是艰难地下定决心一般,神情有些痛苦地说道:“由俺去东突厥那几路大军处求兵吧!”
“你?”
郭业看着程二牛主动请缨,下意识地脱口质疑了一声。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因为他想到了好多程二牛当初不同于常人的事情,想起了好多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很早很早以前,他曾经就断言过,程二牛不简单,亦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也许,他的不同寻常真能求来援兵。
就在众人的一片质疑声中,程二牛又再次保证道:“俺保证能求来援兵,你们好好守住格尔木。俺若求不来援兵,格尔木被攻破那一日,便是俺二牛与你们一道共赴黄泉之日。”
说罢,程二牛拍了拍背上的囚龙棒,做了一个引颈自刎以死谢天下的动作。
郭业轻笑道:“你死了,小蛮怎么办?二牛,甭管求得来援兵还是求不来,你都要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我娘和小蛮,还有咱们这票弟兄的家眷,都归你一人照顾了。”
众人听着郭业这番说词,显然已经同意程二牛前去求兵。既然如此,他们也就纷纷闭嘴不再质疑。
程二牛重复来重复去还是那句话:“放心,俺一定会求来援兵。如果求不来,他这辈子就甭想安生!这是他欠俺的。”
这话听得别人一头雾水,郭业却听得心中砰砰一阵乱跳,妈的,果真被我猜中了。
不过程二牛不想说,他也不愿点破,而是又嘱托道:“二牛,此番守城,凶险万分。这样,你出城之时,把长孙羽默这小子给我带走,留在城中万一有个闪失,我也不好跟长孙大人交代。”
程二牛道:“没问题,俺会将他安全带到那边。”
郭业嗯了一声,又道:“对了,还有贞娘,她也必须带走,留在城里我也不安心。”
程二牛又是应道:“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没问题,俺一定会将贞娘也妥妥带到那边。大人,你们一定要守到俺率兵回援才是。”
郭业笑道:“放心吧,羽默和贞娘一走,我们这些留下来的,誓与格尔木城共存亡。嘿嘿,如果你小子拖拖拉拉,到了城破才求来援兵,那我们可是做鬼也不放过你啊!”
说着,作势张牙舞爪扮作厉鬼报仇的模样,逗乐了在场所有人,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起来。
“我不同意!”
一声娇喝从厅堂外响起,贞娘满是愁容,欲哭涕泪地凄声喊道:“大官人,奴家哪儿也不去,奴家就陪着大官人。你在的地方,才是贞娘的家!”
很明显,贞娘一直都躲在厅外偷听。
第584章 贞娘心,我懂!
“贞娘,谁让你进来的?胡闹,出去!”
郭业拉下脸立马阴沉起来,呼喝道。
谁知平日乖巧懂事,柔柔弱弱的贞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仰起脖子半步不退,态度甚是坚决地说道:“不出去,奴家哪也不会去,就陪大官人留在格尔木。”
郭业见着贞娘在这个生死关头的大事上,居然如此死倔死倔,火气越发大了起来,喝道:“你留在这儿有个毛用?出去!”
这是郭业第一次对贞娘如此大动肝火,要说贞娘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
不过贞娘害怕归害怕,立场还是坚决到底,抬起那张素雅的脸蛋儿与郭业对视,执拗摇头道:“不出去,大官人休想撵我走,贞娘哪儿也不会去!”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你……”
郭业第一次真正领教到了贞娘的倔强到底,平时咋就没看出来她这么轴呢?
就在场面有些僵持不下之时,程二牛突然冲郭业拱拱手,道:“大人,俺先行告辞了,明日一早就率人出城,赶往求援。”
说着,他看了眼贞娘,又冲郭业补充道:“俺明早辰时三刻会从南门走。”
说完话便低着头径直大步走出了厅堂。
郭业当然知道程二牛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自己,好让自己规劝好贞娘之后,明早辰时三刻在南门与他会和。
程二牛一走,身为大舅子的康宝自然也跟着走,因为他懒得看见郭业和贞娘卿卿我我的腻歪样儿,好歹他也是郭府二房康芷茹的亲哥,眼不见为净。
紧接着,庞飞虎、童虎、朱胖子等人都借口视察防御工事,陆续离场出了厅堂。
偌大的厅堂中,除了被夜风吹摆得来回又开又合的几扇门窗还能发点动静之外,就剩郭业与贞娘两人都有些激动的一呼一吸之声。
气氛,有些静得尴尬。
郭业率先打破了沉寂,收敛火气,好言相劝道:“贞娘,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你一个女流之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别说舞刀弄剑上城杀敌了。你说你何必死犟死犟的,非得留在格尔木城中呢?听我的,明早就跟二牛,还有羽默他们一起离开格尔木,来日你我还在长安城中重聚。”
任凭郭业好说歹说,吐沫星子费了一大缸子,贞娘愣是依然故我,铁了心要坚决到底,执拗摇头蹦达出三字儿:“我不走!”
我草,这还了得?
郭业稍稍平复下来的怒火,顿时又被这小娘皮撩拨了起来,腾~
怒火大盛,疾风骤雨般劈头盖脸凶道:“不走也得走,这事儿没得商量。你现在就下去准备,明早辰时我送你出南门!”
说罢,也不给贞娘再行顶嘴的机会,转身就朝厅堂门口离去。
走到门口,刚要抬脚跨出门槛儿,郭业身形猛地一滞,双脚好似被灌了铅般,举步难行。
原来贞娘在郭业转身离去的刹那而功夫,拔腿追上并狠狠抱住了郭业的腰板,箍得紧紧,死活不放手。
贞娘双手环抱郭业腰间,纤柔的身子靠在郭业的后背,脸颊也紧密不分地贴在他的背上,声音哽咽地直呼:“不走,我不走,我真的不走,大官人莫要再赶我走。”
这是贞娘第一次如此主动零距离地与郭业接触,暖玉入怀的感觉令郭业心中充斥着的暴虐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贞娘婉婉地哭诉……
“奴家不走,奴家就陪在大官人的身边儿。”
“大官人在哪,贞娘就去哪儿。”
“大官人若有所闪失,贞娘岂能独活?若你战死格尔木,贞娘亦不会苟活于世,黄泉路上,也要伴君而行。”
“奴家的心思,大官人到现在还不知晓吗?既然生不能同衾,那死定要同穴。能与大官人一起同生共死,奴家心里欢喜的紧。”
……
……
贞娘语气哀婉,说得郭业心中一阵酸楚;贞娘泣声不断,哭得郭业亦是肝肠寸断。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贞娘。
这一刻,郭业再也顾不得什么避忌,爽落转身将贞娘狠狠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不断抚摸着她的三千青丝,叹息道:
“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就如我当年的心思,你又何曾不懂般。唉,贞娘,我早已习惯有你在身边的日子,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岂会撵你离去?只不过……”
“莫要再说了!”
贞娘贴着郭业宽阔厚实的胸膛上,脸上有些小满足,伸手轻轻捂住郭业的嘴巴,低声呓语道:“贞娘早就说过,有大官人的地方,才是贞娘的家。大官人狠心要将我撵出家去,贞娘怎会遂了你的心愿?”
“嗤……”
贞娘这番强词夺理,逗得郭业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搂着贞娘的手也越发地紧了起来,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豪气,朗声道:“罢了,你要留就留吧,有我郭业在,谁也别想伤你半分。”
贞娘继续享受着郭业胸膛传来的温暖与踏实,口中呢喃道:“嗯,大官人说的话,贞娘信!”
“贞娘,等这边事了,我们有幸再回长安,不如我纳你为妾吧?”
“啊?大官人莫不是跟贞娘开玩笑?”
“怎么?不愿意?”
“愿,愿意!”
“好贞娘,来,嘴一个呗。”
“大官人咱们这可是在厅堂门口呢。”
“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