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贺兰敏之为首的几人,在李弘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后,全部跪在了地上,脑袋紧贴地面,浑身瑟瑟发抖。
旁边衣衫不整的各个美女,看着李弘缓缓走近,不解这些刚才还作威作福、谈笑风生、豪言壮语、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官”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另一幅德行。
但不管怎么着,她们也不是傻子,心里知道这个小郎君,肯定是比他们还要大的官,急忙跟着也匍匐在地。
这时,李弘身后突然间响起了整齐快速的步伐声,两队约莫两千人的军队,从翠微殿左右两侧,无声的向含风殿门口冲过来。
出鞘的横刀、冰冷的马槊,无不透着一股铁与血的杀气,整个队伍全部身着黑色铠甲,只有头盔顶上的红绫迎风招展。
散发着无声的战意、冲天杀气的他们,不等靠近,就已经瓦解了一百多个兵士,原本就已经无心恋战的意志。
纷纷扔下手里的横刀,被赶过来的兵士全部围困到了广场上,等候着发落。
自始至终,李弘连回头都没有回头,太子左右司御率两位将领与猎豹、方战、恒乔等人迅速控制住了局面,然后站在李弘身前不远处,以防不测。
李弘缓缓的在跪在地上的几人跟前踱步,一脚一个,把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全部踢了出去,淡淡说道:“先押下去吧。”
顿时,上来几个兵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硕大的双手拽住头发一手一个,顿时惨叫声四起,一个个被拖到了台阶下面,与那些兵士看押在了一起。
“倭国使者?有意思,竟然跑到我大唐皇宫饮酒作乐,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啊?”李弘脚踢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倭国使者的脑袋,问道。
“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你们三个身为大唐朝臣,难道不知道这是皇家行宫?这里是你们饮酒作乐的地方吗?把脑袋抬起来,说说。”李弘背负双手,脚尖来回踢着几个趴在地上不敢动的脑袋。
“怎么?不敢说话了?宁道明,上次让你躲过一劫,你特么的还给我不知悔改,真他妈的找死是不是?把我大唐皇家当什么了?这特么的是你能来的地方!”李弘突然脚踩宁道明脑袋,厉声问道。
“说,谁他妈的给你的胆子!”
“臣知罪,请太子殿下饶命。”宁道明被踩在脚下的脑袋不敢动弹,嘴巴紧紧贴着地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李弘的脚松开宁道明的脑袋,缓缓在贺兰敏之跟前站定,看着如虾米般的贺兰敏之,李弘身上的杀气是越来越浓。
“宗楚客拟旨:儿臣于今日前往翠微宫祭拜皇爷爷,于含风殿清查饮酒作乐者贺兰敏之、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倭国使臣数十人,此乃对我皇家大不敬之罪,有辱我大唐皇家颜面。令,儿臣已召吏部、礼部、鸿胪寺、宗正寺等前往太乙城问询。儿臣思索良久,此事关乎皇家威严、朝堂法纪,儿臣决定将亲自审讯,刑部、大理寺附审。请父皇应允。太子李弘。”
宗楚客把手里的横刀一扔,急忙跟随猎豹跑进了含风殿内,寻找笔墨开始拟旨。
贺兰敏之跪在地上听的一清二楚,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落入太子手里,哪怕自己被交给刑部、大理寺都行,用不了肯定就能够出来,但如果落入太子之手,能不能保得住性命他都不知道。
“弘儿,我是皇亲国戚,你不能亲自审问我,你得把我交由宗正寺才对,这样才合乎我大唐律法。”贺兰敏之跪在地上急忙说道。
“你他妈的还知道你是皇亲国戚?”贺兰敏之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李弘心里本就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立刻如火山爆发:“你他妈的还有脸说这话!谁他妈的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这里作威作福!带着这些污秽之人在皇家歌舞升平!”
李弘踩着贺兰敏之的脑袋问一句跺一脚,只踩的贺兰敏之额头鲜血直流,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你特么的跟我说说,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你他妈的把皇家的脸面放哪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真他妈的以为有人罩着你,你就可以在大唐横行无阻了!我告诉你贺兰敏之,这次谁也救不了你!新账老帐一起算!”
李弘恶狠狠的看着脚下被自己踩住的半张脸,狞笑着道:“贺兰敏之,我告诉你,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皇家的脸面你都敢踩在脚下,就别怪我李弘不拿你当人看了!”
“无法、无天,所有人全部押入禁区,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我父皇、母后也绝不允许他们探视,如果人丢了,杀你们一百遍都不够!”李弘再次狠狠的在贺兰敏之脸上跺了一脚,扭头便离去。
他相信,只要进入太乙城禁区,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里带走这些人!
皇宫内,今日白色的信鸽比往常多了很多,扬武在其他太监的来回奔跑中,手里头已经捏了有七八个密折了。
此时再次从甘露殿门口接过信鸽密折,脚步匆匆,神情凝重的急忙转身跑回御书房,小心翼翼的把密折放在了李治的桌子上,然后再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
李治满脸怒气,潮红色的脸颊加上不时的咳嗽,可以想象,此刻李治心里有多怒。
看着跪在他跟前的武顺母女,怒吼道:“胡闹!你们是疯了吗!含风殿也是由你们胡闹的地方!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在含风殿喝酒作乐的!还有胡人女子伴随!你们把朕的脸面放到哪里了!眼里还有没有朕的存在!”
“陛下,敏之尚小,比李弘也大不了几岁,性格是活泼了些,您现在生气也没用啊不是,还是先想办法……”
“啪!”李治一巴掌甩在贺兰敏月的脸上,顿时一道血迹从嘴角缓缓流出。
“放肆!年龄尚小?李弘年龄不比他小!何时见过李弘如此德行败坏!你们还有脸给他求情?朕告诉你,无论李弘怎么处置他,朕都不会插手的!如此蔑视践踏皇家威严,这是大不敬,该斩!”李治通红着双眼紧紧盯着贺兰敏月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怒道。
武顺也被吓了一跳,向来温和的李治,没想到发起火来竟也让人害怕,看了一眼贺兰敏月,强自笑道:“陛下,奴婢与敏月不是为敏之求情,只是希望您看看,如何让这件事儿的风波变得小一些,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咱们皇家的脸面可……可不好看呐,毕竟是咱们皇家自家的事情……”
李治一边听武顺说辞,一边翻看着扬武刚才递过来的密折,当看到李弘以东宫名义,正式拟旨要全权查办此案时,李治是不由得仰头叹息。
密折随意的仍在了武顺脸上,无力地说道:“非是朕不帮你,太子下定决心要亲审,如果朕反对,又如何面对父皇,又如何面对众朝臣与天下人!退下吧,此事休再提起。”
“陛下……您……如果敏之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奴婢也不活了……”武顺一惊,草草的翻看了一下密折,只见字里行间到处充斥着太子的愤怒跟坚决,此事儿如果陛下再不出面,向来睚眦必报的李弘,因为此事儿斩了贺兰敏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扬武,送他们出宫。”李治扭过脸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心里却在思索,皇后那边又会有何动静呢?自己不管也好,反正早看那贺兰敏之不顺眼了,天天进出皇宫,比素节、上金等人还要自由。
“这密折可有给皇后那里?”李治捡起密折,对扬武问道。
“回陛下,奴婢尚不清楚,这密折刚到,奴婢就急忙送过来了。”扬武能够感受到李治心里那股深深的无力感。
“去皇后那,带上这密折。”李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
武媚的宫殿,手里拿着李治刚刚递给她的,李弘上奏的密折,皱了眉头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的都要背过了,这才叹口气缓缓的放在桌面上。
“陛下您的意思呢?真要任由那小东西亲自审讯?朝中大臣、地方刺史、皇家亲戚、倭国使臣,您确定要交由太子亲自审讯?虽然事关皇家颜面,但此事以李弘的性子,要是闹的天下人尽知,岂不是反而更加不妥?”
武媚有些皱眉,要是单纯的只是一个朝中大臣,或是地方刺史也就罢了,可这简直把各个权贵都监押了,闹出来可不是小事儿。
“那皇后的意思呢?”李治脸上毫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礼部、吏部、还有鸿胪寺等人,您已经决定让他们去太乙城了吗?”武媚没有回答李治的话,继续问道。
“不错,朕同意了。这折子是后来上的,朕就算是想更改已经来不及了。”李治叹了口气,贺兰敏之也是活该,偏偏让李弘碰见!就不能等李弘去完了翠微宫后自己再去吗!
第104章 知子莫若母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清楚,李弘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贺兰敏之了,那宁道明跟萧守道、萧守规,恐怕也是讨不了好了。
倭国使臣就更不用想了,那小子像是天生跟倭国、高丽有仇似的,自打生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人家不顺眼。
武媚若有所思的咬着红唇,想了想说道:“陛下,宣许敬宗与李义府进宫吧,或许他们能够想出什么破解之法。”
李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许敬宗跟李义府现在说白了是太子的人,就算是提过来,还会像以前那样听话吗?何况李弘刚刚才敲打过许敬宗。
但眼下又没有其他好的破解之法,总不能就真的任由李弘胡乱整治,真由着他在太乙城搞得风起云涌的。
“好吧。扬武,宣许敬宗、李义府到两仪殿。”李治点了点头说道。
等李治与武媚刚到两仪殿时,许敬宗与李义府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行完礼后,随着李治、武媚缓缓走进了书房。
“赐座。”李治淡淡的说了一声,便在宽大的桌子后面坐下,一旁则是坐着武媚。
扬武得到李治的示意后,拿着那密折递给了两人。
许敬宗与李义府看完密折后,互望了一眼,两位人精不用去想,就已经知道陛下跟皇后的用意了。
“如何?可有什么法子破解你们那主子,如此强硬的态度?”李治靠在椅背上问道。
李义府看了看许敬宗,再看看武媚,恭敬的起身说道:“回陛下,臣倒是觉得可以从人情、律法两处着手,虽然不能保证最终结果如何,但最起码短时间内,太子殿下也很难给他们定罪并行刑。”
“哦?义府那你就先说说你的看法儿。”武媚插嘴问道。
“是,陛下、皇后。臣的拙见是:兵部侍郎宁道明、还有两个中州刺史萧守道、萧守规都乃正四品上的官员,按照我大唐律法,定罪到行刑,都需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定罪,而且身为太子,中书省、门下省的决议也能够给予太子一定的阻力,这样的话……”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混账犯起愣来,这些他是不管不顾的,何况是在太乙城,而且刑部、大理寺都已经有人去了,律法上行得通,但恐怕不能够起到很大的阻止作用。”
李治挥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想了下问道:“说说你的人情是怎么回事儿?”
“是,陛下。”李义府继续平静地说道:“臣说的人情乃是:兵部侍郎宁道明,乃卢国公程知节当年举荐,所以人情,就是可以借用卢国公之名,给太子一些阻力。何况卢国公现在还在长安,太子向来敬重这些老臣,去年元日时,还跑到卢国公家里蹭了一顿饭,想来太子会给卢国公一些情面吧。”
李义府真不愧是笑里藏刀,连将死之人程咬金都利用上了。
史书记载,程咬金可是在665年才去世的。此时此刻,恐怕正在府里养老的程咬金,都没想到自己如此年岁,还有被当今皇帝、皇后利用的价值。
“那萧守道、萧守规则是英国公李勣举荐,自然是可以以他的名义阻止了。”李治笑了笑,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
现在想来,是自己刚才太过于担心李弘乱来,反而自乱了阵脚,想来皇后也是如此吧,不然他们两人不会想不到这样的方法的。
“那贺兰敏之呢?”这次是武媚发问,向来只有她宠这个外甥。
许敬宗站起身来,说道:“回陛下、皇后,贺兰敏之一事儿,人情、律法都不适用,只能是从礼法、伦理上入手,贺兰敏之如今二十有余,尚未成家更谈不上子嗣,臣觉得应从此方面入手,拖到贺兰敏之有了子嗣再定罪,如此三五年后,太子的气消了,此事也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武媚听的暗暗点头,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可以拖的住李弘了,如果不听,他太子就是不近人伦了,想来……那小东西会听吗?
武媚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是差了些什么!
李治满意的挥挥手,让两人退下,如此计策,也就能免得李弘乱来了,宁道明等人无所谓,只要贺兰敏之能够活命,他李治就不怕了,要不然天天面对哭哭啼啼的武顺与贺兰敏月,哪还有情趣可言。
“陛下,您觉得这里面现在还缺什么吗?”武媚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但好像又不能把握住那一点点的线索。
“什么缺什么?哦,皇亲有了,京官儿有了,地方大员有了,外国使臣有了,他李弘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再拉两个王爷进去不成?”李治随随便便地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了!”武媚突然起身,眼睛盯着窗外,由若有所思变成言之凿凿的语气。
缓缓说道:“小东西这是要借此事扩大打击范围,以此来警告如今云集在太乙城的皇亲国戚还有王公贵族,包括朝臣、五姓七望,都在他的算计范围之内。陛下,妾身敢跟您打赌,不出三天,肯定会有王公被李弘收拾的,不信您就等着瞧吧!”
李治奇怪的看着武媚,过了好半天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这么作为了什么?”
武媚不由自主的白了他一眼,走到跟前说道:“这还不明白吗?他那太乙城因为一个商会的召开在即,惹得小到客商、大到王爷、国公都蜂拥而至,前些日子,宗室来人向您请求,您难道忘了?如今这太乙城风云际会,龙蛇混杂,小东西要是不借此机会给这些权贵立威,他这商会就算顺利召开,能不能顺利结束还是一个疑问。”
“对,李弘就是要借此机会,让所有人知道,太乙城商会必须是以他的意志为准则,任何人都挑衅、反对不得,他要的就是说一不二的话语权!不跟权贵们讨价还价的机会!”
真是知子莫若母,武媚已经完全了解了李弘,为何要亲自审讯贺兰敏之等人的目的,小东西眼光长远的很,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李治听的有些头晕,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那这么说,接下来他就该对他的那些皇叔或者姑姑下手了?”
“唉……就是不知道谁会倒霉的被李弘钓到了,但总之不会是城阳、新城跟兰陵的,这三人跟李弘好的不行,肯定还会有其他人去找李弘的,李弘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不行,陛下,妾身决定亲自去一趟太乙城,不能任由小东西乱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他这商会开完了,又会给您留下多少矛盾要解决。”武媚想了下说道。
李治彻底听明白了,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轻松地说道:“皇后,可就算是你想离开去往太乙城,最快也得十天以后吧?”
“为何?”武媚茫然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让李治心动的纯美。
“荣国夫人大寿将至,你现在离得开吗?”李治继续笑着说道。
武媚恍然大悟,当初小东西一心想去太乙城,就是想逃离这场寿宴,如今自己因为他,差点儿忘了此事。
荣国夫人杨氏,武媚的生母,当年在说服长孙无忌同意立武媚为后一事儿上,还曾经三番五次的去过长孙无忌府上说情,如今年事已高,早已经在九成宫颐养天年。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李弘并不知道,至于他父皇跟母后正在研究他,他倒是能猜到一些。
他现在只希望母后猜测自己的目的,能晚一些时日揣摩明白,最好是等自己这边忙活完了,她再反应过来就好了。
刚刚回到太乙城庄园,就如武媚所料一样,皇姑奶奶千金公主带着温挺、温振还有那个胡人,以及皇叔曹王李明,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李弘听到夏至的禀报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要是再多一个皇爷爷啥的就更好了,不过还好没有,有的话,辈分太大,自己还不好收拾。
方战与恒乔,在送李弘到了庄园门口就消失了,他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快找到李弘想要的两个人。
一个明崇俨,一个杜元纪,本来是跟萧守道、萧守规同来的,但在翠微宫,李弘却没有看见这两个人。
问清楚了萧守道、萧守规那两人现在在哪里后,李弘便让方战、恒乔回到太乙城立刻去找。
白纯正在伺候着千金公主与曹王李明,温挺、温振同样大爷一般,就连索元礼,也是人模狗样的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