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子要不要再给皇后……”白纯跟在垂头丧气的某人身后,看了看书房的方向,低声说道。
“你还真当真了啊,母后要是决定了的事情,你就是搬一座金山银山都没用的,算了,听天由命吧,不过母后突然间把日子提前了,而且在东宫接见,想来应该已经理解我的意思了吧?老天保佑吧,但愿母后这个时候可别犯浑……哎哟喂……”
“就知道你这兔崽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鸡毛掸子无影无踪的同时,留下的武媚再次前往书房的背影。
走出丽正殿,望着外面快要密不透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不远处,只见三架马车缓缓行驶了过来,而后在丽正殿门口缓缓停下。
车厢内的三人,无论是谁,此刻在马车停下后,也不敢在马车里稍有异动,只能是认真的竖起耳朵,听着宫内太监对她们的吩咐。
三个太监在风雪里,缓缓为三驾马车打开门,而后三个身着不同颜色的丽人,缓缓走下马车,站在了丽正殿的廊檐下。
第663章 选妃2
马车缓缓驶离,三个太监飞快的从三女身边跑到了李弘跟前行礼,李弘则是连看都没有看那三名太监一眼。
不得不承认,眼前风雪交织的背景画面,加上三位显然都是隆重装扮了一番的丽人,一下子使得丽正殿门口的廊亭,变得诗情画意了起来。
三名女子身后是大雪无声纷飞飘落,映衬着各着盛装的三位美人儿,裴婉莹一袭简单的茶白色衫裙,加一个小小的白色披肩,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靓丽了几分,嘴边的两个小酒窝就像那漫天飞舞,在空中打旋的雪花儿一般,弥漫着一股纯净的自然美。
陈清菡站在另外一侧,在李弘望向她时,不由得羞涩的低下了头,脸颊渐渐升起了朵朵红晕,衫裙的上身加了一件水绿色的长袖短衣,小家碧玉般的装扮让人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便会联想起那江南水乡的婉约与温柔。
与两女简单的装束以及头上、脖颈上的首饰比起来,杨雨的装扮则便要显得复杂多了,带着暗花的胭脂红衫裙外,如同陈清菡一样,外面套了一件蓝色的短袖短衣,把自己的傲人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经过细心打理的繁琐发髻,上面快要插满了各种簪子,脖颈上一串白玉般的珍珠项链,一串纯金打造的祈福项链,加上手腕上的玉镯等等,给人一种烦乱的感觉。
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像是不屑与裴婉莹、陈清菡为伍的孤傲,面对李弘望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又变得淑女般的微笑了起来。
这是李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杨雨,不得不承认,杨雨的美确实是让人心动的美,相比起裴婉莹与陈清菡那恬静与温婉的美,杨雨的身上则多了一丝灵动与大气,在这风雪飘荡的廊亭下,就像是一支孤傲的梅花般,矗立在那里,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
三女各有千秋,各有着彼此不同的美丽与气质,在风雪为背景下,让李弘差点儿挪不动步子,掉入美丽的陷阱内。
旁边的白纯轻轻拉了下李弘的衣袖,示意他皇后还在里面等着呢,李弘这才反应过来,待三人走到跟前行礼后,便带着白纯往那崇文殿走去。
至于裴婉莹三人,李弘看着裴婉莹的放心的微笑,心中却是怎么也没办法放下心来,这丫头跟孙思邈这两年学的更是不争世事了,怕是面对杨雨的势在必得,她会招架不住。
但事到如今,李弘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母后到底会不会随自己的心意,只能是看她老人家的心情了,至于父皇……好吧,李弘压根就没有想过,他能帮上什么忙。
放下心中的担心,带着白纯快步走到了崇文殿内,几天的时间内,五姓七望也早就已经明白,太子李弘做的哪一首诗赋《苏武》的用意了。
他们可以派人前往安西,甚至是更加往西,但面对太子李弘的釜底抽薪,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
以朝廷、以大唐的名义开办学堂,完全摒弃了五姓七望的声名,如此一来,用不了几年,凡事被受学过的学子,无论以后是否走入仕途,都将是朝廷的学子,大唐的学子,与他们五姓七望则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长此以往,在自己各家家财散尽时,虽然朝廷会开始为此特立拨付银两,但如此一来,各个家族也就变成了唐王朝的傀儡,将不会再有任何的独立性,从而泯然于众人,将不再是对天下士人有着巨大影响力的望族了。
武媚拿着裴婉莹递给她与陛下的一封信,这让杨雨心里开始感觉到了一丝恐慌。
裴行俭位极人臣,而自己的父亲则是刚刚被朝廷释放,因为束缚杨执柔事件的牵连,虽然最终没有被陛下追究,但显然父亲这个太子少师,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深得皇室重用了。
武媚原本紧皱着的眉头,随着书信的阅读则是越来越舒展,杨雨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写了一些什么,但从皇后的表情上,依然能够猜测到,这封书信显然是很得皇后与陛下的心思。
“此事儿……就交由太子决断吧。”李治放下书信,望了三女一眼,示意她们下去吧。
三女走出丽正殿,特别是杨雨,自从出了书房的门口后,便开始暗自偷偷打量着这丽正殿内的一切,内心里深深的期盼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成为这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能够为这里的一切用度做主,哪怕是那沙发、那椅子、那墙上的画作,那灯盏等等,恨不得都能够成为她的物品。
依依不舍的随着陈清菡、裴婉莹的脚步,在三个太监的带领下,继续往外走去,直到上了马车,杨雨的脑海里,依然是那东宫丽正殿内的一切景物,真是有种恨不得今日就入主此地的迫切。
马车缓缓行驶在东宫积满雪花的道路上,旁边两个人影在风雪中牵着手说笑着往丽正殿的方向走。
杨雨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太子李弘与白纯,坐在马车里的她,不由自主的起身,想要打开窗户,耳边便传来太监的声音:“杨小姐,这里乃是东宫,切不可随意惊动了殿下。”
只是话音刚落,便看见太子跟白纯二人,缓步走向了那裴婉莹的马车旁边,伸长了脖子的杨雨,只看见马车的车窗被打开,太子跟白纯笑着与马车里的裴婉莹攀谈着,丝毫不顾及纷纷落在身上的雪花。
“皇后不让说。”裴婉莹看着李弘跟白纯肩头上,越积越厚的雪花,一直催促着他们快些回去吧,但两人就是赖在马车边不走,太子非要问皇后到底问了她一些什么问题。
“不说不说吧,看你小气的样子,蓝田的问题解决了,以后不要大惊小怪的,什么就暴动了,吓得我都要调兵过去镇压了。”李弘替白纯把肩头的雪用手扫落,而后对裴婉莹说道。
裴婉莹调皮的吐了下舌头,缩了缩脖子说道:“我也没有仔细的想,是他们派人送信过来的,我就紧忙给您送过来了。”
“殿下……”旁边的太监苦着脸,跟随在李弘身后淋着雪,一直却是说不上话。
这皇室里什么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啊,太子与未过门的妃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路上聊上了还,而且这还是刚刚见完陛下跟皇后,还没有确定是不是会被选上啊。
可身为内侍省的他们,这么些年来,就算是没有跟太子打过交道,但太子殿下的恶名也是早已经听说过了,就连陛下跟前的花吉,见了殿下都得缩着脖子走,何况是自己呢。
李弘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太监:“催什么催,我跟准太子妃道别难道还有错了。”
“讨厌。”裴婉莹吓了一跳,这才哪到哪儿,他就这般说出来,万一皇后不是选自己,自己倒是无事儿,他也算是金口玉言,这话怎么收的回去还。
不知不觉的,裴婉莹如今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李弘的人,已经完全站在了李弘的角度在考虑问题了。
面对裴婉莹娇羞的白眼,李弘傻傻的嘿嘿笑了笑:“那走吧,过几日我去看你。”
太监这才如释重负,紧忙示意驾车的快快离开,可千万不要被陛下跟皇后看见了,或者是被御史、太常寺等看见了,也是替殿下惹祸啊。
陈清菡的马车果不其然的也被李弘拦了下来,太监看着李弘招手,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了,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示意马车停下,急忙先跑过去行礼。
“民……民女见过殿下。”陈清菡看着李弘敲窗户,只好打开窗户,看着笑呵呵的太子,在马车里行礼道。
“如果你有心上人了,或者是不愿意入宫,那么不妨就实话实说的告诉我,我去跟母后还有父皇说清楚,免得耽误了你。这事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牵连进来,但不管怎么说,如果为难的话,不方便跟我说,也可以跟白纯说,让她转告我也行。”李弘看着坐在马车里,有些局促不安的陈清菡,正色地说道。
他与陈清菡不过是有过两三次的见面,虽然说在这个父母之命的时代,特别是皇室的婚姻,还容不得她反对。
但就算想要反对,李弘担心,面对曾经救过她父亲的自己,此女跟她父亲陈敬之,是不是会以报恩为由而选择了听从。
所以,在李弘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了最好,毕竟一个女子的幸福,不是自己随便说剥夺就可以剥夺的。
但马车里的陈清菡,显然是没料到太子殿下会如此说,听到李弘的话后,竟是愣在了马车里,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的慌张跟不安,樱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纯也是明显一愣,没料到太子竟然说出如此替对方着想的话,甚至在她当初撮合的时候,她都没有站在一个女子的立场,考虑过陈清菡的感受。
此刻面对太子的这番话,而后看看在马车里神情显得有些落寞、慌张的陈清菡,白纯也不知道面对此时的陈清菡该说些什么了。
第664章 边陲密信
杨雨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在拦下前面那两辆马车后,自己这一辆马车,显然是也会被殿下拦下来的,但当她在马车里面对妆容镜,又是一番精心的打扮,调整着脸上的微笑,准备迎接殿下时,却只看见了李弘向太监挥了挥手,便让她缓缓离去了。
扭身望着两人把手里的油纸伞递还给了身边的太监,而后便肆无忌惮的在雪地里嬉闹起来,那不大的雪团一下一下的在空中飞舞,却仿佛是每一次都砸在了她的心坎上,让她在迷茫之际,又感到一阵阵的痛心。
而在书房内,武媚跟李治又一次看了一遍裴婉莹递给他们的书信,而后两对目光便望向了彼此。
“信中所言显然是真的,裴行俭向来不会说谎,而且这种事情,更是不可能由的他说谎,但如此是不是代价太大了?李弘会如何想?”李治优柔寡断的判断着。
“想来现在李弘还不知道裴行俭的打算吧,但如果真如信上所言,倒是不妨选取裴婉莹为太子妃,好在如今裴行俭知道我们顾及什么。”武媚放下信,走向窗前,看着嬉笑打闹的白纯跟李弘。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不知何时,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李令月跟李旦,又一次加入到了战团当中,跟李弘与白纯一道,正玩儿的乐此不疲,银铃般的笑声在东宫的雪天上空,久久不散。
上元二年三月,喜庆的元日氛围还未完全散去,李治便正式昭告满朝文武,因龙体欠安、需静心养病为由,特令太子李弘监国处政。
上元二年四月,太子殿下李弘大婚,迎娶尚书省右仆射裴行俭之女裴婉莹为太子妃,同时迎娶楼兰都督安末深盘之女安小河为正六品的太子承徽。
这一月,对他人来说,甚至是包括李治跟武媚来说,不过就是大唐最为喜庆的一个月,但对新郎官太子来说,却是累人跟耗神的一个月,甚至是做噩梦最多的一个月。
没有人比他清楚,上元二年的四月,对他意味着什么!
或许,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父皇与母后,都会认为三月与四月两个月,对自己而言都足以称得上大喜的日子,自己应该高兴才是,但他这一个月,却有半个月是在噩梦中度过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大唐的太子李弘,便是在上元二年四月,于洛阳合璧宫绮云殿猝然离世,享年二十三岁。
而如今的历史轨迹上,自己却是在这一天由猝然离世变成了大婚之日,这让他每晚无论是抱着裴婉莹的躯体,或者是安小河入眠时,深怕一觉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
甚至偷偷的与裴婉莹在寝室内,两人赤裸相对时,天天让得到孙思邈真传的太子妃给自己把脉,这一奇怪的举动,非但没有给他解惑,倒是弄的太子妃一脸羞红,以为太子殿下想让自己的肚子早一天有点儿动静。
自大婚之日起,这一个月的日子便让他过的浑浑噩噩,从来没有像这一个月般怕死过。
不过好在,因为其大婚这个令大唐上下都喜庆的日子,上朝倒是不用很勤快,所以多少减少了一些,让他继续过多的耗费心神事情。
原本太子大婚,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该特赦天下以示庆贺的惯例,却在李弘这里被中断了。
与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相商后,因其监国,陛下李治都没办法的,只能无奈的看着李弘一言堂的否决了全部特赦,而是由三司斟酌罪行,罪轻者赦。
上元二年五月,大食国王子本·萨利赫,也就是当年在疾陵城以及洛阳,与太子李弘刀枪相见、又大肆拼酒的大食国王子,作为大食国使者到达长安,李弘拒见,交由礼部、鸿胪寺接见。
上元二年五月中旬,大唐兵部重组,折冲府府兵这一名词,彻底成为了历史,由此而衍生出来的则是相对应于兵部二字的:兵团。
安西兵团、安东兵团、安北兵团、安南兵团以及由皇帝陛下亲自控制的金吾卫,太子殿下所率领的中央军六大兵团。
同日,海上水师被兵部任命为北海水师、东海水师、南海水师三大水师。
这一日的改革重组,终于使得大唐的军政彻底分开,都护府再无干涉兵团的权利,兵团也再无治理都护府管辖地方的权利,两者泾渭分明,兵是兵、民是民。
第二日朝堂之上,裴行俭被解除尚书省右仆射一职,改任为南海水师大都督,陈敬之为副都督。
而尚书省右仆射一职,则由京兆府长吏宗楚客担任,其京兆府长吏一职由蓝田县令任知古担任。
“太子呢?”武媚看着太子妃裴婉莹,示意她坐下后问道。
“回母后的话,殿下他前往长安城了。”裴婉莹知书达理、态度恭敬的起身回道。
武媚一幅果不其然的神情,看了看旁边手拿快板的李治,无声的叹口气:“你身为太子妃,有时候也需要看着点儿你的夫君,岂能一直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是,母后,儿臣知错了。”裴婉莹低声答道。
“你让她管,管的了吗?”李治看着竹板被自己磨的又光又滑,不无爱惜的替自己的儿媳妇辩解道。
“那总不能放着大食国的王子,半个月了不见一面,而是一直往外跑吧。”武媚刚想发作,但看看太子妃裴婉莹还在此,只好压下性子说道。
“这大唐的满朝文武,都知道大食国的王子这一次过来是兴师问罪,以他们的公主去年被劫持为由,想要以开战要挟我大唐……算了,不用理会了,想来太子心里有数儿。”李治把快板放到桌面上,丝毫不担忧朝堂地说道。
武媚倒是不以为意,裴婉莹这一个月来,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自己跟前,都表现出了一个太子妃该有的凤仪,倒是让她心里颇为喜欢,自然是不介意当着裴婉莹的面,谈论国事。
看了裴婉莹一眼,武媚接过裴婉莹亲自递到手边的茶水,而后问李治道:“那您说李弘到底什么意思?他这几年都折腾了一些什么呢?怎么就不愿意对大食强硬呢?这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啊。”
“肯定没憋着好事儿,满朝文武,怕是没有几个人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李治无聊的说着,看着窗外的萧淑妃,领着义阳跟高安二人,正往这边走来。
裴婉莹嘴唇动了下,最后还是站起身子说道:“回父皇、母后,儿臣来此时,殿下交代了,如果父皇跟母后商谈起此事儿,就说还不到时候,大唐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精力。”
“还不到时候?人家都欺负上门了,竟然说还不到时候?哼,还不如我掌管江山的时候,哪一个域外番邦,敢如此放肆!”李治不知道是不满太子妃的回答,还是不满李弘的回答,撇着嘴说道。
但这样一番话,也足以让此刻所有心神都在李弘身上的裴婉莹,听的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父皇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对自己的夫君不满呢?夫君是不是做的不对啊,这才监国没有多久,就让父皇不满了,怎么办呢。
但接下来武媚的话,却让裴婉莹陷入到了糊涂之中:“当年要不是李弘赶往安东,那高句丽您都未必能摆平呢,现在又责怪李弘不作为,想必是兵部改革重组后,需要一段时间稳定吧,所以才面对大食国的咄咄逼人,采取了避其锋芒的策略吧。”
“当年他就是不去,朕也一样能够拿下高句丽,不过是一些臣子死命劝谏朕,朕最后才心软,把这安东的功劳给了……”李治话到嘴边后感觉不对,当初好像是太子把功劳全部给他了,于是只好转移话题:“萧淑妃领着义阳跟高安过来看望你了,你可别摆脸色。”
一个软软的靠垫,从武媚手里被扔到了李治的身上,而后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