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严肃地说道:“北汉军的埋伏很突然,咱们的处境十分不妙。前锋、董遵诲一个军、张光翰三个军,加起来也就一万二千余人,不足敌军的一半,我军兵力完全处于劣势;最不利的是咱们行军半月,走了近千里路到这里,人马疲惫,北汉军却以逸待劳。这仗比较吃亏。”
郭绍一面点头,一面一声不吭。
王朴道:“发现得太迟了,这仗咱们似乎避免不了,被逼要打;前锋和在左右两翼的董遵诲张光翰不能退,后面的山谷里全是人,走不通。大军主力现在还在山谷道路上,短时间内无法聚集成军。如果有一天时间、哪怕半天尚且也来得及部署;但是据史彦超所奏,相距不足五里,他们得立刻靠拢布阵迎战才来得及。”
一个部将说道:“咱们千军向山里退如何?”
王朴摇头道:“千军多是骑兵,那山上又没路,爬山很困难。何况这军令一来一回也来不及了;根据前方的奏报,史彦超等人都没有临机决定要向山中撤退的迹象。”
李处耘也道:“这是入北汉国以来的第一次遭遇,见面就跑,便锉了锐气。”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郭绍的声音道,“各位……”
众人停止议论纷纷侧目。
郭绍道:“立刻快马下令史彦超等三人,就地布阵正面迎战!前军左右二路暂听龙捷军左厢都指挥使张光翰节制,史彦超单独相机而动。我立刻率卫队赶往前线,亲临战争指挥此战!”
前军三个人里,最高军职的人是史彦超,位居殿前司都指挥使的高位(当年赵匡胤的位置);但郭绍完全信不过此人的全局指挥能力。为什么史彦超军职那么高?因为这厮作为前锋太好用了,所以立功太过,不给他升军职不能服人!
相比之下,张光翰虽然军职只是厢都指挥使,却长期控制两万人的行军布阵,用他更稳妥。但史彦超可能不服张光翰的指挥,到时候扯皮更麻烦。
所以郭绍在事到临头了暂时这么安排,省得军权混乱。就因为史彦超的存在,他必须要亲自前去,或者派李处耘前去才能统一掌控前面一万多人的场面!
郭绍带了三百余骑快马赶往北面。
当他急匆匆来到前线时,发现战事已经要开始了。视线中大片的敌军已经近至一里地内,马上就要开战的形势!
连召集武将在战前说几句的机会都没有了。郭绍先亲眼观察了一番,北汉军大股骑兵在左右两翼,中间是步兵,全军约成半月阵;他猜测北汉军这么多人并非全是精锐,可能有一些地方藩镇的人马。因为根据枢密院的情报和估算,北汉国全部的精锐也就剩三万多人,不可能全部给杨业带出来干一锤子买卖。但周军这边最不利的情况是没有经过修整,人马比较疲惫。
郭绍看了一番,也不召集武将了,但决定让将士们都知道皇帝在这里,一来鼓舞士气,二来让所有人明白有一个统一军令的人。
他当下叫亲兵举黄色的龙旗,策马奔走来各方阵之间。将士们见到骑最高一匹马的郭绍,很快呐喊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
周军的大阵不是什么阵型,就是三股人马靠拢在一起,成一线的长方阵。杨业听到了对面地动山摇般的呐喊声,他感觉有点怪异,周军那伙人长途跋涉而来,还有精神高呼?但他很快发现了大营中隐隐有黄色的旗帜,顿时猜测,可能周朝皇帝到了军营里了。
“哼。”杨业不以为然地看着前方的情形,面带冷意且自信地发出一个声音来。
他作为一个武将,不喜欢什么弯弯绕绕的阴谋,但他对兵法很熟悉、对实战也很有经验,懂得战阵的技巧,那便是创造有利于自己的条件、时机!
这次对决,前期的准备十分成功!杨业利用了自己对北汉国地形的熟悉,抓住时间突然出现;他倒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战术,心里想的是“击其半渡”,只不过这里没有江河,只是将兵法化用了而已……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他反正现在周军能对阵的人马只是己方的三分之一到一半之间;而且自己是以逸待劳,对付其远道而来。一切都很完美!
杨业观之,自己这边因为人多,横向展开更宽,完全掌握着战场的攻防主动;还有一个细节是偶然的……北汉军地势比周军高。这片地区的地形,不是山地,但确实层次有错差的高原;北汉军追击到这里,正好位于高处,周军则在一个断层山坡下方。
“此战势在必得!”杨业回顾左右道,“甭管是皇帝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击败这股敌兵!下令,鼓声一响,中军缓行,左右两翼为主攻!”
自己人多,两翼展开比较宽,优势就在两翼。
中军的鼓号手准备好之后,便见一排士卒鼓起腮帮吹响了厚重又沉闷的大牛角号,隆隆的鼓声也敲响了。战场上西风斜刮,飞沙走石,在荒草灌木的狂野上,只见烟雾弥漫,人马如潮。
在两侧的马兵阵营慢慢地开始动弹了,一片战马缓缓冲出,逐渐加快,已经向周军侧面包抄而去。隆隆的马蹄声仿佛晴天的闷雷,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两军开战的非常快,完全没有什么互派人马喊话。事到如今无话可说,见面唯有武力说了算!
“杀!杀!杀……”很快两军之间都响起了疯狂的呐喊声,战场上各种嘈杂混在一起,喧嚣一片。
第五百五十章 伏击(二)
沙场上人潮涌动。郭绍骑着马在方阵之间奔腾,呐喊声在天地之间回响,如同浩浩汤汤的历史大势、与天命的启示。兵者存亡之道,一场关键战役往往干系十分深远。
迎面的风吹起他紫色的斗篷,座下矫健的高大战马,黑毛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奔腾时马肩的肌肉线条十分优美,加上她踏在地面上厚重有力的声音,力量感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方阵之间的空隙并不宽敞,黑马跑得飞快,它总是能保持高速的情况下灵巧地躲开障碍。郭绍的脚和腿的松紧轻松自如地控制它,完全不需要马鞭。这匹野马本来又野又烈,却很通人性,跟了郭绍几年后,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和信任。
哪怕处境不妙,但郭绍暗示自己,一切都很好,熟悉的一切,战阵上的信任和依赖已经牢不可破!
他拔出长剑,在将士之间高高举起,大喊道:“我们经历过无数次逆境,我们相互信赖生死与共,每一次都能渡过难关,上天眷顾大周!”
战马奔过地方,将士们沸腾了,他们的脸上虽然风尘仆仆,但好像注入了某种灵魂,人的潜能可以在斗志中激发。
儿郎们信任郭绍,郭绍看到他们的士气也信任他们。他不再感觉是处在下风,因为这种相互依赖的信任,不是随便一支军队可以拥有的。他想起了史彦超在前锋,虽然没有及时发现敌情,却完全理解了皇帝的意图,连史彦超都没有贪功、完全听从皇帝的意志;这种信任,让千军万马就好像郭绍的手脚一样可以轻松调遣,无数人对一个人的旨意没有丝毫怀疑和犹豫!
郭绍渴望胜利!因为他输不起,他不能从战无不胜的神坛上下来,他需要赢得进入北汉后的一场战役!
郭绍也受了气氛的影响,情绪极度亢奋,振臂大呼,短句铿锵有力:“大周猛士,不畏流血,不惧强敌,不管道路艰险,因为我们、是为了华夏的气运、子孙万代的坦途而战。”
他丝毫不说将士们的升官发财建功立业,虽然很多人其实就是为了这个,但这些不需要拿出来宣扬,是平时做出来的,大伙儿心里清楚赏罚,会根据经验来信任可以得到的东西……在这种宏大的公众场合,一些平时看起来作用不大的信念,反而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因为高亢的情绪在人群里会形成大面积的一种气氛基调,紧张时人们不一定是理智的。人群、与个人的表现会有很大差异!
郭绍冲到左翼,看到周军的马兵已经出动,便接着大喊一声:“为了天下子民!”
这时董遵诲的声音在马蹄声中隐约传来:“为皇帝而战!”千军激愤,顿时一阵恢弘的呐喊:“为皇帝而战……”
在辽阔的天地之间,尽情发泄情绪的人们高喊之时,两军黑压压的阵线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急剧地缩短!两边的战马都进入了高速冲锋阶段,这种速度每个时辰一百多里,每一弹指(秒)就是十步远,就算相距一里地,相互对冲也不过是拂袖之间就能短兵相接!
最前排的将士已经能看见敌军的脸,和长枪上飘扬的红缨。
充满恐惧与紧张的情绪在飞驰之中极度绷紧,所有人都进入了生死的电光火石之间。后面的人群里武将怒吼道:“杀契丹的走狗!杀!”“大丈夫战死沙场,英魂万年不散……”
箭矢在满空飞起。刹那之间,“砰砰砰……”沉重的巨响在四下响起,战马竟然直接对撞!
周军前方不顾性命地直接冲锋,虽然北汉的骑兵想躲闪,战马也会害怕,但高速之下躲不了,左右全是人马。冲撞之下,有的人是直接朝空中飞!
惨叫声、马的嘶鸣响彻一片,地面上尘土滚滚,还没死的战马四肢在灰尘里痛苦地挣扎。在铁与血之间,火花一闪,铁枪撞在板甲上的金属撕裂声叫人牙酸,鲜血像雨点一样飞溅。
一个胸甲上全是血污、插着许多箭矢的周军骑兵,右臂也伤了,连兵器都丢了,“万岁!”他大吼着踢马向一个迎面冲来的敌军骑兵冲撞过去,大张嘴面部已经扭曲。对面的北汉骑兵也在巨大的喊声中大吼,急忙提起樱枪对准那人一枪刺过去,“哐”地一声巨响,在战马冲刺的速度下,枪头刺穿了板甲下方的锁子甲,插进了那人的腹部!但战马的肩部也猛烈地撞在一起,周军伤兵凭借惯性扑到了北汉士卒身上,俩人都惨叫着落下马去。
打前锋的武将周通(教郭绍射箭的老师)随后亲身冲到,连他自己也被看到的场面惊了,第一波骑兵已经折损大半,战场上人马双亡的状况不在少数,惨烈无比,剩下洞穿至北汉军马兵的纵深。
周通鼓着眼睛,紧紧握着长枪,在这一刻,他产生不了丝毫退却的念头,不能辜负已经舍命冲锋的兄弟!马蹄仍旧在轰鸣,周通大喊道:“为国舍命,正在今日!”遂率铁甲亲兵直冲而去。
当是时左翼的年轻主将董遵诲也亲率马兵从内侧反攻敌军大股马队。董遵诲手持黄金宝石装饰的良弓,全身厚重的精良铁甲,但无论他怎么出身高贵,此刻,只有野蛮粗狂的杀戮,只有满眼的尘土、枯草与荒漠!
繁华的东京都市已经在遥远的地方,丝竹管弦已经不再,只有马蹄声和嘶喊!董遵诲大喝道:“强者生、弱者亡!”
席卷的马队,像一条条奔腾的泥石流一样在四下奔涌,两股方向相反的马兵靠近插肩而过,顿时弓弦像炸豌豆一样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箭如雨下。
董遵诲娴熟地拈弓搭箭,此刻敌军马群在前侧斜冲,比正面还完美的角度!有双方战马的速度,弓箭的杀伤力更大,而且从斜侧射过去,乱射都能射到人。
董遵诲的身体在马上十分端正,开弓的动作充满了力量的优美感,拉满弓坐在马上的姿势微微停顿,他的身影好像一尊雕像!“啪!”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目标应声落马,十分准确。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就受良好训练的年轻武将,每一个动作都有章法,十分有效。
骑射轻骑和冲阵的马军不同,他们不止需要不畏死的勇气,作为远程还要沉得住气、保持体力的续航。董遵诲的亲兵的动作虽然前后不同,但动作过程几乎都是一样的,为了节省体力优秀的骑射手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花俏动作。
人群里双方都不断有大量的骑士落马,骑兵队伍增添了许多跟着军队奔跑的空马。这种较量,近距离骑射,双方都有高速的马匹速度,弓箭穿甲能力极强!北汉军骑兵损失非常惨重,周军骑兵虽然也是轻骑,但人是装备了板甲的、连马的重要部位也有皮甲防护,周军的板甲一般穿不了,但此时中了强弓照样会被射穿。
“叮”地一声金属撞击声,董遵诲明显地感觉到肩头一重,但他连看也没看一眼,沉住气将取出来的箭矢张弓搭弦,抓紧此刻的交锋连续骑射。
左翼已经战成一团,北汉军本来意图以优势的展开包抄周军侧翼。但周军反而发动反冲,骑兵战术机动很强,作战时一直在运动,不是那么容易被包抄的。此刻,整片旷野上仿佛一个大漩涡一般,双方的马兵都在来回冲杀,不是大混战,却已是犬牙交错。
……正面,史彦超也不哆嗦,甚至完全不管战术。他已经率军从正面直接进攻北汉军的中央步兵方阵!
轰轰轰……北汉军士卒的正前方,一群重甲骑兵滚滚而来,连马都有铁甲!那种铁蹄践踏在地上的轰鸣,那种恐怖的气势,拿着长枪的北汉军步卒心里的感觉难以言表,这种时候,人们会本能地质疑血肉之躯是不是能稳在这里挡得住铁骑洪流?!
但部署在前面的通常都是重甲精兵,北汉军步兵方阵仍旧稳在那里准备迎敌。第一排是拿着方盾和长矛的士卒,方盾放在地上,长矛架在盾牌上方;第二排从行列中间的空隙把长枪伸出来,长枪尾部靠地面,用脚顶着,众军跨马步稳住长枪;第三排也伸出长枪,不过伸出的部位就近一些。三排错落排列,让方阵前方好像长满了铁刺的巨大机器一样。
北方地区,铁骑纵横,骑兵作为最强兵种,从来都是最被重视和防范的对象;各国也有不少步兵,但步兵防范骑兵比南方要注重多了!
方阵已经做好准备,前面的洪流由远及近,由慢及快,野蛮地涌了过来。“呀……啊……”周军马兵还没冲到,北汉军中已经发出撕声的喊叫。人在极度紧张的极端心理压力下,会忍不住吼出声来。
“后退半步者斩!”武将举起刀,沙哑着嗓子指着前方马上就要冲来的铁骑,大声喊叫,“斩获重骑者,重赏!”
第五百五十一章 伏击(三)
此刻的人们已经失去正常的表现,各种走音的怪异喊叫在人群里响起,好像是疯了一样。恐怕仍谁站在正在奔腾的武装到牙齿的铁骑面前,都没法保持风度!
空中忽然飞来了黑影!是伴着战马的冲锋,猛力投掷之下的铁枪!
“砰砰哐当……”铁枪纷纷穿进了阵营!站在后面的一个北汉军士卒,也亲眼看到了一铁枪飞来,一声巨响,那铁枪竟然撞穿了方盾!然后还破了第一排士卒身上的盔甲和身体,血淋淋的枪头从背后冒出来。目视这场面的人的心口才发颤,铁枪把盾牌和人的躯干都穿在了一起。
“杀!杀杀!”暴戾的吼叫震耳欲聋,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后面那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黑重重的一骑巨大的人马就近撞了上来!密集的步兵队列,虽然铁枪投掷对阵列造成了一些破坏,但北汉军阵型没有被气势动摇,枪阵依旧保持着防御队形。
“厮!”战马的嘶鸣,厚重的撞击声,金属的摩擦声,在尘土中甚至看到了火花!那个北汉士卒瞪圆了眼睛,他没有看错,周军铁骑是直接撞上来的!最后时刻被驱驰冲锋的战马止不住马蹄!一仗长的长枪刺穿了马身上的马具,战马像是被几支长枪串起来了一样,空中腾起的黄土都仿佛被血雾染红了。
但是,长枪依旧没有挡住人马,鲜血飞溅的重骑超过一千斤,最后还顶着长枪阵撞进来一段距离,然后摔在地上向前一拖!马背上的骑兵则哐当摔在地上,滚了老远。惨叫声四下响起,不是冲进来的骑兵在叫!那人恐怕死得不能再死了,是被披甲的马匹撞上碾压的步兵。
北汉军这种长枪方阵很难被骑兵击破,但是他们很少见识重骑直接冲方阵。
刹那之间,还是武将反应最快,有人大喊道:“后面的补上!快把长枪扶起来,不然都得死!”
这里的北汉军士卒都是经历过战阵有经验的精兵,当然明白步兵被重骑冲散阵营是什么下场,但是……后方侧后那个士卒就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超长长枪,他瞪圆了双目,愣是走不动路,怎么也没法上前两步,仅仅两步!谁不怕?那士卒感觉很窒息,不能呼吸!他的胸口在擂鼓,手真实地在抖,手里的枪像筛糠一样颤动,竟连牙关也“咯咯”直响。他不想这样的,但身体真是不受控制!
“吾皇万岁!”忽然一声喊,前侧又一重骑像一座小山一样扑来!周军前锋整体都没减速,那骑士冲到阵前,要么冲长枪阵线,要么被后面来不及减速的周军重骑冲撞。
“哐……轰……啊!”
阵线的豁口极大,已经来不及补救,片刻之后,后续的铁骑就冲到。一骑率先突入,高头大马上,斗篷高高荡起,战袍下的板甲在蒙灰的空气中程亮,手里的樱枪、菱形锋利的枪头泛着冰冷的寒光,居高临下的铁甲骑兵,仿佛像阎罗殿里跑出来的鬼神!马蹄的轰鸣叫人们心坎发颤。
冲进去的不止一骑,而是抱团成股的马队。只不过速度太快,有人冲得太前。率先一骑一侧身,一枪刺进了一个士卒的肩颈,利器在甲胄上摩擦,插进血肉的闷响十分可怕。骑兵过来,照面都是一招,无论谁死,都会插肩而过。
“杀!”怒吼声在兵器甩起的血花一起飞扬。
前面的北汉军士卒,此时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抵挡铁骑!靠近者可能被杀戮,阻挡者必被铁马冲撞践踏。步兵士卒发出恐惧的叫声,情不自禁地后退,此时人们的汗毛几乎都竖起来,谁还能顾着行列?!
终于一个大汉巧妙地冲到一骑的前侧,拿长枪对准一骑捅去!战马的冲刺速度反而葬送了骑士,他撞在枪头上,腹部的甲胄被长枪洞穿,惨叫着摔落下马。立刻有后面的一骑踏了过来,离得太近战马也避不开,一马掌踏在那人的身上,顿时叫声更加瘆人。
但是在这种骇人场面下,敢上去迎战冲刺中的铁骑的人很少很少,这个方阵立刻崩了!混乱的步兵面对骑兵,神仙也救不了。
周军中路前锋打这股步兵方阵,是从正面硬碰。而且史彦超部连一次进攻都没被挡住,他们直接打穿北汉军方阵!混乱的步兵四散逃跑,除了逃跑没有别的办法。
旷野上,正中央前方乱作一团,一大团尘雾裹挟着纷乱的人群,就好像是整齐的方阵遭遇了龙卷风被刮飞了一样。周军大股骑兵直穿而入,所到之处,干燥的黄土被大量的马蹄踏起烟尘,就像是火势在向中心蔓延!而那些尘土就好像浓烟。
史彦超击破了最前方的精锐方阵,打纵深的步兵方阵更是如同摧古拉朽,他们是从每个的方阵的两翼包抄冲刺,中招的步兵一打就是崩溃。兵锋迅速直插北汉军中军!
纵深很大的北汉军中央大阵,防御就好像是纸糊的。他们本来是以半月形展开攻击大阵,变成了大概是“u”字形势,但此时两翼的骑兵不得不像中央收缩,以救中军的威胁。
当此时,史彦超击破了几层步兵阵线,锋芒渐弱,孤军已打不穿留有精锐的中军前营;加上两侧的北汉骑兵收缩包抄。史彦超立刻向西突围,因为那边的正面有张光翰的骑马步兵与虎贲军一部骑马步兵在正面接应前锋猛攻中路!
左翼北汉军一股骑兵从西面率先赶到,靠近了正在冲杀的史彦超兵锋。两股人马见面就开始厮杀。
“老子讨教几招!”一员满嘴胡子的宽壮大汉提着长枪喊了一声,盯住明显是周军大将的史彦超拍马率军冲杀过来。
史彦超一身血迹斑斑,不是他自己的血,都是别人的!板甲都变成了暗红,他也不搭话,杀气腾腾地冷着脸迎了过去。两翼亲兵忙钳制对面的骑兵,这种情况在战阵上时常发生,对方大将开口喊话了,多半是要武将单挑。
但北汉军武将恐怕没猜出这个高壮异常的大将就是号称“大周第一猛将”的史彦超,照面就一枪刺了过来。
史彦超手里照样拿的是枪,不过比较短,他抬枪就拍了一下刺来的长枪……他的枪虽然比较短,枪杆却是粗铁棍,很重,轻而易举击偏了对方的长枪刺击;他的一招并不止一个动作,稍一耽搁两骑靠近了,他顺手就拿枪照面劈了过去!枪原来也有这招……不过史彦超力气大,他想怎么用也是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