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老爹脸色凝重,急急忙忙的进入书房,劈面就道:“基本上进入白热化了。”
高方平放下笔道,“爹爹慢慢说来,孩儿听着呢。”
总体上形势不利,但看他小子并不是那么太慌张,高俅老儿也心神稍定,坐下来道:“陪皇帝踢球开心的过程中,加上梁师成的配合,几次侧面试探,为父知道官家已然另起心思,想把原本打算留着给童贯的同知枢密院事许给陶节夫。”
赵佶这个文青皇帝是挺有人情味、挺有感情的,谁讨他欢心他便会记着,就因为这些,高俅是宋徽宗朝的不倒翁,而童贯可以做到枢密使,位极人臣。
早前高方平怂恿梁师成表现,使得官家在一定程度上认为童贯可以被替代,谋划了让陶节夫回朝事宜。所谓先入为主,官家以国礼率百官在东华门迎接帅臣陶节夫回朝,官家虽然不太懂,却已经被大家一起忽悠、认同了陶节夫的功劳比童贯大的多。
这样一来,官家又早就看不惯当初回答不出军务来的刘逵,那么理所当然,同知枢密院事大概率就是陶节夫的。
这个诡异的形势乃是多方逐鹿下,自然而然的形成的。总之要让他们选的话,宁愿给陶节夫也是绝不想给童贯那个太监。在此前提下高方平写信蛊惑赵挺之,送上重礼,把陶节夫弄回京而不是童贯,于是,大家只有这么去用力。
梁师成会在这事上配合高俅,只是这事恰好是他和高家的共同利益,同为阉人,老梁真的不想童贯那货崛起。所谓宁给外人不给家奴就是这样说的。
“爹爹,这些是现在的大流,由他去。”高方平道。
高俅淡淡的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老夫毕生对官家投其所好,关键时候是能说上话的,我提要求,官家无论如何会答应一次。现在只问我儿,是否到该出手的时候了,纵使老夫是武臣,若你认为有必要,老夫也可以豁出去的干政一次,是阻止陶节夫入主枢密事还是什么,说吧?”
高方平考虑顷刻道:“现在不是时候,不要随意挥霍您存下来的人品值。陶节夫是把双刃剑没错,好在他欠儿子一个人情。您继续低调,儿子我继续高调就行。”
高俅捻着胡须道:“可老夫始终不放心陶节夫这个大奸臣!他和蔡京的际遇不一般,咱们已经和蔡京暗战。这样的局面下,蔡京的对头赵挺之和刘逵进一步失势,陶节夫崛起又靠向蔡京的话,后果不可想象。”
高方平叹息一声,或许真有点天数不可逆的意味,这似乎说明,蔡京的宰相运程,真的没有走完。
高方平也想阻止陶节夫登入枢密院的,也为此努力了。煽动学子,甚至亲自赤膊上阵去扔鸡蛋,指望带起节奏来,这些高方平都干了,却没用。
高俅老爸出手会有用的,但身份的使然,真不能让老爹于此时去拉仇恨。
高俅谋害军官,贪污敛财,讨好皇帝,其他人可以容忍,毕竟这老儿于潜邸时候就和皇帝是好友。但是身为武臣胆敢干涉国家重器——枢密事,那就是挑战全体士大夫的权威,那真是在走钢丝,一个不小心就有大危险。
“爹爹您只告诉我,你熟悉陶节夫那人吗?”高方平忽然道。
高俅捻着胡须考虑顷刻道:“老夫当然知道那老家伙的为人,总体上这人是个人才,正统的文人士大夫德行,有自己的算盘和思维。与此同时他这人记仇,也记恩,蔡京对他谈不上知遇之恩,但也算抬举了他,所以靠向蔡京或者若即若离,这老奸臣他会的。”
高方平喃喃道,“他是个复杂的人,有此点就好。他虽然亲近蔡京,却是能臣,会从蔡京和国家之间找到平衡点,另外既然记恩记仇,他欠我一次人情,这或许是我的契机。”
“好吧,我儿有把握就行。”高俅起身的时候道,“然而,以后当街用地瓜偷袭得胜回朝的帅臣这种事,不能再干,你小子无论做什么都叫老夫心惊肉跳,好在这次是党世雄抓到你。”
……
没有意外,既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朝一个方向努力,两天后的朝议中,赵挺之提议陶节夫出任同知枢密院事,早有此心思的官家便马上同意。
陶节夫就是赵挺之弄回来的,所以老赵当然送佛送到西,不介意多送老陶一程,这也是拉拢陶节夫让其感恩的意思。
蔡党基本是遇到赵挺之必反,不过这事上也支持了。无奈啊,有其他大奸臣从中搅合,童贯已经回不来,好歹名誉上陶节夫和蔡京亲近,只有先顶上去了,否则让赵挺之的助手刘逵兼任枢密副使更是糟糕的情况。
复相之路对于蔡京依旧任重道远。
目下的第一轮政治博弈,产生了高方平前途未卜的局面,却同时也形成蔡京崛起之路扑朔迷离的局面。
由此一来,张康国是个没有担当的棒槌,而老奸巨猾的梁中书,吏部尚书何执中,就依旧会态度暧昧,表面是蔡京的人,却不撒鹰出来。
这就好,吏部何执中兴许会有松动,这对于谋划高方平的前途有帮助。否则官家只是让吏部年底把高方平选入流内官,却没说去干什么,弼马温也是实缺,如果吏部把高方平捉去养马,虽然高方平也喜欢,但现在根本不是养马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149章捉走时小衙内
陶节夫中年模样,和种师道的睡不醒又杀气凌然不同。老陶看着就是那种儒雅和气的奸猾胖子。
首次上任枢密院,临近枢密公房之际,无数人等候在门口,都是各级枢密院的公事。
其中一个类似秘书的书生走前,恭敬的道:“相公,送帖子来祝贺的人太多,全都是邀请您赴宴的,请相公挑选一下,否则轮着吃明年也吃不完这些酒席。另外枢密使张相公让您过去一趟。”
陶节夫看着和气,却和种师道慢条斯理的说话语气截然不同,胖子一摆手,霸气凌然的道:“帖子全部扔了,立即召见高方平,其余人老夫谁也不见,包括他张康国!”
“相公……这恐怕……”随从十分尴尬。
陶节夫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应该庆幸这不是在西北。”
言罢,胖子优哉游哉的进入了枢密公房……
一队人马张牙舞爪的冲入工地之内,见到传说中的白玉狮子旗,史文恭带着虎头营一溜烟就跑不见,娘的这是枢密相爷的仪仗。
尽管不是陶节夫亲来,高方平也一口茶喷了出来,急忙起身迎接那个趾高气扬的书生道:“高方平恭候枢密事?”
“节夫相公有令,立即召见文散官高方平去枢密房。”
趾高气扬的小年轻显得很得意,觉得名声那么大的高方平,也不过是个小鲜肉,一个鼻子两个眼嘛,为何街市上说这个人眼大如铜铃,腰粗如牛,身高一丈呢,那似乎说书先生形容吕布的用词吧。
“下官领命。”高方平带着梁红英随行,急忙骑马跟着去了……
梁姐留在外面,高方平走入枢密院大堂,形势真的威武,压迫感比见皇帝还重的多,规规矩矩的见礼道:“下官高方平,参见节夫相爷!”
看这小子还有些规矩,陶节夫紧绷的容色稍微的缓了缓。
见张康国那种棒槌,又是私下见,老张是没有担当和稀泥的人,所以哪怕办不成事,高方平也很轻松。但是陶节夫就不同了,这种西北领兵出来的儒将,眼里见过太多死人,沾染过太多的血,这种人在堂上那种精明又不怒自威的声势,蔡京也不会有,所以高方平现在真个是谨小慎微。
郁闷的在于上面坐的这家伙,是高方平弄回来的,前些日子还敲诈了他一笔,然后前天,还在街上用鸡蛋扔他。
“……”高方平低着头决定不说话了,不说话当然也就不会死,至少文官不会。
“小高,怎的见了老夫一句不言呢?”陶节夫嘿嘿笑道,“你前天在街市上用地瓜袭击老夫,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高方平小腿发抖了起来。小看他了,不愧是战场下来的人,眼观六路啊。
“说说看,老夫怎么得罪你了,为何用地瓜袭击老夫?皇帝亲自主持国礼迎接老夫回朝,你这是想干什么!”陶节夫道。
“相爷明见。”高方平尴尬的道:“威力巨大的地瓜是别人扔的,小子用的是鸡蛋。小子也知道此举不对,然而小子和您的政见不合,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打废夏州,您干嘛留着?我气不过,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