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暗地里商议过后,请求李弘批准他们反击,而且希望李弘能够允许他们把矛头对准沛王李贤。
李弘简要的看完奏章后,便伸手再次递给了猎豹,淡淡地说道:“烧了它。”
猎豹李弘身后接过奏章,掏出常备的火折子,干净利落的点燃了那份奏章,待奏章全部化为灰烬,散落在花园的花丛中后,才恭敬地问道:“殿下,需要拟旨给他们吗?奴婢听从吩咐。”
李弘长叹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用了,臣子之间的争斗,参合进去了,只会更加复杂,往后的事态就更加不好控制了。”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李贤跟李忠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两人多年来不曾谋面,难道就靠书信建立了这种坚定的信任?甚至是牺牲掉性命也要为李贤争取主动权?
李忠不傻,他没有权衡过利弊?为何他要如此做?就算是李贤当上太子,他不依然还是个王爷?难道还能飞上天不成?
李忠与自己的斗争中,有晋阳王氏等世家大族的影子在里面。
难道说,李忠之所以愿意牺牲掉自己,是被晋阳王氏等逼迫?因为其已经没有了用处,晋阳王氏等为了自己的地位,需要一位够分量、地位尊崇的皇子来与自己相斗,所以就选择了李贤?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能够说的通,但真的是李贤吗?确定是李贤吗?
李弘手里现在最缺的就是证据了,白纯那败家娘们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给过一个好消息,天天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殿下,奴婢斗胆……”
“不必说了,不必回信,静观其变。”李弘皱了皱眉头,语气低沉地说道。
就在李弘想起白纯的时候,白纯此刻正摇曳着身姿,在大明宫的后花园穿行,皇后下旨召见她,竟然选择在了萧淑妃的小宫殿内,这让白纯赶到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九仙门处的宫女与太监,以及皇后的仪仗之后,白纯心中的担忧这才完完全全的去除。
汪楼低声说了几句后,告知白纯就皇后与萧氏在院内,请她立刻进去。
武媚与萧淑妃依然还坐在葡萄架下方,白纯进来时,第一眼便看见两个美人儿笑颜如花儿般,如果不是多年前两人之间的历史,很难让人相信,眼前的两人便是当今大唐皇后,跟当年与她在后宫斗的死去活来的萧淑妃。
武媚一身儒袖衫裙、衬托着她高挑丰满的身材,再加上岁月的风霜与打磨,成熟女人的风情跟美丽尽显无疑。那身上雍容华贵、英姿飒爽的气度,雪白如玉的精致脸颊、炯炯有神的明亮凤眸,完完全全的把一个女人一辈子梦想拥有的美与媚,演绎到了极致。
就是同样身为女人的白纯在面对皇后时,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多多看几眼,这个能够完全轻松驾驭各种美丽的皇后。
一旁的萧淑妃虽然是一身藏青色道袍,发髻同样是简单的用一根木簪挽了一个道髻,但那纤尘不染、看破红尘的深邃眼神,那同样是如玉般洁白、美丽的面庞,加上那一身合身的道袍,把萧淑妃的身材曲线也是完美的勾勒了出来,该瘦的瘦,该凸的凸。
两个人恬静的坐在葡萄架下,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美丽的女人,各有千秋,换做是任何一个成熟的男子在两女跟前,恐怕早就被两女的风采吸引,呆立一旁了。
“白纯见过皇后、见过……萧姐姐。”白纯愣了下,好在反应快,面对这个一直还是庶人的前淑妃,差点儿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武媚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皇后该有的威仪被她拿捏的恰到好处,对着白纯只是淡淡的微笑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萧淑妃起身对白纯行礼,李弘过来时,偶尔也会带白纯过来,所以对于眼前这个表情淡漠、神态淡然,高挑的体形衬着一袭白衣衫裙,总是给人一种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倒是算不得陌生。
“你那主子走之前可有叮嘱你些什么?”武媚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问道。
白纯听到武媚的问话后,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萧淑妃,不知道是不是该当着萧淑妃的面讲出来。
“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与她又不是不相熟,李弘与她之间的关系你心里也清楚不是?”武媚看了一眼萧淑妃,而萧淑妃也是微笑着正好望着武媚,两女眼神交错,虽无火花四射,但还是能够依稀感觉到一种天然的敌对似的状态。
听着武媚的话,白纯心里也轻松了很多,恭敬地说道:“回皇后,殿下临走时,只是叮嘱东宫其他臣子恪守本分,不必理会外界的流言蜚语,说是清者自清。”
武媚似笑非笑,再次看了萧淑妃一眼:“那你呢?就没有跟你说什么?”
“有一些,查太乙城这些年跟梁王之间的账目往来,包括一些横向的,梁王与其他地方的账目往来,但至今还未有收获。”白纯面色如故,本来就是这些,但是看来有高手为他们做账,自己查到现在,竟然是一点儿蛛丝马迹没有查出来。
萧淑妃一直在静静的听着白纯与武媚的对答,自始至终她都是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后,萧淑妃才淡淡开口说道:“你不妨从漕运查起,北面查不到的话,不如试试南面,朝廷向来重视江南士子,当年晋亡之后,大部分的氏族都随着迁入到了南方,直到前隋乃至我大唐一统天下之后,这原本逃亡到南方的氏族,却是已经在南面扎下根基、开枝散叶了,这些年虽然是因为长安、洛阳等地方的赋予,以及我大唐的稳定,南方士子不少人开始跑向了这边,但……那边恐怕他们也没有放松过吧?”
武媚听的秀眉紧蹙,但心里也是不得不佩服,这萧氏在冷宫之中,竟然还能够保持如此敏锐的触觉,其聪明程度看来不亚于自己啊。
而且一针见血的是,从漕运查起,就得查工部,工部尚书是何人?房先忠,房先忠是谁?那就是她有意为李贤纳王妃的房家。
从这里查,不管怎么样,都绝对是一个上佳的突破口,哪怕是最后查不出李贤与杀害李忠,诬陷给李弘有关,但也最起码能够查出,这些年李贤挪用了多少工部的银子。
李弘不在长安这些年,李贤本身就隐隐有被传出会被立为太子的谗言佞语,而也就是因为李弘不在,少了一个人压制他,如今的沛王府表面上看起来丝毫不起眼,但其中的建筑与装潢程度,绝对不亚于东宫啊。
甚至,更多的园林建筑,李贤则是照搬了南方不少的风格,当初的解释是,因为王府面积的局限性,所以为了能够尽可能的把王府建造的豪奢、精致、完美,可是动用了大量的江南工匠的。
而这一切,虽然都是在明面上进行的,但都是得到了陛下的同意的,因为其给《汉书》作注得到了李治的夸赞跟奖赏,加上与李弘相比,李贤在仪礼、风范等等方面又要表现的好很多,那时候自然是也深得李治恩宠,所以王府违制建盖,也就没人把此事儿当回事儿了。
但现在,因为李弘身上的脏水,不管是不是李贤所为,但李弘想要保住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主的位子,那么就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
无论李忠的死是不是李贤所设计,是不是为了污蔑李弘,是不是有意争夺太子之位,那么都必须把李贤拉下水,如此一来就可以在众臣与皇帝、皇后跟前造成,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局面。
这样一来,也就能够给李弘争取更多的时间跟机会,来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的同时,打压其他有争夺太子之位的人策略。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李贤是避无可避的,都要因为李弘身上的脏水而受牵连了。
武媚与萧淑妃的想法儿虽然有着一丝差别,但基本上的策略是相同的,就是让众臣跟陛下,陷入两厢都难以抉择的境遇中。
“是,多谢萧姐姐,奴婢这就回去安排,尽量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白纯真诚的行礼道。
“不但如此,切记,告诉那李弘门下的几个人,切莫轻举妄动,不要因小失大。若是问起,就说是本宫让你传话的,拿着这个去吧。”武媚洁白如玉的纤细手指,捏了一块凤佩淡淡地说道。
“是,奴婢谨记,奴婢谢过皇后。”白纯再次对着武媚行礼道。
武媚与萧淑妃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白纯的背影离去,武媚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而萧淑妃的神色则就变得有些冷淡了:“不知道皇后还有何吩咐?”
武媚直起身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顿时上身那丰满弹性曲线完全显露无遗:“暂时就这些吧,对了,这些年你身在皇宫,好像那兰陵萧氏有不少人都被你掌握了,让他们机灵着点儿,别到时候站错队了。”
萧淑妃也跟着叹了口气:“皇后真是英明神武,看来是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您的耳目,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去做。但……”
“但你很想知道,李弘跟李贤都是本宫所生,为何会在这个时刻倾尽全力帮助李弘洗清嫌疑,甚至不惜把李贤也拉下水?”武媚替萧淑妃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425章 礼物
萧淑妃最终还是没有能从武媚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为什么武媚会面对两个亲生皇子的争夺太子之位,选择了帮助李弘,而不是李贤,难道就是因为长幼有序?
萧淑妃笑了,这绝对不是理由,无论是她萧淑妃,还是武媚,都不是墨守成规的女人。
能够在明争暗斗中的深宫之内保住性命,特别是像武媚当年那般手段的女子,最后坐上母仪天下的皇后位子,更是需要非凡的智慧跟胆识。
但就是这么一个,自己自认为这辈子永远不会赶上的女人,为了能够给李弘自证清白,甚至不惜放下皇后高贵的身段,跑到自己的深宫与自己长谈,难道只是因为心里偏爱老大多一些!
这绝对不可能!
着手从漕运查江南士子,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但……这却是武媚教给自己叙述给白纯听的。
她是不想让李贤太伤心?所以借自己之口?还是另有所图?
但不管如何,自己已经迫不得已,或者是认命的被武媚拉进了李弘与李贤的争斗之中,以后如果李弘依然是太子,自己自然是能够苟且偷生。
但如果李贤逆袭成功,那么自己,到时候的命运恐怕就是与李弘相连,境地堪忧了,而且到时候,还需要证明今日这一切乃是出自自己之口,非是她武媚所为。
痴痴的望着那英姿飒爽的背影缓缓在仪仗的簇拥下离去,萧淑妃只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被武媚拿刀架在了脖子上,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倾尽所能,帮助李弘度过这一难关,或者?她只是需要在陛下与自己探讨时,在陛下耳边替李弘说上两句话?
连着两天的日子,李弘把高句丽的柳京已经转悠了一个遍,而自己的龙爹如今真成了真龙天子,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过每次看见的时候,身旁都多了一个女子,年轻的女子,年轻到李弘都觉得,恐怕自己可以喊她妹妹的年纪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在李弘看来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只是一双眉眼如丝般,时刻缠绕着龙爹的龙躯身上,是不是的回眸一笑,美艳绝伦的脸颊倒是还带着一些青涩跟未经人事的羞涩。
悄悄的问过花吉等人,几人俱是摇头,没有人清楚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只是知道,在高句丽皇宫转悠时,就与陛下不期而遇了,难能可贵的是,说的一口好唐话,甚至是比李弘说话说急了之后,有些大舌头的唐话还要标准。
“我特么的不标准是我不想骂人,你特么再说我说话不标准?以下犯上你这是,知道吗你!治你个大不敬!赶紧给我弄清楚这女人的身份。还有,严加看管,切记不可出什么差错!”
花吉的官服上留下了几个很深的脚印,委屈的看着某人离去,然后身后的皇帝陛下竟然静悄悄的出现了。
“你又怎么惹他了?”李治看着望着李弘的背影,委屈的怔怔发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花吉问道。
“啊?陛下……”
李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此时正低着头斜着眼,看着花吉官服上的几个脚印,淡淡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他干嘛又踹你?”
花吉脸上浮现一个难堪的笑容,好像觉得如此笑容面对圣上不够真诚,于是有多挤了几丝皱纹,吞吞吐吐道:“奴婢刚才说错话了,说殿下的唐话不如张小姐的唐话标准。”
“活该,他有些大舌头你不知道?你这是成心,怎么没砍了你呢?”李治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这几日有那张绿水的陪同,龙心甚悦,所以也懒得计较自己儿子被人说唐话不标准了。
“是,陛下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奴婢一会儿便去给殿下认错儿去。”花吉弓着腰,既然陛下都说自己活该了,那就真的是活该了。
“他干什么去了?火急火燎的。”李治背负双手,正在宫殿里你侬我侬的,却被他不孝子差点儿搅和了。
不过他怎么没有硬闯呢,竟然被花吉拦住后,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不像他的风格啊。
“回陛下,奴婢听说宫内来了一批高句丽的皮毛商贩,说是与殿下有要事儿相商,就先过去看看了。”花吉只好把从花孟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没办法,这也是陛下交代的,陛下不知道太子殿下看到他,与那被称作张绿水的女子一起后,会不会横加阻拦,所以就一直让自己与花孟通气,好及时知晓太子殿下的想法儿。
“商贩?想要上好的皮毛找高句丽王室不就成了,他亲自摆弄什么皮毛呢?”李治捋着胡须,思索的问道。
“回陛下,这个奴婢就不知晓了。”花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走,过去看看。”李治想了下,还是搞明白比较好,不能让他破坏自己的好事儿不是?
李治在高句丽想要出门,自然是不可能说走就走,王宫内近千人的金吾卫,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轮流守卫着他的宫殿,所以他要往高句丽王宫其他地方走一遭,那可真是前呼后拥,完全不像是在长安大明宫内一样,可以休闲的散步。
一帮人的出动,自然是也会惊动高句丽的臣子与高藏,而今为止,唐军还没有准备出发前往新罗、百济等地,所以那一直被李弘惦记的泉男产、泉男建到现在他也没有见到。
“这玩意儿真的好吗?”李弘拉来了好几个高句丽的臣子跟几个宫女,手里拿捏着一条貂皮,问着旁边的人。
一大排临时搭建起来的铺子上,全部铺满了各种各样的皮毛,其中尤以貂皮为贵,尤以貂皮最少。
而高句丽被李弘胁迫过来的大臣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般,高句丽的王室可是高句丽国威严的象征,何时轮到这些商贩跑进宫里来了?大唐的太子殿下这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我们啊。
但此刻面对大唐太子殿下的问话,又不敢不回答,毕竟虽然这是自己的地盘,但无奈人家拳头大啊。
于是,舌人自然是在听了高句丽大臣的回答后,对答如流的给翻译道:“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貂皮以十字貂最为尊重,接下来才会是其他品种。”
“这白色的呢?看起来挺不错的嘛。”李弘扔下手里那他觉得不值钱的十字貂貂皮,看着那白色地说道。
舌人看了看旁边的高句丽大臣为难的神色,只好如实翻译道:“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白色的只是好看,论起皮毛的手感、质地,以及昂贵程度,自然还是以十字貂最为贵重,希望您能喜欢十字貂的……”
“你要这些做什么?”李治突然间出现在了李弘的身后说道。
李弘赶到肩头竟然被人拍了一下,但听到话音后,立刻收起了准备怒视的神情,换上一副孝子表情道:“儿臣这是因为您所以才如此啊。”
“因为朕?朕说过需要这些东西了?就算是朕需要,难道高句丽王室岁贡时,会给朕以次充好?还不是会拿他们最好的东西献给朕?”李治看着李弘回答完他的话,又开始自顾自的低头挑选起来,更加不解这个不孝子为何这么认真了。
显然龙爹不喜欢自己市侩的样子,只好把旁人赶到一边,高句丽王宫内的摊位前,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人,李弘这才在龙爹旁边低声说道:“您这次出来收获不小吧?”
“那是,朕已经做到了你皇爷爷都未曾做到的伟业,使我大唐将士入主高句丽王城,难道这收获还小了?”
“另外的呢?这几日天天陪着您的那位呢?您打算怎么办?不会离开的时候,就把人撇在这里吧?”李弘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好提醒龙爹道。
听到李弘提起张绿水,李治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李弘毫无所觉,依然自然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儿臣是替父皇担心母后,如果母后知晓了怎么办?如果您带回大唐,母后不同意怎么办?”
“那跟这些皮毛有什么关系?”李治有点儿开窍了,但还是不觉得,这些皮毛能够收买皇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