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衙内,看起来小种经略相公没招了,无法响应您了?”杨志道。
高方平道:“他肯定会做点什么。就是我不找他,他也不会退。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几乎于不可能的任务,但种师道愣是打过长城,兵临西平府。所以他不会退,他一定会找机会和卓啰和南军司再次开战。这一套乃是种家基因里携带的东西。当年司马光相爷会为此把老种鄂虐的不要不要的,但现在朝中的赵挺之大爷却有心无力,只能给种师道擦屁股!如果有退的心思,种师道不会那么劳民伤财的在长城以北建城!他是务实的人,花此代价是有原因的。”
久在军旅行走,关胜叹息一声,他知道当兵的有多难。仅靠那点粮饷怎么打战啊。其他军队依靠吃空饷维持住凝聚力,但种师道经略西军,顶在了第一线,直面西夏人铁骑,怎么吃空饷?相反还要私自招纳更多的泥腿敢战士进去,去分享那本就可怜的粮饷。
别的将军是五千人分享一万人的编制粮饷。而种家几代人,都已两万人分享一万编制粮饷的方式存活。不从民间拿点怎么过活……
更晚一些的时候,家书又来了,乃是高俅老爹对高方平“汇报”朝中局势。
总体上目下局面很好,高方平很满意。小种经略相公果然不是盖的,时局拿捏之准确,让高方平险些误会为他是穿越者。
目下西夏已经派出了议和使节前往东京的路上,估计卓啰和南军司和白马军司也接到了不大动干戈的指令,赵佶也没下令全面退兵,所以哪怕蔡京在幕后遥控着党羽,但永兴军路陶节夫所部就只能待在夏州以东南百里。
如此一来,陶节夫所部对夏州虎视眈眈,等于反向牵制西夏人两大军司动荡不得,于是西夏蛮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种师道如同钉子户,堂而皇之在西平府以南建碉堡。估计西夏将军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们的骑兵攻无不克,却就是害怕种师道的这种赖皮战法。
高俅估计,现在永兴军路老陶,也恨不得把种师道这流氓剥皮扯骨。因为老陶早就打完收工,准备回朝升官领赏了,但就因为种师道对时局的反向利用,朝上的赵挺之大爷也只有硬着头皮给老种擦屁股,愣是通过枢密院下令,把陶节夫所部定死在夏州以东南,不能退后一步。
被种师道摆了一道,赵挺之估计也恨死老种这个大魔王了,他不退就不退呗,愣要跑去长城以北、劳民伤财的建碉堡。要是不帮老种扛住局面,曈贯那阉人就不可避免的回朝了,然而一但帮老种,问题却是很敏感。目下蔡党弹劾种师道私自建城乃是居心叵测云云,说的跟真的似的。
所以赵挺之相爷也只有带着刘中书直接犯浑,如同疯狗一般在朝上和蔡党对咬:建你老母,老子建你一脸!天下这么多城池,不都这样建出来的?
第83章皇帝的命令
赵佶是个不太有主见的人,要是问他诗画他就懂。但此时此刻,赵佶除了被两大政治集团斗狗弄得头大外,最终也没弄懂种师道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问题。别说赵佶不懂,奸臣老爹也没弄懂。赵党蔡党也一样稀里糊涂,天杀的,他们谁关心老种是否好人啊,要不是老种还有用,早就先联手害死又在商量其他了。
结果就在赵佶被他们弄得心慌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奸臣老爹的鸟立功了,那只鸟忽然道:“前排围观,坐等大能分析!”
这句让赵官家笑得捂着肚子,不愉快的心情不见了。他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话,被高俅新贡献的鸟说了出来。
满朝文武大跌眼镜,这才注意到官家居然带着一个鸟去上朝,梁师成那个阉人提着个鸟笼装纨绔?
高俅说当时头皮发麻啊,估计满朝文武都恨死高家这两只蛊惑圣心的害虫了。不用问就知道,这等莫名其妙的语言,只会出自小高那个祸害。
然后当时朝上的局势,赵佶就不怎么关心种师道建碉堡是否劳民伤财破坏和谐了,皇帝只是好奇的问高俅:“此等奇言妙语,想必又是小高卿家的杰作吧?朕打算建阁名曰‘妙言’,封小高为……”
听说到此的时候,即便张叔夜也实在看不下去,出列让皇帝冷静,建阁虽为祖宗常法,也看不出有什么劳民伤财之举,但是西北兵事正如火如荼,江南钱政靡废民不聊生。于此时建阁,实为不吉利的预兆,建议官家慎重。
在信中,高俅老爹直言不讳的说,要不是害怕被斩了,他当时想约张叔夜出去单挑。
目下异军突起的张叔夜说话也还是有些分量的,而赵佶也的确比较迷信“是否吉利”这一套,便只得作罢,放弃了建立妙言阁。
想来赵佶也发现,封高方平为妙言直学士的话,学士似乎就没有低品的。一个16岁的顽皮小孩,连面都没见过,这么封官也太夸张了。
但与此同时,赵佶还直接在朝上给吏部下令:限期年底,必须把小高这种妙人选入流内官任用。
这样一来,击碎朝中眼镜无数,也就是说高方平会于17岁之际,正是出任实缺,这已经破了大宋的记录了。官家不限定期限的话,高方平就只能领俸禄,吏部可以永远以不适合为由,不启用高方平,养着这么一个闲散官员就行。
事实上张叔夜也觉得那小子做个闲散人员就很不错,流氓做官有些不成体统。但官家愣是要这么干,张叔夜却也没有反对,他认为高方平出实缺总比尸位素餐的人要好些,反正实缺就有这些,高方平不上其他人就要上,或许是个书呆子上去,或许是个大棒槌上去搞的一塌糊涂。那就不如让小高试试。
于是就形成了另外的潮流,赵党和蔡党都异口同声的说“使不得”,16岁的黄口小子出任差遣太过儿戏,没经验会闯祸云云。但张叔夜则逆流而上,说是小高想法较多,虽然缺少经验,心性还不稳,但是尝试一下也问题不大。
老张照样引经据典的说了许多大宋的神童什么的,总之一句话,别看年纪小就以为人家不行。此后常维那个在吏部做小官的侄子,也照本宣科的念了一下高方平的档案。
既然有人给赵佶找到了理由,赵佶说了句“就这么定了”,便离开了朝堂……
今个一大早就有人来叫高方平,说是梁中书召见。
来至留守府公房,因为这里是正式场合,高方平规规矩矩的见礼:“下官高方平,参见留守相公。”
“呵呵,不必多礼,快坐下。”梁中书和气的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文书,漫不经心的道:“贤侄可愿意听老夫一句?”
高方平赶忙道:“留守相公请说,方平候教。”
梁中书叹息道:“如你现在这般的继续挥霍才华可不好,听你梁世伯一句劝,读书方为正道,你为人机灵,心有正气,又忧心于国事。你年纪轻轻便以获得了皇帝赏识,即将选入实缺。这样的条件和机会如若不抓住,实在太可惜。记得多读书,将来踏踏实实的考个进士出身,须知不经历这步,在我朝想登入青云是几乎不可能的。”
高方平一阵头晕,也不知道梁希玟是怎么和他说的,怎么看老梁怎么像是选女婿的模样。
老梁也是很有分寸很懂事的人,这种问题适当的提点了一句便不再说了。转而和高方平讨论起了大名县的县治问题。
眼见他手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一本册子,乃是大名县的刑狱记录。
高方平心里有数,梁中书触角灵敏不用怀疑。通过梁希玟传话黑铁匠事件,他已然预感到了这个事的严重性。以他的政治智慧而言,目下如此混乱的朝局,就是不从爱国的角度,也绝对不敢摊上这么一堆事的。
“本府对一事略有奇怪,为何我北京匠人在消失,而大名县上报的文册中却无与之对应的刑狱记录?小高少年英雄,机灵聪慧,能为老夫解疑惑吗?”梁中书故意道。
这已经是他在表明要甩清了,高方平躬身道:“下官会把此事查明,为留守相公解惑。”
“给事郎虽为散官,但平日有诸多的私事要忙,所以不必过急,空闲时候慢慢查即可。你可明白老夫之意思?”梁中书呵呵笑道。
这是在要求给他时间慢慢的撇清这事,高方平抱拳道:“好教留守相公得知,方平虽食君之禄,然则私心很重,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乃是下官的一贯原则,只有自己的事忙完了才,有空帮忙。”
“孺子可教。可你把范希文的词句这样乱改乱用真的好吗?”梁中书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对这小子是越来越满意了。那是一种又爱又头疼又忌讳的复杂心态。
“如若没有其余事,下官告退了?”高方平嘿嘿笑道。
“去吧。”梁中书摆手,却想想又道:“别在殴打老夫的女儿,梁世伯这里好说,可你蔡姨那边,你就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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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方平一阵尴尬,梁希玟那死丫头可真出息呢,打不过居然回家告状……
离开留守公房的时候,在外间正巧遇到匆匆忙忙走来的裴炎成。老裴遇到高方平这个在北京混吃混喝的闲散人员明显愣了愣,随即微微拱手就想走开。
“县爷请留步,有一事想问。”高方平客气的道。
裴炎成皱了一下眉头道:“说吧,本县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