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此时此刻,两人已然能够站在同等的平台之上展开对话,且不见一丝生硬。
呼~~
又见风云起,时势造英雄。
马元举看着郭业扶窗望向外头楼下街景的背影不禁感叹,各人有各人造化,此子将来定非池中之物啊!
就在马元举盯着郭业背影怔怔发愣间隙,郭业头没回却幽幽说道:“不远处便是满月楼,如今怎的一个萧索凄凉了得?谁能想到前些日子还是客似云来,门可雀罗的陇西第一青楼呢?”
这番感慨在马元举听来倒是有一番人到暮年,看透世事纷争的感慨,不过从郭业这小子嘴中说出,马元举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以他对郭业的了解,这小子肯定话里有话,莫非他用满月楼来暗喻何家吗?
随即试探性地打趣道:“是啊,以本官来看,只要经你小子一折腾,今日满月楼的萧瑟光景,必是明日何家之下场。你小子就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儿,也非那盏省油的灯,不是?”
“哈哈……”
郭业一声大笑顿时将刚才那番深沉驱散的一干二净,立即回到原先那副无赖嘴脸,缓缓转身对着马元举伸出右手,请道:“马功曹,咱俩也别藏着掖着装神秘装低调了,赶紧说说吧,怎么个意思啊?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将何家连根拔除啊?”
这话一出,马元举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刚才那番话是在跟他表明决心,他肯定要将何家整到满月楼这般下场,否则他还是会改变守卫陇西城的决心。
满月楼什么下场?
关门歇业,东家刁德贵横死的下场。
这小子心也够狠的啊,真有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意思。
不过马元举对何家也不抱什么好感,毕竟也是肮脏丑陋下作的人家,空有书香门第的名声,干得却都是些畜生行径,相比于守卫陇西城这等大事而言,何家死不足惜。
当即马元举对着郭业说道:“你应该知道,如今陇西县城形势严峻,县令大人放下话来,一切事宜尽有你我二人来打理操办。”
这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他们二人便是当下陇西县城的话事人,而且还是县令大人亲口允诺。
想想看,县令顾惟庸带着师爷穆恭和全家老小躲进深山老林的寺庙去礼佛;
县丞吴奎则是被派往益州郡城的折冲都尉府前去求援;
县尉谷德昭则是带着大奶二奶三四五六奶屁颠屁颠滚回乡下去祭祖,祭祖是假,躲难倒是真;
至于其他得到匪盗即将攻城消息的几房九品佐官早就没了影踪,估计也是躲到哪里去避风头了。
整个陇西县城能拿主意的也就他们二人了。
郭业对顾惟庸的亲口允诺自然记在心里,但是这跟灭掉何家有嘛关系?
当即有些不爽马元举的跑题,哼道:“你不用老提醒我这事儿,只要你能给我一个解决何家的办法,我郭业说到做到,肯定与你一道组织全县衙役死守陇西县城。如若我不守承诺,我是你马元举养得。”
马元举微微一笑而过,摇着头看着郭业打趣道:“办法我刚才已经说了呀,难道你还没悟透?”
“已经说了?说你龟儿子个蛋蛋。别忽悠小哥,你马元举可是出了名的忽悠死人不偿命!”
郭业明显有种被马元举戏耍的感觉,拉下小脸一脸的冷峻。
马元举见状,只得再次重复说道:“如今县中大小事宜皆有你我二人说了算,至少在折冲都尉府的援兵抵达陇西县城之前,都由你我说了算。这回懂了吧?”
我靠,这老犟驴卖关子卖出瘾来了,老子又不跟你一样连放个屁都带算计人的,上哪儿懂去?
马元举见着郭业还没悟透,又附在郭业耳边说道:“只要你能组织众衙役守住陇西城,保住陇西县的八万百姓不被匪盗袭扰,免于生灵涂炭。期间你郭业要做任何事,本官一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可好?”
老子做任何事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不加干涉?
听到这句话,郭业猛然像是抓住了一点什么。
紧接着,马元举提了提衣角轻拍了两下,撂下最后一句话:“郭业,往往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才是最行之有效的。唉,本官今天的话说得有点多了,这种缺德事儿,以后本官还是要少干啊,有辱斯文,有伤天和!不然,将来生个儿子没有屁眼,本官找谁说理去?”
言罢,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看这架势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做停留。
郭业没有出言阻喝挽留,而是细细品味着马元举这前前后后晦涩如深的话,这犟驴肯定是话中藏话,貌似在提点着自己。
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才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如今陇西县城只有自己和马元举说了算,自己干啥事儿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干涉,既往不咎?
……
懂了!!!
郭业怦然跳起,哇哇叫道:“好你个马元举,你他娘费这么大的劲儿跟小哥绕圈子,无非就是这个办法?”
陡然,郭业突然默默静了下来,在房中来回踱步,脑中想着马元举提议的这个办法……
分析推演和盘算了一会儿之后,郭业止住脚步,自言自语说道:“嘿嘿,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呀,正如那头犟驴所言,这办法最直接也最简单。”
想罢之后,郭业这才收起心思,缓缓下了楼。
到了楼下柜台刚要结账,谁知那掌柜连连摆手,声称刚才离去的马功曹已然结过帐了。
马元举主动结账?
郭业不由想起第一次来一品楼被马元举摆了一道的事情,时移境迁,但是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好笑。
不过如今马元举肯主动结账,这绝对是一个好的现象,最起码在马元举的心中,他已经将自己和他摆正了位置,将自己提到了与他平起平坐的地步。
随后,郭业轻轻嗯了一声,不多做停留,快步朝着福顺巷的家中走去。
……
……
从城北重新绕道城东,郭业走了捷径,穿过几条熟悉的小巷子,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回到福顺巷巷子口。
进了巷中,见着人来人往的搬抬着箱子和行李,朝着福顺巷尽里头走去,看这些搬抬的打扮都是些苦力挑夫。
郭业心中生疑,难道是有新住户搬进福顺巷了?
可整条福顺巷,只有自己家的隔壁还有一处空置的宅院,莫非来了新邻居?
当即郭业疾步往自家宅院走去,果然,正是自己家隔壁搬来了新邻居,大门口搬搬抬抬行李物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屏风茶几堆满了巷子,差点都挤不过去。
陡然——
郭业在新邻居的大门口发现了老爹郭老憨的身影,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大花瓶往里走去。
老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和新邻居认识不成?什么是时候他也认识了这么一个富贵的朋友,要知道福顺巷的宅子在陇西城中可不便宜。
就在他错愕之机,他又发现了小妹和老娘的身影,她们俩竟然也在!
我擦,搬来的新邻居到底是谁啊?竟然要老郭家全家出动。
止不住心中的好奇,郭业也熄掉了进自家郭府的心思,朝着新邻居家的宅院大门走去……
第108章 便宜岳父新邻居
砰!
刚一进宅院大门,郭业就和里头出来一人撞个满怀,所幸力度不大两人只是踉跄一把,倒也相安无事。
稳住身形,郭业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他!!!
东流乡那位便宜岳父——吴茂才。
怎么个意思?
郭业顿时一头雾水,吴茂才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儿?
这时,又一个郭业的老熟人从里头跑了出来扶住吴茂才的身子,而且怀里抱着一块还透着油漆味,看似门匾的玩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业初来吴家之时对他颇有照顾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也出现在这儿,郭业疑惑地朝着福伯怀中那块门匾瞅去,赫然就是两个字——吴府!
好了,一切皆已明了。
搬迁到自己隔壁的新邻居,这栋宅院的新主人,正是自己这位便宜岳父。
郭业就纳了大闷,好端端的东流乡不住,怎的跑来县城置办起产业来了?这可不是自己这位整日抠抠搜搜,精打细算的土鳖岳父所具有的风格啊。
郭业刚要开口询问,吴茂才赶忙从撇开福伯的搀扶,挥手示意他去安排挂门匾的事儿,然后满脸笑意格外热情地拉起郭业的手臂,喊道:“原来是贤婿啊,来来来,赶紧去里头坐着,咱们客厅说话。”
而后冲着郭老憨他们嚷嚷道:“亲家公,亲家母,都别忙活了,这些活计有下人来干,赶紧让福伯领着你们进去喝口水,歇息歇息。”
言罢,就拽着郭业往里头走去。
郭业也没有反抗,任由他自来熟地拉扯进了宅院。
进了院子,一路之上吴茂才对院中摆设指指点点,询问郭业觉得如何,比之东流乡吴家大院又是如何。
不过郭业倒是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所宅院到底怎么样,因为心里一直在纳闷,好端端的,吴家怎么会搬迁至县城。
而且吴茂才都来了,自己的假老婆吴秀秀还会远吗?
很快,两人就进了客厅,吴茂才又吩咐丫鬟上来茶汤。
待得郭业坐稳了,还没尝上一口茶汤润润嗓子,这边吴茂才就噼里啪啦主动说起了话来:“贤婿,你知道不?咱们老吴家这次可算是在陇西县城扎下了根来,你瞧瞧这栋宅子,也不算丢了你这陇西第一捕头的名头了吧?”
“贤婿啊,你岳父我这次可是狠下了心,你知道不?东流乡的那些产业田地,还有山林啥的,我统统都卖与他人了。穷乡僻壤有啥好呆的?要来,咱就要来县城享福,不是?”
“将来,将来你和吴秀秀有了娃,这城中置办的宅子,对了,还有我在城东大街买的两间铺子,我都一并传给娃,也不算你入赘咱们吴家的这份委屈。”
……
……
听着听着,郭业满头黑线,这是要闹哪般?
吴茂才竟然将东流乡的所有产业都变卖了,竟然跑到陇西县城来定居置产,谁给他这么大的魄力啊?
还有,还有那个啥,什么叫小哥和吴秀秀将来有了娃,不是,不是说假夫妻吗?
假夫妻也可以享受真夫妻的所赋予的福利待遇不成?
郭业满脑子的疑惑,不解,还有一丝丝的忐忑,傻呵呵地失神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岳父,你,你这是要干啥玩意啊?”
同样,说得眉飞色舞的吴茂才也被郭业的反问将了一军,先是失神一怔,而后才缓过神来回答道:“没啥啊,就是搬来城里住,不再东流乡住了啊。”
郭业被吴茂才这个回答再次呛了一口,简直答非所问,这个哪里是自己要得答案。
好,先抛开在城中置产买房定居之事,郭业再次问道:“岳父,我和秀秀不是假成亲的吗?怎么,怎么您老人家说将来等我们有了娃,这,这什么意思啊?你把我绕糊涂了。”
这时,吴茂才搓了搓手心,嘿嘿笑道:“贤婿说这话是不是还在记恨老夫啊?今时不同往日了嘛,你如今是陇西捕头,位高权重,与我家秀秀很般配,般配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