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做,客气了并没有什么用,该说的话我今天一定会说出来。”
高方平在首席入座后,吩咐大家都坐,顺便指指堆放在墙角那铺天盖地的山珍海味、字画、锦缎、玛瑙珊瑚什么的道:“那些你们给我准备的礼物,都拿回去吧。”
“相公勿要客气,那是我等一点孝心,以感激相公为了我等利益着想。”这些奸商土豪们纷纷媚笑着。
“哦,你们觉得我在为你们着想?”高方平摸着下巴。
“这是自然的,高大人严明执法,自判处偷粮的陈二狗充军作为典型后,威慑住了民间不良风气,保护了我等的粮仓不被暴民伤害,您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堪比包拯包青天,大宋律的第一拥护者啊。”这些家伙声嘶力竭。
妈的说的根真的似的。
高方平抬手让他们静止了下来,又道:“勿要给我戴高帽子,这套对我没用。包拯那个黑炭,他远没有我猥琐。不收你们送来的礼物,这不是我高方平清廉。”
到此,高方平敲着桌子道:“恰好相反,你们送的不够,远远不够,你们打发叫花子啊,我一秒钟几万个铜钱上下的级别,有闲心收这些污糟猫鸟货?明人不说暗话,这么说吧,我要你们手里的粮食,我要你们的粮仓,对此你们怎么看?”
被强行召集了来参加会议的土豪们纷纷色变,麻痹糟糕了,大魔王此番开始明抢了,连底线都不要了,一点不顾及吃相。
全部默然无声,这个场合不说话不是默认,而是软对抗。
“不是纷纷叫嚷着要送我东西,要孝敬我,要感谢我吗,为何又纷纷不说话了呢?”高方平道。
“明府,您是大宋律看守者,您不能以此来威胁我等,不能随便违背市场规律,让我等开仓放粮,是东西它就有个价,要买东西,就要出价,让我等自愿的卖。”其中一个老太爷长者,撑着拐杖起身文绉绉的说道。
高方平泄气的靠在椅子上,喃喃道:“果然,我大宋才是资本主义和法制的最后堡垒对吧,我此番又被你们给绑架了。”
“大人谬论,这恰好是我大宋之立国根本。”另外一个中年文士摇头晃脑的道。
高方平抬手打住道:“把这套留着给你儿子科普就行,不用在我面前说了。各位,你们不要以为我有多猥琐,我当然会保护你们的利益,这又不是吹的,陈二狗偷粮我判了。民众情绪激动想抢你们东西的时候,我叫停了。我只是想问,现在的粮价已经冲高到了三部还多,你们这些鲨鱼几乎垄断了江州的粮食市场,大多数的田也在你们的名下。恰逢大灾之年,老百姓的最后一点血汗被榨干不说,还会有人饿死,饿死饿死饿死,重要的说三遍,我知道现在三倍粮价只是开始,而不是结局。”
顿了顿高方平道:“我就想问了各位,真的把他们饿死了,你们最终剥削谁去呢?”
没人说话。
高方平道:“来个代表回答我,饿死了你们剥削谁去?穷人在的时候,能突显你们的尊贵。一但他们不再了,只留下我和你们,你们觉得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觉得你们在我面前真有存在感?还是你们觉得,那时我还会为了几颗污糟猫粮食来求你们?”
汗。
人人面面相视了起来。
“大人这到底是说服咱们呢,还是威胁咱们?”那个老长者一边剧烈咳嗽一边道。
高方平道:“我这是说服,你们去打听打听,我是很讲义气的人,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帮了我,不会让你们吃亏,我承诺将来大江州工业基地的搭建,会有你们足够的份额在其中,与此同时江州的政策,税费,会对你们做一定程度的妥协。各位眼光要放长远,有些利益是长久的,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但有些人血馒头他是不能吃的,我不是不让你们赚钱,价格比平常略高一些,能让我江州过了难关就行,我就只有这个要求,其他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然而是不行的,大人。”那个老者显然是他们的发言人,说道:“咱们手里的粮食,那是一点一点积攒而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自由的买卖,正是我大宋繁荣的根由所在。我等有今日之积累,那是因为我等祖上努力,积攒下了诺达家业。那些人他们没有粮食、他们穷、是因为他们懒!”
“放你娘的屁!”高方平怒斥道:“懒人当然有,但那不是主流,方力你比儿子懒?陈小娅比你儿子懒?陈二狗每日几更起床几更睡觉,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我说的这三人,每人都比你那个整天斗蟋蟀的儿子勤劳十倍,他们比你儿子穷我信,但是长者,在本官面前有些话你不要张口就瞎掰。”
环视了一圈后,高方平冷冷道:“好了到此打住,我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追究谁穷谁富谁懒的问题,我比你们都富,也不比你们吃苦耐劳,所以原则上这个问题我就避开不谈。唯一的差别在于智商,我不会把挺我的人逼死的,你们呢?是否愿意平价放粮给句话就行。”
一**商土豪们,相互以眼神交流一番后,纷纷开声道:“我等不偷不抢,也不希望被强买强卖,天下不是你高大人一人之天下,江州如果没有商业次序,相信大人您的建设计划就是空谈了,没人会响应。如果说商人的利益得不到保护,那么我等相信不止江州才能做生意,商人和资本全面撤离江州就只是时间问题。请大人依据大宋律,保护好我等这群皇帝的支持者。”
“那就是没得谈了?”高方平道。
没人回应。
“行,我不强买你们的东西,我会依据大宋律保护你们的意志。但都给我记住,将来再谈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现在这样好的筹码。”高方平铁青着脸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一群土豪们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也知道要最快撤离江州了,在江州总归提心吊胆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大魔王给和谐了……
第471章路再远也给我来
回到转运司后,全程跟随李纲好奇的道:“相公为何不在谈判中,给出你提前想好了的条件呢。导致最终形成了这样的僵局,恐对即将到来的难民大潮非常不利。”
高方平微微摇头道:“你真的相信他们全然为了钱在和我顶?那你就错了,我开了个头,提及大江州工业基地的建设时,看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此番不全是钱的问题,它仍旧是政治问题。甚至他们那些人,就不相信江州会有大建设,因为他们几乎肯定了我会于这个大灾年景背锅,被罢官。这才是他们的真正利益所在,有我在江州,就没有这些人的特权了。李纲你要学会看问题,你这样去想,江南地区平时的粮价,一石米是一贯出头,丰收之年甚至还低于一贯钱。那么问题来了,到明年收成前,你告诉我,每人需要吃几石粮维持生存?”
李纲严谨的想了想说道:“维持基本生存的话,每户四口人家,只需每日一斤米,就能饿不死,也就是说一贯钱的交易能维持四月,到明年收成之际,每户人家也就是三贯钱左右。”
高方平点头道:“是的,一户人家也就三贯钱交易,就算是三倍的粮价也就十贯钱一户的交易,那么我问,交易也才十贯钱,利润能有多少?江南东路虽大,但是受灾面临饿死的也恐怕就是几万户,满打满算,就算所有的交易额都是纯利,这个天灾,对于他们只是顶天九十万贯的利润,李纲啊,你觉得几十万贯钱,填得饱这么一大群土豪的肚子?填得饱后面支持他们的权贵的胃口?”
李纲这才感觉到一阵寒意,抱拳道:“小高相公醍醐灌顶,这果然不全是钱的问题,他们是要用民生做筹码,对你进行丧心病狂的政治绑架,以便整走您,维护他们整体的长久利益。”
高方平敲桌子道:“是的,这是斗争,是生死之地。到场后我就知道,他们已经被江南那群怕我的官员,彻底的忽悠瘸了,这次根本就不是用钱能解决的,所以我只开了个头,也就没把下面打算给他们的利益说出来,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他们也不在乎。否则李纲,你以为我猪肉平小气,我没钱买粮让难民维持基本生存?其实当时我说三倍粮价只是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我一但开始掏钱购买,仍旧是有价无市,相反会进一步推高粮价,那个时候,三十倍粮价也不是结局。”
高方平喃喃道:“有些东西没有惊喜,江南已经被蔡京搞坏了,也被大宋的一些制度放纵过度了。天地良心,有些东西它就不能讲道理,国之命脉,粮食安全,若不掌控在官府之手里,那真会出幺蛾子的。我在郓城,前任有时文彬在,所以郓城的风气没有坏透,当时的大环境也容许我拿走他们一些利益。唯一的区别在于,王勤飞那些士绅是真在求财,而不是于政治上和我全面死扛,所以,和他们就有得谈。”
李纲抱拳道:“相公你前番各种作为,煞是出格,已是吓坏了他们,此番是不能无理由拿他们开刀的,否则再有群体性反弹,那将非常严重,咱们可怎生解决这个难关啊?”
高方平道:“好在,现在童贯到了,我底气相对足了些,毕竟他是可以做一些事的了。李纲,我说大概,你斟酌用词,发布大观二年江南东路转运司第一号令。”
“卑职明白。”李纲赶紧坐了下来,拿起了毛笔展开了官面的专用文册。
高方平道:“特殊时期,江南面临粮食危机,召集全境主政进江州,商讨策略,不能缺席。”
李纲以官面文辞替换,书写之后楞了楞道:“就这些吗?”
“就这些,立即发出。让他们来,路再远也给我来。”高方平道……
江南东路转运司发文开会,他们是都要来的,这在大宋属于劳命伤财而不是形式主义。限于这个时代没有飞机和高铁,所以筹备这样的会议,通常就是有非常重大议题,然后要有很长的准备时间。
仅仅是转运司的文书层层下发到各地去,这个过程就至少需要七八日,然后,还要等那些老爷坐着牛车,长途跋涉的陆续到达。那些家伙是士大夫而不是军人,所以原则上他们迟到两日,高方平也拿他们没辙。
这边转运司在筹备会议,帅司也没有闲着,童贯已经开始发令召集禁军进江州,以便应对越来越严峻的灾民潮。
才来江州之时,童大帅就吓到了,情况比他想的更加严重,江州城的外围仿佛打仗一样,已然是聚集了近十万的受灾百姓,他们不是逃户,他们只是今年遭灾了想找个有饭吃的地方,继续能活下去。
让童贯好奇的在于,没有大手段的人,一般维护不住这个级别群体的次序,稍有不小心就是民变的结局。但是曾经有个酷吏叫宗泽,他在京兆府做到了,此外高方平的治下,目下的难民竟是非常有次序。
江州的本地人,正在响应小高的策略,参与进去做安抚工作,那些家伙带着袖套,参与维护次序。在没有可用军队的情况下,基本维持住这个局面而不乱,童贯得承认,除高方平之外,没人可以做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