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给老子灌那迷魂汤,宇文倩!”
郭业满脸尽是不耐烦之色,揶揄道:“还高居庙堂,名动天下呢?呵呵,老子能把眼下吐谷浑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你宇文倩不再给我捅出篓子惹来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自打宇文倩作出撤离吐谷浑,暂时放弃计划,转战吐蕃国蛰伏一阵子的决定之后,郭业就知道这娘们不是那么好糊弄。
越想越生气,越是生气就越对这女人渊深的城府极其的厌恶。
他曾暗自计算过,如果将宇文倩当场击杀的话,他绝对能够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如果不是念着昔日暗夜的那点情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将来还有大用,他也许真能在这幽静的宫殿中干得出辣手摧花的事儿来。
但是就目前东厂的情况而言,就自己将来的全盘计划而言,宇文倩还有大用。
要宇文倩死,很容易,但是这不是郭业最终想要的。要宇文倩活着,并彻底为自己所用,将他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这才是郭业真正想要的。
罢了,蛰伏吐蕃就蛰伏吐蕃,只要能将她目前这个疯狂的计划先搁浅掉,以后之事再徐徐图之了。
随即,他问道:“你要我如何与你演戏?具体说个章程吧。”
其实就在郭业心中细细思量之时,宇文倩的脑中也飞速盘旋着主意,一刻也未有停滞。
听得郭业发问,她回道:“这出戏说来也简单,换而言之便是一句话,你若帮我故布疑云,让我假死掩盖行踪,避难吐蕃蛰伏;那么,我便助你将吐谷浑国彻底并入大唐的版图,让你在李世民面前邀上一个大唐帝国开疆辟土之功。郭业,你想想看,如果凭借此泼天大功,你还愁不能位列朝班,你还愁不能名动天下,震烁中原吗?”
将吐谷浑彻底变成大唐帝国的领土?开疆辟土,献土之功?
这话听着耳熟啊,貌似慕容延这小子的衣带诏上就写着要拱手献上吐谷浑国给大唐。
而且刚才自己还忽悠宇文倩,说慕容延的衣带诏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已经被被他暗中送进了长安。
她的这个提议,灵感不会源自于此吧?
不过忽悠归忽悠,他倒是真心动了。如果吐谷浑国是经他郭业的手笔变成大唐的领土,他何愁名声不躁动天下?又何愁李二陛下不大大封赏于他,让他位列朝班?
古往今来,对于一个朝廷而言,再也没有比开疆辟土还要大的功劳了。
而且,他很清醒地认识到,他所代表的士林清流系眼下急需一场振奋人心的大功劳来吸引世人的眼球。如果他郭业能够将吐谷浑国亲手奉到李二陛下手中,不仅他个人可以名动天下红极一时,而且还能替士林清流系大大扬名,同时也能加固这个新派系在朝堂的地位。
这笔买卖,的确划得来!
随即,他表现出极大地兴趣出来,问道:“好,这出戏我配合你,你说吧,具体如何操作,你说个章程出来。”
宇文倩见郭业点头应允,也是难得脸上露出一丝欣悦之色,随后说道:“既然慕容延的人如今已经在路上了,那么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争取尽快将所有事情提上日程。首先,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西川都护府的人马调拨过来,进驻吐谷浑白兰城,让他们第一时间将白兰城掌控手中。”
郭业奇道:“西川都护府那边顶多几千人马,来吐谷浑够干嘛使的?”
宇文倩道:“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没有大唐的兵马进驻吐谷浑,你这开疆辟土之功如何让人信服?”
郭业恍然大悟,惊讶道:“懂了,你这是要虚张声势,对哦,演戏。嗯,你继续……”
宇文倩道:“其次,我会将吐谷浑国的兵马虎符交给你。你让王伯当率人前往吐谷浑与吐蕃国的交界处,那里有三万吐谷浑兵马,凭此虎符可以将他们安抚下来。对于这些吐谷浑兵而言,只认虎符不认人。只要虎符一到,他们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离开边境线半步。”
“再次,你要派八百里快骑前往长安,最好是能赶在慕容延的人面见李世民之前,将衣带诏拦下。不过拦不下也没关系,届时你让你的人将夺下吐谷浑国的捷报送到李世民面前。哼,以他狼子野心的本性,他哪里会理会慕容延的死活?更别说衣带诏这种事情了。据我所知,对于吐谷浑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不仅仅是吐蕃赞普,西突厥可汗,就连李世民都一直垂涎不已。能将吐谷浑并入大唐,一直都是李渊李世民父子梦寐以求的。我想,收到你捷报的那一刻,他肯定会迫不及待地下令驻扎在东突厥的李靖大军,正式开始进驻涌入吐谷浑,以期快速稳定吐谷浑国内的形势。”
好手段!
郭业听完她的话,不得不暗赞这女人从容不迫的手腕伎俩,还有她对李二陛下的了解,真是每一句话都说到要害。
不过他也有他的担忧,问道:“那万一这些暂时归顺于你的吐谷浑王公大臣们怎么办?万一等到李靖等人的大军进入吐谷浑后,他们说漏了嘴,被人察觉你我只是演戏,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宇文倩摇了摇头,用一种极其平淡地口吻说道:“这点你放心,我率东厂撤离白兰城之前,会将这些王公大臣逐一解决。凡跟我有过接触,或见过我本尊的吐谷浑王公大臣,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在他们归顺之前,他们府中皆有我东厂的密谍,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王公大臣府邸定是鸡犬不宁,血流成河!!!”
嘶……
郭业听着这娘们狠辣的话,不由心里冒出一丝寒意,还真够狠啊,前脚还用着他们,后脚就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看来,一旦女人发起狠来,流氓都挡不住啊。
紧接着,宇文倩又道:“至于我,为了掩饰行踪不让李世民再追查下去,届时会采用假死这个方法。我在离开之前,会直接放上一把火,将吐谷浑王宫烧得干干净净。到时候里头留上一些宫人的尸首,烧得面目全非如焦炭,你只要宣称我自焚而亡,已经葬身火海,容不得李世民不信。”
呃……
火烧吐谷浑王宫,用以掩盖行踪?
真亏这娘们想得出来!
将这么大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宫烧掉,说句心里话,委实可惜了。
可是郭业又不得不依着宇文倩,让她们这么蛮干下去。
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规劝宇文倩。
他不可能亲口告诉宇文倩:你其实不用假死的,因为慕容延压并没有另外派人送衣带诏进长安,所以李二陛下压根儿就不会知道你还苟活于世。
这话他打死也不能说,他宁可宇文倩假戏真做,将吐谷浑王宫烧个底朝天,也不能让宇文倩知道自己是在忽悠她。
否则的话,之前劝他打消放弃疯狂计划的一系列辛苦就统统白费了。
罢了,就让她瞎胡闹蛮干去吧,只要她肯暂时蛰伏消停下来。
宇文倩不知道郭业心里如何想,她见着郭业面露震惊之色,误以为对方也是被自己假死掩盖行踪的手笔给震撼到了,心中不由一阵不屑。
随后又说道:“不要心生不忍,区区一座吐谷浑王宫,烧了便烧了,没什么大不了,李世民肯定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的。再说了,不将这戏码演的真真切切,如何取信于人?我这个计划堪称周详至极,绝对找不出一丝纰漏。”
郭业呵呵笑了一声,点头木讷道:“没错,是够逼真的。”
难得郭业夸上自己一句,宇文倩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好言相对道:“虽说这次你我是演戏,不过你这个献土之功绝对是实打实的。他日你再回长安城,肯定是风光无限荣耀至极。呵呵,届时你就等着‘身穿绯袍列朝班,名动倾城天下知’吧!郭业,你说本妃送你的这份大礼,委实不薄吧?”
郭业瞟了她一眼,撇撇嘴道:“你也犯不着跟我邀功卖好,如今我被你绑上了这艘贼船,这是老子应得的。而且再说了,我也没平白沾了你便宜,你还把老子的东厂给摘了桃子,这笔帐怎么算?所以说,你我只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罢了,没有谁欠着谁。”
宇文倩没想到郭业会这么不给面子,哪怕半句软话好话都不肯说,不免心生了几分怒意。
不过一听见郭业提及东厂,她不由想到郭业之前曾在东厂内部埋下的那几枚暗棋。
这几枚暗棋就跟头上悬了一把明晃晃的铡刀似的,让她夜不能寐。
特别即将转战吐蕃蛰伏下来,如果这几枚暗棋找不出来,她更是心中有所忌惮。郭业的暗棋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能彻底放心的下东厂。
随即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郭业,你在东厂到底埋下了几颗暗棋?既然你我如今握手言和,通力合作,你何不将你那几枚暗棋告知于我?”
“呸!”
郭业直接毫不留情面地啐道:“宇文倩,你当我是傻子?我若把那几枚暗棋告诉你,你再一一拔除掉,是吧?宇文倩,这几枚暗棋不到万不得已,老子绝对不会轻易启动。我就是要让你整日战战兢兢,有所忌惮。不然,哼,你还真有一天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了。好了,暗棋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因为老子就要在你身边扎上几把尖刀,随时防备着你。不然,你以为我郭业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就这么敢大大咧咧地跟你这个母老虎合作?跟人合作那叫合作,跟你合作,那叫与虎谋皮,懂不”
“你……”
宇文倩被郭业这话气得差点发疯,仿佛心头被人扎了几根刺那般地不舒服。
事情既然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郭业正准备起身,突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貌似没有收尾和安置。
随即,他问道:“对了,你那个傀儡可汗慕容延,你打算如何处置?放生?还是继续带在身边监视着?”
“慕容延?”
宇文倩一听这三个字,无论是面色,还是口吻,都飘着一股浓浓的阴毒之色。
她稍稍沉闷了一下,突然冷声说道:“若不是他不安分,居然暗中派人送衣带诏进长安,本妃岂会甘心放弃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吐谷浑基业?再说了,撤出了吐谷浑,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吗?”
郭业默默地同情了一番慕容延,这倒霉可汗犯在宇文倩手中,也真够衰的。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当初,宇文倩替他弑父杀兄只是,他可是没少出谋划策和协助,蹦达得够欢快的。
一个连父亲和兄长都能想着法儿去加害的人,的确不值得同情。
随即,他问道:“那这个人,你到底想怎么处置?”
听着郭业再次发问,宇文倩却不再看着他,而是缓缓低下了头,自顾摆弄起了自己的裙摆,将褶皱的地方缓缓捋平。
时隔一小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郭业一眼,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处理一件生活琐碎小事的口吻说道:“这种人,留在吐谷浑便是徒惹后患,带在身边前往吐蕃又是平白浪费粮食。不如——”
霎时,眼中凶光一闪,语出惊人道:“不如杀之,免除后患吧!!!”
第718章 看透,足矣!
两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杀人夜!
仅仅一个夜间,白兰城中便有一十八家王公大臣的府邸齐遭灭门之祸。这一十八家共计上千口人,上至主人,下至仆役,老幼妇孺,无一幸免,尽遭屠戮。
当真是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一时间,祸事传遍整个白兰城中,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到天黑,城中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头百姓,皆是家家户户争相闭门不出,生怕惹来强人飞来横祸。
无独有偶!
就在十八家灭门惨案还未告破,城中恐慌的余波还未消停之时,仅仅又过了五天,又是一个天黑夜晚,位于白兰城正中心位置的吐谷浑王宫——着火了。
火势极大,蔓延着整个王宫禁苑,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在拼尽全力的扑火抢救下,火势才稍稍缓解,得以控制。
不过,经过大火连绵一天一夜的吐谷浑王宫,此时也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所有宫殿建筑,所有禁苑园林,皆毁于一旦。
火势如今虽然得以控制,慢慢减小,但是负责拱卫白兰城的野狼军仍旧还在抢救灭火当中。
白兰城连番出了大事,城中百姓自然不敢再摸黑出门来看热闹,个个都是神经绷得极紧,暗暗琢磨是不是上苍在惩罚着数年来风调雨顺的吐谷浑国。
少了百姓围观看热闹,负责把守王宫大门的野狼军自然压力骤减,在王伯当的竭力要求下,连镇守宫门的野狼军都纷纷下来城楼,涌入残垣断壁的王宫中帮忙救火。
此时,夜幕降临,月影星疏,所以可调遣的兵力依旧还扑在救火的紧张忙碌中。
宫门楼子上少了负责镇守的野狼军,却多了两名闲人驻足观望,观望着浓烟滚滚升腾起,零星火势依旧燃的王宫。
这两人正是郭业与王伯当。
两人的身后,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两边各摆着一张直腰竹椅。
小桌子上摆着一叠颗粒饱满足有指头大小的豆子,除此之外,还摆了一个砂锅,锅中尽是冒着热气的开水,热水中……呃,烫了一壶酒。
两人约莫驻足观望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相继翻身坐回了原位。
坐罢,王伯当取出烫好的酒盅,替郭业斟上一杯,而后又替自己斟上一小杯,最后又将酒盅放入热水中继续温养烫着。
随后,他指了指桌上仅有的一碟豆子,说道:“尝尝吧,这个是我特意从中原南方来的客商手中购的豆子,听说叫什么蚕豆。有此一碟豆子,足以让你我下酒到天亮了!”
郭业从碟中捏起一颗蚕豆小小打量一番,心中暗道,原来是绍兴特产茴香豆,倒是不错的下酒菜。
当即塞入嘴中咀嚼了一番,还行,味道挺正,越嚼越有味儿。
对面的王伯当也捏起一颗放入嘴中嚼了一小会儿,随后抄起酒杯自顾浅酌一口。
见着气氛有些压抑,王伯当率先打破沉闷,叹道:“先是一十八家王公大臣惨遭灭门,再是吐谷浑王宫突遭大火,烧得一塌糊涂,死伤无数。呵呵,这白兰城的百姓估摸着会有一阵子陷入恐慌了,夜深人静时哪个正常人不怕鬼哭狼嚎,冤魂索命啊?”
郭业闻言微微一怔,他听得出来王伯当话里有话,应该是在不满意自己的手段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