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赶紧一一搀扶起跪地的五人,目光逐一扫过五人的脸庞,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称道:“潜伏扎钉的日子不好过,辛苦你们五人了。”
五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辛苦!”
随后,郭业让五人自我介绍了一番自己如今的身份,好做了解。
砒霜和傻虎自然无需过多介绍,郭业早已知悉,至于其他三人,他只知道他们在东厂的诨号,其他资料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经过三人的自我介绍之后,郭业对他们三人才有了一番了解。
斑鸠,跟傻虎同姓,都姓李,全名李芝霆,虽家境贫寒却出自耕读人家,是在场五人中唯一一个有秀才功名的人。
如今斑鸠李芝霆化名格达乃尔,从言行举止上早已是一个十成十的吐蕃人,备受吐蕃大相没庐德乃的器重,掌管着整个逻些城的粮税。
乌鸦,汉名胡光远,原先受东厂头子暗夜器重,在东厂内委以重任,手上有整个东厂番子的花名册,并掌管东厂内部刑狱,专惩东厂叛徒。之前宇文倩排查郭业的暗棋之时屡屡受挫,就是托了乌鸦胡光远暗中瞒天过海之功。
榔头,原名江胤璋,因为东厂番子的缘故,被宇文倩安排在了城外的吐蕃奴隶军中化为吐蕃奴隶,如今已是一支两万人马的吐蕃奴隶兵将军。
两万奴隶兵虽是乌合之众,但郭业知道关键时候,这两万奴隶兵能够临阵倒戈的话,定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完三人的身份来历之后,郭业又看了眼砒霜和傻虎,心想,有这五人相助的话,拿下逻些城的机率就更大了。
眼下要做的第一步,必须是第一时间夺回东厂的控制权,不能再让宇文倩仗着东厂为所欲为了。
而要想夺回东厂就要率先将宇文倩控制住,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只要把宇文倩控制住了,再加上这五人在东厂中骨干地位的响应,势必能让东厂这些人投鼠忌器,重新效忠自己。
至于今后的忠诚度如何,只有吐蕃之事结束之后,撤回中原之后再来给东厂肃清和大清洗了。
随即,郭业将自己的想法和意图徐徐道了出来,听得五人一阵心花怒放,神采飞扬。
做了这么久的暗棋,可不就是盼着这一天早些到来吗?
最后,郭业径直问道:“你们说,令人毫无防备地攻入吐蕃王宫,擒下宇文倩和云容这几人,胜算有多大?”
“番主这招擒贼先擒王,诚然不错!”
身为宫廷侍卫统领的傻虎率先发言,他也是五人中最有资格发言的人,因为宫廷的防卫就掌握在他手里。
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小声说道:“王宫中的宫廷侍卫悉数都是出自我的手下,都听属下的号令,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只是,番主也许有所不知,王宫内殿中还有宇文倩一支嫡系卫队,人数大概在三百人,全部都是女子。这支卫队从来不踏出内殿一步,所以连吐蕃大相没庐德乃都不知道宇文倩手中有这支女子卫队。”
榔头江胤璋不屑地取笑道:“一支三百人的卫队又如何?只要咱们一鼓作气,加上你们宫廷侍卫的配合,定能杀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全歼都不在话下!而且,还都是一群女流之辈,有何战斗力?”
“榔头,你别忘了,我就是女人!”
砒霜冰冷着脸看着榔头江胤璋,不悦道:“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是栽在女人手上的?榔头,你别小瞧了女人,哼!”
榔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俨然得罪了砒霜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立马果断地闭了嘴。
砒霜又是冷冰冰地瞪了一眼榔头,然后才向郭业说道:“番主,这支三百人的女卫队,砒霜也曾知道一些。为了锻炼她们的杀人技巧,宇文倩以前曾断断续续跟那些吐蕃贵族购买大批奴隶,专门蓄养在王宫内殿中供她们厮杀。真的,不要小觑了这些女人,个顶个的都是些杀人魔头,动起刀子来从来不眨一下眉头。”
嘶……
郭业不禁抽了一口凉气,一脸愕然地看着砒霜,暗道,拿活人当训练的靶子?宇文倩这娘们竟然心狠若斯?麻痹的,今天在王宫的宴席上,吃得那些肉不会是……
呕~
郭业忍不住一阵干呕起来,在场五人一阵慌乱,误以为郭业身体不舒服。
待得郭业好受了一些后,五人中最有学问的斑鸠李芝霆轻轻提醒道:“番主,行动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一旦没有擒住宇文倩,反而拖延到惊动城外的大批大批奴隶兵涌入城中的话,那么我们必然危矣!蚁多咬死象,这个道理番主自然比属下要懂!”
郭业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三千西川军,还有砒霜的五千都城守备军,再加上傻虎麾下的一千余宫廷侍卫。
对付这三百人的女子卫队,自然绰绰有余。但是诚如斑鸠李芝霆所言,一旦没有第一时间擒住宇文倩,反而让她求救到城外数以百万计的奴隶军援兵进城的话,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来,要想以快如奔雷之速度拿下宇文倩,还得重长计议,制定一个万全之策啊。
最后是将宇文倩骗出王宫来,远离那支卫队,然后再……
随即,郭业突然点了一下头,向五人说道:“你们出来有些时间了,不能再在我这儿耽搁下去,不然势必引起别人的怀疑。这样,此事不着急,等我制定出一个万全之策,我再召你们五人前来计议。很晚了,赶紧都先回去吧。”
砒霜傻虎五人都是偷跑出来会晤郭业的,自然也担心被宇文倩的耳目无意中发现和怀疑,以至于最后功亏一篑。
随即,纷纷点头称是,然后郭业房中烛火一熄,穿着夜行衣的五人陆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出了驿馆。
郭业则关好门窗,继续摸着黑上了床,默默地寻思起闪电般快速擒下宇文倩的主意来。
天,很晚。
此时,王宫内殿中,宇文倩并未入睡,也如郭业一样,默默地静坐在寝殿的一张床榻上,回忆着郭业今天在花园石亭中说的话。
“暗棋……果真他早就在东厂扎下了暗棋。”
宇文倩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寝殿中,呢喃自语道:“这么说来,东厂一直都不曾被我牢牢掌控?可是为什么我排查这么多次,就是查不出郭业埋下的这几枚暗棋呢?”
“不行!”
宇文倩猛地从床榻上下来,虽然摸黑但却无比熟悉地在寝殿中踱步游弋着,恨恨自顾叫道:“东厂是我的,吐蕃国也是我宇文倩的。无论花多大代价,我都要查出郭业的几枚暗棋,然后将他们连根拔起,不给郭业任何喘息和翻盘的机会!”
咚咚咚~
一阵小心翼翼的拍门声传来,打断了宇文倩的思绪,紧接着,一名女子在外头喊道:“夫人,暗夜大人要见您!”
东厂铁面——暗夜?
“呵呵……”
宇文倩突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他终于肯见本夫人了?软禁了他这么久,他终于肯见本夫人了?”
原来暗夜早已从海外归来,却一直被宇文倩软禁,并封锁了消息。
很快,两名宫女就盏着灯进了寝殿,然后两人一一将寝殿中的所有烛台燃起,霎时,整个寝殿亮如白昼。
宇文倩发现自己此时仅仅笼着薄纱,剔透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这样见客貌似有些不雅。
于是,她指着一名宫女,吩咐道:“你,给本夫人更衣!”
“奴婢遵命!”
那宫女放下烛台,搀扶着宇文倩去了梳妆台前。
宇文倩走到梳妆台前,不忘转身冲另外一名宫女吩咐道:“你带上本夫人的卫队,将暗夜大人请来此处。记住,好生有请,莫要怠慢了暗夜大人,不然本夫人剪了你的舌头。”
“喏!”
那名宫女慌慌张张地放下烛台,匆忙跑出了寝殿……
第937章 忠言逆耳
镗镗镗……
一阵铁链拖地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缓缓传入宇文倩耳中。
来了!
早已梳完妆的宇文倩身披一袭紫色长袍,凹凸有致的饱满身姿中亦是透着玲珑婀娜,在寝殿熠熠烛光地照映下,整个人衬得更是明艳照人,不可方物。
随着铁链拖地摩擦的声音越发逼近和刺耳,宇文倩这才转身望去,只见五六个佩刀披甲的女卫兵押解着一名从头到脚浑身上下拴着胳膊粗细大铁链的男子,就站在门口。
这名被被铁链紧紧栓缚住的男人,既看不清他的容貌,也看不出他此时的神情。因为,他的脸上镶嵌着半张青铜面具。这青铜面具并非戴着,而是实实在在地镶嵌进了肉里。
他,便是东厂铁面——暗夜。
如果说将郭业比作东厂的缔造者,那么暗夜就是名副其实的执行者,至于宇文倩嘛,这娘们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摘桃者。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宇文倩眯起秋水般的双眼,微微一笑,说道:“你说你早一些想通,早一些来见本夫人,又何至于受这么时间的囚禁之苦呢?”
宇文倩看不见暗夜青铜面具之下的神色,也没有听到暗夜的言语回应,但是彼此短短距离,她能感觉得到暗夜此时浑身散发出的一种倦怠与疲累。
紧接着,宇文倩屏退了殿中的两名宫女,然后让那几名佩刀披甲的女卫兵将暗夜押进殿中来,进一步与他面对面的站着,最后才挥手示意那六个女卫兵退下。
不过那六个女卫兵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先是戒备地看了看被铁链栓得严严实实的暗夜,最后才担心地看着宇文倩。
宇文倩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不禁莞尔一笑,挥手再次示意她们退下,说道:“你们担心什么?他如今从头到脚都拴着铁链,别说想对本夫人不利,呵呵,就是想快走几步都难如登天。下去吧,你们都去殿门口候着,没有本夫人的允许,谁也不要来打扰我与暗夜大人的谈话。”
“喏!”
几名女卫兵齐齐应了一声,纷纷撤到了寝殿门外。
宇文倩如今很享受这种“号令之人莫敢不从”的感觉,嘴角处情不自禁地翘起一道弧弯,颇为得意地看了默不作声的暗夜一眼,冷冷问道:
“暗夜,你终于想清楚了吗?你若肯重新为本夫人效命,愿为本夫人效犬马之劳,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暗夜身子微微一震,身上的铁链又是发出一阵镗镗之声,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想当初,这支三百人的女卫队还是我亲自替你训练的。呵呵,可笑啊,如今我竟然受制于她们。这难道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宇文倩俏脸一寒,显然听出了暗夜这话里明嘲暗讽之意。
这边暗夜稍稍挣扎了一下,身上的铁链又发出一阵嘎吱的金属摩擦之声,随后继续说道:“当初,你以旧主名义让我前往海外大陈国与你兄长宇文交趾联络,我照做了。可是我从海外回来之后,你却将东厂搞得乌烟瘴气,竟然将我架空,甚至背叛了益州侯郭业。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是心急为夫报仇,所以姑且信你。正因为如此,我甚至替你训练了这支三百人的卫队。可是你呢?你是如何待我的?瞧瞧吧……”
暗夜费尽全力提起绑缚铁链重逾百斤的双臂,苦笑道:“你为了防备我,不仅用几百斤的锁链将我囚禁,还将我原先在东厂的骨干清洗一空。齐王妃,宇文倩,你如此薄情寡义,言而无信,让我拿什么再来相信你?”
“呃……”
宇文倩被暗夜反驳得为之一哑口,眉宇间不禁起了几分杀伐之意,冷冰冰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不肯重新为本夫人效力了?”
她刚才还在暗暗庆幸,囚禁多时的暗夜主动要求见自己,肯定是想重新投诚,到时候郭业的那几枚暗棋也许借助暗夜之力,就能一一排查出来,然后连根拔除了。
可谁知对方竟然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做对到底,宁折不弯。
宇文倩当即恼羞成怒道:“暗夜,难道你不怕本夫人现在就要了你的贱命吗?”
暗夜摇了摇头,一副浑不畏死的样子咧嘴笑道:“你觉得现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你……冥顽不灵的东西!若不是看在你对旧主我夫君齐王一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哼——”
宇文倩逼近几步,杀意凛冽地喝道:“我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暗夜脸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惧色,自顾说道:“杀吧,从被绑缚囚禁那天起,我早就心存死意,从未想过苟活。”
宇文倩面色阴沉地听着暗夜的决绝,冷冷问道:“那你今日又为何要主动见本夫人?”
暗夜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因为临死之前,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宇文倩,你听好了,你现在最好是放弃吐蕃国,远遁海外大陈国,投奔你兄长宇文交趾。这是你兄长宇文交趾亲口叮嘱我,让我转答你的。他说,如今中原大势已定,李唐国运昌隆,李世民更是天命所归,你妄图与天对抗,那就是自寻死路,谁也救不了你。”
“一派胡言,什么狗屁天命所归,那都是糊弄愚民的鬼蜮伎俩!”
宇文倩得意笑道:“暗夜,如今吐蕃国已是本夫人的囊中之物。我只要借助吐蕃国和西域诸国联盟,定能挥军杀入中原,到时候李世民还能坐的稳龙椅吗?”
暗夜又是摇了摇头,揶揄道:“宇文倩,吐蕃国真的成了你囊中之物了吗?呵呵,别自欺欺人了,没庐德乃那帮保守势力会让你得逞?你兄长的原话我已转达,信不信由你。至于东厂,哼,郭业岂会让你如愿?你莫要忘了,东厂是他一手缔造的,我与此人从陇西相识,他精于算计,擅于布局,你莫要让他的嬉皮系列蒙骗了才是。不然,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郭业能从一介小小衙役走到今时今日,你真以为全是运气使然吗?”
宇文倩一听到暗夜的话里涉及到郭业和东厂,也脸色凝重起来,脱口问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埋在东厂的几枚暗棋到底是哪些人了?”
暗夜又是摇摇头,笑道:“不知,一点都不知道。除非你将东厂所有的番子全部死光,宁枉勿纵,不然的话,你永远都无法查出,谁才是真正的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