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带过来了,一千人,由无法无天统领,按照你的要求,进入长安城后,都是策马疾驰过来的,怕是半个长安城的城武卫都被惊动了,估计这个时候,都在往这边赶呢。”李贤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块玉佩跟令牌,放在了李弘的面前说道。
“那就对了,不这样的话,怎么打草惊蛇?”李弘把令牌再次系到了自己腰间,刘祥的令牌则是拿起来看了看,而后才交给了白纯。
“不是,你一会儿怕父皇跟母后发现,然后大发雷霆收拾咱们三个,现在又让我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率你的浮屠营进城,你是怕父皇跟母后不知道啊,还是你想坑我啊。”李贤很不满地说道。
给自己的消息一会儿一变,刚出东宫就接到了他的消息,让自己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了,等到了城门口了,又派人说不必让浮屠营进城了,刚跟无法无天接头,正准备让他们回营,而后又接到了李弘的命令,策马疾驰长安城,立刻到濮王府,也难怪被折腾了一路的李贤此刻对着他大吐苦水了。
“兵不厌诈、虚虚实实才让人不知道咱们三个在想什么,让他们猜猜咱们到底是兄弟齐心,还是各怀心思。总之,如此一番折腾,城武卫紧张起来了,那么劫持老八的人也会紧张起来的,要是老八被劫持了,知道了这些动静,或许也能稳稳心神,知道咱们正在设法救他,也希望这时候不是正在那里哭泣就好。”
说完后李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一会儿就该有人送信过来了,该告诉自己往那里救人了。
第521章 人品好
雪花纷飞的长安夜色下,尉屠耆率领着五十人的太子卫队,从皇城西侧的顺义门悄悄的走了出去,五十一人全部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衣服,腰胯弓弩手提横刀。
从颁政、布政两坊之间穿过,便来到了贯穿长安城南北的永安渠堤岸,空无一人的堤岸边,落寞的树枝上积满了白雪,纵横排列的几座河桥,同样在夜色下,经过雪花的点缀,变成了白色的玉带一般。
黑色的永安渠冰面上,铺了一层黑白相间的雪花,随着天空继续纷飞飘零的落雪,继续前赴后继的想要以纯白色铺满整个永安渠。
“头儿,海东青就是从这里消失的,但它飞的太快了,估计还有下雪的原因吧,末将跟踪到这里后,就没看见它的身形了。”一个兵士踩着脚下薄薄的积雪,走到尉屠耆跟前,指了指河面的上下游说道。
一身白色的棉布衣服,加上身上堆满了雪花,高大的尉屠耆就像是一头狗熊义阳,络腮胡子上面也沾满了雪花跟,哈气融化的水珠,两眼望了望永安渠对面的金城坊,又看了看永安渠,低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脚印么?”
“没发现,除了咱们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就连野狗的脚印都没有。”兵士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那特么的会飞到哪边去?顺着永安渠往南再过两坊之地就是西市了,总不能把人藏到西市吧?会不会太显眼了?”尉屠耆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雪花,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会不会是在最后面的安定坊?那里可是出城的好地方,光化门、景曜门、方林门,可都是很容易就出去的。”另外一个兵士,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北面,相隔两坊之地,就是长安城北城墙的地方说道。
“我看不像,那里紧挨掖庭宫,把殷王劫持后藏到这边,这不是找死么?敌人肯定不会这么傻的。”尉屠耆也没有办法了,这一刻,真想脱下来一只鞋,干脆的以扔鞋来决定去哪一边了。
“正所谓反其道而行之,劫持了殷王,还有两个宫女,想来他们不可能去西市吧?那里人多眼杂,很容易暴露的,而背面紧挨城墙的这几坊地,就不一样了,看似贴着掖庭宫,但这里百姓很少,基本上都是外来人租住的比较多,所以末将认为,应该往北行。”兵士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而就在他们发表见解的时候,紧挨北城墙的安定坊内的一处宅院里,李旦正抱着一只鸡,窝在床上睡的正熟,两个宫女侍奉在侧,虽然神情交瘁,但还算是比较平稳祥和,显然并没有人为难她们。
窗外的一只眼睛,偷偷的透过玻璃往里观看,待看到一主二仆三人,正安静的坐在床前,守护着他们的殷王,并没有打算逃跑的迹象后,这才悄悄的退了出去,来到了紧挨着的一间房间内。
“大哥,睡着了,今日折腾了大半天,晚上咱们又转移了好几个地方,咱们都乏了,他们就更别说了,恐怕现在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裴彦先看着屋内的三人,轻松地说道。
裴懿望了望左右两人,眉头之间甚有忧虑,谨慎地说道:“还是小心为上,李弘非凡人,机智过人,很可能就会猜到咱们藏匿在这里。”
“那怕什么,今日劫持这殷王,不就是为了跟他们交换吗?”裴彦先一愣,既然劫持了,又怕人家知道,那还怎么交换!
“万一人家在咱们放松警惕后,解救了殷王,你还拿什么跟人家交换?”裴懿瞪了一眼裴彦先,没好气地说道。
旁边的一位中年人,神色同样凝重,此时插嘴道:“这些并不是眼前的重中之重,眼前急需解决的是,我们怎么能够同意太子放了裴大人,如果太子不放人,那么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舅舅所言极是,所以我通知了太子,也通知了沛王跟英王二人,众所周知,三人之间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就算是太子不打算放了父亲,想那沛王也不会坐视不管吧?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有他跟父亲来往的亲笔书信,到时候他怕是想不答应都难。而如果沛王跟太子意见一致,英王又在一侧旁观,太子跟沛王怕是都会有所顾忌,投鼠忌器,不与咱们交换的话,那么等于害死了殷王,如果殷王有何不测,无论是太子,还是沛王,在陛下跟皇后那里,想来都讨不了好吧?到时候,三人之间,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怕是就会便宜了英王,所以我们只要防止他们偷偷解救走殷王即可。”裴懿胸有成竹地说道。
只要一交换成功,加上身为监门卫的薛仲璋,已经把景曜门的武卫首领换成了自己人,自己便可带着父亲直接走水路前往扬州。
就算是太子想要追,在水路上,轻舟要比快马快了很多,何况如今城外还有接应的人,自己等人逃出长安,绝对不是问题。
薛仲璋看了看刘德威,也就是裴炎夫人的弟弟,淡淡说道:“刘大人不必忧虑,安定坊这座宅院平日里都不会有人来,更别提现在外面风雪漫天了,您就放心在这里等候便可。”
裴炎夫人刘氏的弟弟刘德威,身为大理寺监正的他,听到薛仲璋的话语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薛仲璋,然后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薛仲璋早就被李敬业收买,而也是薛仲璋通过刘德威自己,跟裴炎搭上了线,而后让李敬业与裴炎联系上,开始了他们野心勃勃的计划。
本以为等裴炎坐上了尚书省右仆射的位置,掌管了刑部、兵部、工部之后,然后他们在里应外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长安。
但不曾想,绝密的计划还是被太子李弘所截获,破坏了他们利用李贤来谋反的计划,甚至连以沛王斗倒李弘的计划都没有成功,便被太子彻底瓦解。
“裴兄,咱们两人该启程了吧?不能让太子跟沛王、殷王他们等候的时间太长了,免得到时候太子真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薛仲璋看了一眼裴懿说道。
“好,那我们启程,这里就有劳舅舅跟彦先把守了,切记一定要谨慎小心。”裴懿看了看裴彦先,自己的兄弟是个急性子,自己不得不多叮嘱两句。
不过好在还有舅舅刘德威在旁,身为大理寺监正的他,想来对于看押一事儿,应该是比较擅长的,何况有他在,也能镇住自己的兄弟裴彦先,不让他乱来。
“布政坊?有意思。”李弘拿着一张纸条,展开看了看,笑着说道。
“那还等什么,立刻派你的浮屠营杀过去……”
“你闭嘴!这肯定不是老八关押的地方,很可能是他们要跟咱们谈判的地方。”李贤看着撸胳膊挽袖子的李哲,训斥道。
李弘见李哲梗着脖子不服气,也懒得理会,有意考校李贤问道:“那你觉得,老八会被关押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早就去了,还在这里陪你站在大雪地里。”李贤缩了缩脖子,雪花落入了脖颈处,引来一阵清凉的冰爽。
“我也不知道。这样吧,就咱们三个去吧,这上面写了,不能多带人去。”李弘把纸条递给了李贤说道。
“你为何不把刚才送信的人拦住,说不准从他嘴里就能问出来老八的下落。”李哲不满意的看着两人,埋怨道。
这是少不更事的老八丢了,两人都不怎么着急,这要是自己丢了,这两人会不会先喝顿酒然后才想法子救自己啊,还是干脆就不救了,任由自己自生自灭了。
果不其然,想什么来什么,李贤把纸条递给了李哲,嘴上就开始了第二轮训斥李哲:“我告诉你,这是老八丢了,要是你丢了,我连理会都不理会,我就窝在府里喝酒,哪也不去!人家既然派人过来送信,你认为会是他们自己人吗?大唐还没有盛世到没有流浪汉、乞丐的地步,随便找个人就能送信过来的,笨蛋。”
“凭什么你就救老八,不救我?我不是亲的吗?老八还是蛋里……哎哟。”李哲捂着后脑勺,一不小心,又被老五揍了。
“你就是欠揍,难怪老六天天不愿意给你好脸。”李弘轻松的看着五官因疼痛皱在一起的李哲,淡淡地说道。
“你不会真打算咱们三个人去吧?你……你能保护你自己,可……可你能保护我们俩吗?”李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哲,有些担心的问道。
今日打晕刘祥一事儿,彻底让李贤放弃了自己在武力上,能够赢得李弘的希望了,所以看着纸条上只让他们三人去,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嘀咕起来了。
“那你们俩别去了,我单刀赴会,你们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李弘揽着陪他们站在门口的白纯的肩膀,轻松说道。
“那算了吧,我们俩还是去吧,你记得带把刀啊,别空手啊。”李贤无奈的垂下头,任由雪花落尽脖颈里,拉着李贤率先坐进了马车里。
“杀掉裴炎,立刻!”李弘轻轻舔了下白纯的耳垂,又再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往马车的车辕处走去。
白纯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弘驾着马车缓缓离去,耳边不时传来几人的声音:“白纯也就对你笑,看见我们就没有笑过,为什么?”
“因为我人品好。”
“呸!当初我就该请求母后,让你把白纯送给我。”
“笑死了,还人品好,这才月初,你看看有人给你投月票吗,哈哈,还好意思说自己人品好,真是搞笑。”
“来来来,你出来,咱俩好好聊聊李哲,你胆子肥了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中间那条腿给你打断!”
“中间哪有腿……?”
“李贤,出来,别让我一个人驾车,你俩坐车厢里。”
“我俩再给你找月票呢,不出去。”
“……”
第522章 大理寺,白纯
寒冬雪夜,睡的迷迷糊糊的狄仁杰被下人急急喊醒,大理寺来人禀报,大理寺被一千多人包围了,说是要保护裴炎裴大人。
赶到大理寺门口的狄仁杰,只见一辆盖满了雪花的马车,静静的停靠在门口,大理寺的各个门口,也被一群神情冷酷的兵士所包围,虽然这些人并没有穿着盔甲,但其神态一看便知,这些人恐怕都是战场滚了几个来回的狠角色。
“在下狄仁杰,是何人包围了大理寺?可知包围大理寺,乃是朝廷重罪!”狄仁杰披着蓑衣,站在静静的马车前面,朗声道。
白纯缓缓掀开车帘,披着厚厚的白色皮裘,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子,缓缓走下马车,抬起头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雪花,淡淡说道:“奴婢白纯,奉太子殿下手谕,在此看押裴炎。”
“为何?”狄仁杰一愣,没想到竟然是太子身边的白纯亲临大理寺,顿时心头一动,显然长安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太子殿下得到消息,今日有人怕是要谋害裴炎,特命我在此保护,以防被歹人所害。”乌黑的秀发上,沾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雪花,却越发显得白纯倾城绝艳。
“大理寺乃是大唐监押重地,向来设有重兵把守,太子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狄仁杰指了指一排排跟木头桩子似的,却带着凛然杀气的浮屠营兵士说道。
狄仁杰显然是对李弘突如其来的安排有所不满,竟然不通知自己,就派兵包围了大理寺,难道就不怕陛下跟皇后知晓此事儿?
裴炎虽然有诬陷他,但他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置裴炎于死地吧?难道……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大理寺的一处角落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地。
而就在那人刚刚离开后,一排排木头桩子似的浮屠营兵士里,缓缓走出来两个人,悄悄的往黑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白纯收到无法的暗示后,这才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狄仁杰,而后说道:“还请狄大人见谅,殷王走丢了快要一天了,如今怀疑被他人劫持,担忧与裴炎有关,所以派奴婢过来探望一番。”
狄仁杰借着灯笼的光亮,仔细的看了一遍那纸条,显然是太子亲笔所书,于是问道:“那不知白小姐可有见过裴炎?”
“没有,我来到这里后,大理寺便有人去通报狄大人您了,奴婢一直在这里等候。”白纯脸色平静,万年寒冰一般,没有一丝的波动。
狄仁杰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为了让白小姐,更是为了让太子殿下放心,不如就让狄某人带白小姐去查看一番,如此也能让太子安心,让白小姐回去好交待。”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狄大人了。”白纯依然是脸色平静地说道。
狄仁杰显然也知道白纯的习惯,也知道白纯的笑容千金难买,在他眼中,白纯就像历史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佳人一笑的褒姒。
不过好在,白纯的笑容对于太子殿下倒是不吝啬。不然的话,狄仁杰会怀疑,太子会不会为了白纯一笑,也像周幽王一般来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儿了。
无法无天跟在白纯与狄仁杰的身后,缓缓走进了大理寺的监牢内,这里的监牢显然要比其他普通的监牢好了很多,但进入监牢后,还是能够感到一阵的湿冷瞬间袭来,甚至比外面的风雪夜还要让人难受。
裴炎、薛元超、高智周三人各被关押在一个空间狭小的牢房内,发潮的棉布薄被跟一些同样有些潮湿的稻草,便是一个供他们休憩的睡榻,除此之外,便是一个油乎乎的案几跟两个蒲团,然后便再无任何物件。
整个狭小的牢房,唯一通风的地方,便是牢门口这条狭长昏暗的通道,随着一阵风呼啸着钻入,带着湿冷的空气穿梭在监牢的狭长通道内,带着一股难闻的异味儿,以及丝丝的潮湿,让蜷缩在牢房里的裴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狄大人,奴婢有个请求,不知道当不当讲?”白纯随着狄仁杰走出牢房,站在大理寺的正厅内,淡淡说道。
“白小姐不妨直说就是了。”狄仁杰老奸巨猾,也不说答应不答应,而是只让你先说出来,然后再视你的要求判断是否答应。
白纯点了点头,有些忧虑道:“无论是裴炎、还是薛元超、还是高智周,如今的生死不只关乎你大理寺的声誉,重要的是关乎着殷王殿下的生死,所以奴婢请求给三人的牢房中,各送上一个火炉与门帘如何?毕竟今夜风雪交加,寒冷逼迫,刚才奴婢穿的如此厚实,站在通道内,都感到寒意蚀骨,如果今夜裴炎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怕是狄大人,还是太子等人,都不好对陛下交代了。所以白纯希望狄大人能够同意这个不情之请,等殷王被殿下找到,安全返回宫中后,狄大人再收回也不迟。如何?”
“白小姐考虑周全,狄某佩服,既然如此,那么就允了,但一旦找到殷王殿下,狄某人可是会第一时间收回的。”狄仁杰笑了笑说道。
“那是自然,如此就多谢狄大人了。”白纯说完后,便看了一眼旁边的无法无天,两人对着狄仁杰一一行礼,而后便跟着狄仁杰指派的监丞,匆匆的去找火炉与门帘去了。
而在另一边,李弘驾着马车缓缓进入了西市,风雪交加的寒冷深夜,丝毫不影响关了坊门后,依然在热火朝天、人声鼎沸的西市继续招揽着生意。
各个酒坊、茶肆、专供外国人用来娱乐的胡女,依然是穿着薄薄的衣衫,在场中央的一块毯子上,妖娆婀娜的跳着胡旋舞,展示着诱人的身材跟迷人神秘的躯体。
“您这边请。”李弘悠然的驾着马车,突然间一家茶肆里,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拦在李弘亲自驾的马车前头。
“吁……吁……找死啊你,再撞到你!”李弘驾车把式本来就不怎么样,急急勒紧了缰绳后,立刻骂道。
然后就听见身后的马车车厢里,传来了咕噜噜碰撞的声音,以及李贤与李哲呼痛的声音和抱怨声。
“你会不会驾车,撞死我了!”
“哎哟,我的鼻子,皇兄,疼死了我……”
李弘懒得理会身后的抱怨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看其装束显然就是茶肆的伙计,于是手里的马鞭指了指伙计,问道:“你确定没拦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