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给句准话儿?到底该穿哪个?”李弘急了,盔甲穿一半了,你又说该穿常服!
“哎呀,算了,您就穿盔甲吧,到时候挨揍的话,这盔甲还能顶一阵子。”白纯很不过脑,很不负责任地说道。
“我到底是不是你主子?你这么喜欢我挨揍?赶紧的,把我头发束好。半梅,把礼制拿过来,我看看,只能临时抱佛脚了,这几年都快要把皇家礼仪忘光了。”李弘接过奏章,一边走马观花的看着,一边任由五女帮着自己绑盔甲,任由白纯拽着他的头发,开始束发,准备戴上头盔。
“花孟,你他娘的来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粮票牵过来,还有,看好白起,别让它突然间跑出来了,到时候就坏菜了。”李弘一脚蹬开马车的窗户,反正一会儿恐怕得坐太子车辇了,这各破马车也无所谓了。
“是,爷。”花孟看到窗户突然间从车厢处飞出,吓了一跳。
听到李弘的叫嚷,急忙向后边跑去,粮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一万人里面,怎么找啊这。
黑齿常之、薛仁贵、王名远、卑路斯等人,当初曾经跟随李弘的一行武将,此刻穿着明亮的铠甲,站在太子仪仗与东宫官员身后,静静的等待着太子的军队过来。
太子左庶子看着花孟快步跑过来,身后则是太子殿下威武的身躯,顶盔贯甲,黑亮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乌光。
“太子殿下亲征西域凯旋而归……”
第262章 空灵
东宫臣子集结,左庶子作礼高奏典谒引东宫官员拜礼,东宫侍卫分两侧,左庶子捧太子玺印奉迎太子,车驾南向,内率执刀面北。
太子殿下在内率前停马,内率上前执辔牵缰,太子殿下下马,前行十步站定,接过太子玺印。
左庶子再次高呼:“太子殿下升车。”太子家令授绥于太子左庶子,夹侍在侧,请奏太子殿下,获允高呼:“请发。”
内率两侧护太子车驾前行,众臣子与东宫官员高呼诺,面向太子车驾行礼。
车驾行过灞桥,左庶子立桥头运足丹田之气再次高呼:“侍臣上马、文臣皆坐。”
随后太子车驾再次启动,鼓吹奏响,少傅乘车后跟随,太子家令率先开导,以此为太子更令、太子詹事、太保、太傅、太师乘轺车,被卤簿。
清游队、清道率各执仪箭、刀仗快速前行,执马槊骑从二十四人随太子辇驾,左青龙右白虎擎旗佩刀。
次更率、京兆府吏,因太子殿下门下,于文臣武将前,玄武、朱雀擎旗配弓骑从之后,在震耳欲聋的鼓吹声下,耳朵都已经麻木,反正在宗楚客的率领下,跟着太子殿下车辇往前走,没毛病。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太子殿下车驾前的四大太监跟四个宫女一个侍女,耳朵里若有若无的好像都被塞上了白色的东西,看起来极像是棉花之类的绵软之物。
而车内的太子殿下,两个耳朵早就失去了该有的作用,在被两个绵软的棉花团塞住后,反正礼官与左庶子都会提前告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
就像从前一样,每一步都会提前告知,免得大唐的太子殿下,又在长安百姓跟前闹笑话。
从灞桥至丹凤门,李弘坐在太子车驾中,美美的睡了一觉,反正这一路上,用不着自己跟父皇或者母后似的端正坐着。
原有的太极宫跟东宫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如今都被一栋栋新建筑物所代替,宽大的朱雀大街比以前更为宽大,也更加平坦。
因为自己的回朝,整个太极宫之地已经焕然一新,青石板路显然是也被用水冲刷过。
拉开窗帘,透过车窗,望着东宫不算高大的宫墙,上面趴满了各种瑞兽,显得宏伟壮观。
丹凤门漆红色的大门远远在望,李弘急忙拿出奏章,开始翻阅。
车驾进入丹凤门后,自己就该下车了,然后在含元殿的广场步行,率领众臣穿过含元殿,行至紫宸殿,接着便是跪拜之礼,祭天祭祖拜父拜母。
然后才是天子临朝,自己起身,因为自己是皇太子,所以母后也会跟着父皇一同出来。
而自己手里的兵权不用交,毕竟太子六率本身就是东宫的部队,但也要再次象征性的把鱼符等安西大都护的象征,交由吏部官员手中。
左庶子高亢的声音在紫宸殿响起,冗长的车马兵戈长文,安西都护府这几年的功绩,都从他嘴里缓缓而出。
侍立左右的众臣,有的做闭目陶醉状,随着左庶子嘴里的每一句话,摇头晃脑,显得怡然自得。
有些臣子一言不发,双目直直看着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神游天外。
而有一个人则是跪在两列众臣中间,紫宸殿宽大的殿堂中,只有他一个人身着盔甲跪在那里,膝盖骨因为一块甲叶子硌着的缘故,都快要发麻了,但此刻的他却不能有丝毫的动作。
心里不知道把左庶子咒骂了多少遍,甚至都想好了,回到东宫要不要让这个家伙跪让一天,这特么的比上一世跪搓衣板还难受。
冗长告表乃是大唐天子欢迎凯旋武将,必不可少的一道朝堂程序,加上乃是大唐皇家太子殿下立下如此大功,自然也要向宗室庙堂陈述一番。
左庶子意犹未尽的把手里的奏章递给李弘,李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左庶子神色一紧,刚才太过于沉浸在太子殿下的彪炳战功上了,忘了主子竟然还在跪着呢,早知道就省去一大段了。
宗室官员的冗长告表,不光李弘没有听,就是高堂之上的李治跟武媚,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听到底念了些什么。
小兔崽子的功劳,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这是礼制,不可废,不可逾。
阔别四年,如今跪在他眼前的小兔崽子,完全没有了印象中那稚气未脱的样子,如今整个人虽然跪在那里,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粗旷神勇之感觉。
像是一把久经磨砺的横刀,虽未出鞘,但其锋芒已经咄咄逼人。
武媚凤目流转,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型,芳心则是不由自己的颤抖不已。
四年的时间,小兔崽子如今已经是高大威猛,跪在地上看不出身高,但看那笔挺的上半身,在身上盔甲的衬托下,已经是完全长大了。
气宇轩昂的气势,冷峻晓勇的神情,深邃如星空的双眸,除了那一抹略显不耐烦的嘴角上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气吞山河、横扫千军,铁骨铮铮的大唐好儿郎。
“儿臣李弘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李弘按照礼制,三跪九叩,在礼制与皇家礼仪上,做的是一丝不苟,不再像从前那般偷工减料。
随着年岁的增长,特别是随着身为大唐太子这个日渐重要的身份的责任,让他明白了,一些看似繁琐的礼制,在皇家隆重之节礼上,对天下百姓影响的重要性。
而这应该是他年少时就该做好的本分,但却因为九转十世的身份与经历,完全把他给迷惑了。
原本以为这些繁琐的仪礼制度,乃是一些封建王朝中的陋习,但随着对事物的认知发生改变,让他明白,这些循序渐进的过程,完全不是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到底是自己适应大环境,还是让大环境适应自己,在妥协之间,他看到了身为太子,应为天下人所要做的表率。
而在如今敬天拜地、崇神敬圣的文化传承中,即有儒家思想在延续,也有民智开化不及之原因,造就了如今的两极文化局面。
就算是在上一世,假神伪圣还满地立,何况是如今这个封建王朝时代的大背景下,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
而且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奇葩的,在科学理论无法解释之下,一个离奇的存在!
九转十世的身份,让他有时不得不茫然问心,看山看水,参悟生死、顿悟人生之时,也对大山大水,那天那地,产生了一股道不明的困惑感跟敬畏感。
人或许有来生来世,或许能够转世投胎,但每一世每一时,人之将死之时,那魂那魄转至六道轮回之中,是投胎转世,还是化作一缕青烟,转作烟尘。
困顿迷茫时,伤心痛苦时,为爱恨情仇伤心流泪时,当人无助时,往往会感叹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结下了什么孽缘,才让这辈子如此卑微、如此坎坷。
而这些,何尝不是印证自己九转十世之事?谁又能说明白,人有没有上辈子、下辈子?
如果没有,自己又算是什么?如何存在于此天地间?
终归结底,三生三世、六道轮回、九转十世,莫不是从唐王朝还推崇的道家、佛家谒语中,延伸出的广义自然轮回。
“弘儿、弘儿,这是怎么了?快宣御医。”武媚从李治旁边飞快的跑了下来,摇晃着跪在殿堂之上,一动不动的李弘。
陛下问了好几遍了,而李弘竟然像是老僧入定般,双眼空洞无神,就那么跪在那里有如石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发现不对的武媚不顾朝堂之上,众臣子的惊愕,急忙跑了下来,捧着李弘茫然的脸颊,关切地叫道。
“呃……母……母后,怎么了?”李弘仿佛从梦境中苏醒,有些呆滞的看着武媚焦急担忧的脸。
然后再扫过群臣脸上有些惊悚的神情,以及龙椅上父皇那站起来,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身形。
顿时明白,刚才自己恐怕跟六祖慧能似的,在一瞬间竟然进入了一个空灵的境地,把自己与外界给完全隔绝了。
“父皇、母后,儿臣无事儿,恐怕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过于疲钝,所以才导致儿臣身体刚才出现了一丝不适。”李弘抓住武媚捧着他脸颊的手,感受着母后手上传来的温暖,才觉得一切都仿佛回到了现实中。
“那就好,无事就好。”武媚看着李弘眼里闪烁过一丝,熟悉的心有余悸的好险的神情,额头上也浮现了一丝,让李弘熟悉的要挨揍前兆的黑线。
“嘿嘿。”李弘干笑了两声,看着武媚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走,缓缓踱步再次走到李治跟前,与李治一同坐定。
李治看了一眼武媚,武媚报以宽慰的笑意,示意两人均无事。
“既然太子因为舟车劳顿,加上常年在外征战,突回长安而引发身体不适,那么便先前往后宫,让御医为其调理下,朕允你先行退朝。”李治老怀大慰,难得李弘能够在如此繁琐的朝政仪式上,坚持到现在,实在是难能可贵,可以让他回后宫歇会儿了。
不然的话,这小兔崽子万一再犯脾气,当着众朝臣又开始不顾皇家典范,装疯卖傻,就真破坏了如今朝堂的威严端庄的气氛了。
第263章 泰迪熊
李弘的离去,也让武媚顿时对朝堂失去了兴趣,至于接下来的文武百官庆贺太子殿下凯旋而归,跟西域所取得的赫赫战功,对她来讲,还不如赶紧见见后面的小兔崽子比较实际。
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李治与一众官员去往了麟德殿,而武媚则以身体不适为由,准备会后宫。
大臣们跟李治各个心知肚明,皇后这是心里记挂刚从西域回来的太子殿下,不参加群臣饮宴,倒也是情理之中。
武媚走近自己的宫殿蓬莱殿,便听见里面传来五岁的太平公主跟八岁的李旦兴奋,以及拍手叫好的声音。
耳边也再次传来李弘的话语:“皇兄这次西征,自然是给你们带了很多礼物了,哪能不给你们带礼物呢,这西域奇珍异宝却是不少,就像那金鱼海东青逐燕、元白玉龙、玉镂雕双狮、明玉才女佩、九玉离合碧、金玉穿孔琉璃饰、飞天莲花跃马金玉、翠玉金佛叶、镂空合金囊、金铜火舍挂饰、祥云挂金雀……”
“真的吗?这么多宝贝!”小萝莉太平公主兴奋的双眼放光,小手抱着李弘的脸,吧唧吧唧的连亲了好几下。
武媚悄无声息的缓缓走进来,而某人自顾自的忽悠着太平跟李旦。
“皇兄何时骗过你们?不过啊……”
“不过什么?”太平公主扑扇着明亮的眼睛看着皇兄,紧张的问道,深怕那些宝贝全部不翼而飞了。
“不过皇兄此次西征太过仓促,来去时间太短,等下次,当下次皇兄定会给你……哎哎哎,母后?儿臣见过母后!”李弘突然间觉得耳朵一紧,四年前的阴影立刻涌上心头。
武媚揪着猫着腰的李弘的耳朵,气呼呼道:“太过仓促,时间太短!四年的时间你告诉我时间太短?你还想去多久!”
武媚揪着比她高出一头,但此刻却俯首帖耳,正顺着自己揪着他耳朵的手,龇牙咧嘴的喊疼。
“母后母后,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对母后的思念可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在西域时,恨不得立刻能够赶回长安,在母后跟父皇身旁尽人子之孝。”李弘弯着腰,让母后能够轻易的拽着耳朵,讨饶地说道。
“你还知道回来?你跟我说说,当初你去西域,说是几年?还有,如今你那文成姑姑还在长安!你放在太乙城的那个名叫安小河的女子是谁?半梅跟寻兰,谁让你动的?反了你了,那是我的宫女!这几年侍候你,没说给你李弘侍寝用!白纯是不是侍寝了?李贤他们,顶多是调戏调戏宫女,你倒好,竟然直接把我的宫女……行,李弘,你这刚一回来就开始找不自在!你给我坐下!”武媚举的胳膊都酸了。
与其说是自己如从前般在揪他的耳朵,倒不如说是自己够着耳朵在往下拽更合适些。
武媚刚放开李弘的耳朵,只见瞬间站起来的李弘,比她高了可不止一头!这结实精壮的身躯,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愣愣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李弘,武媚才把目光从李弘身上移开,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比以前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但那欠揍的德行好像还没变。
看太平那瘪着嘴唇,因为礼物不翼而飞,时刻准备哭泣的样子,武媚就恨不得……像以前那样揍他。
可看了看那精壮结实的身躯,武媚觉得,现在要揍这小兔崽子,恐怕到时候疼的就是自己的手了。
李弘双手扶着武媚的肩膀,缓缓按着武媚在椅子上坐下,含笑说道:“儿臣启程后,心里很是想念母后,真是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回长安。如今看到母后,儿臣也就放心了,母后还是如以前那般漂亮美丽,这几年的时光,只为母后增添了母仪天下的凤威,倒是感觉母后还年轻了少许。”
“少在那说没用的,本宫老没老我能不知道?”武媚嘴上虽然如此说,但还是接过宫女的递过来的镜子,仔细打量着镜中的容颜。
“嘿嘿,母后,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看我文成姑姑,那都老成什么样儿了,再看看您,是不是还一如既往的年轻美丽?儿臣对您啊,也没什么期望,只希望您能一直保持这么年轻漂亮……”
“你少气我几次就比什么都强!”李弘的一番话还是让她很受用。
接下来,李弘便如同旅行回来的游客一样,向花孟招了招手,花孟意会,立刻走出宫殿,跑到外面一辆经过检查的马车上,与其他人抬出来了好几个大箱子。
“哟,李弘,你这是打仗去了,还是去掠夺财富去了?”武媚看着那几个被四人抬着,都很吃力的箱子,不由得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