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三义士?”
“我只是希望将军想清楚,不要留下遗憾。”
“我没什么好遗憾的,又不是我要让他们去送死。”孙策闭上了嘴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
徐晃赶到一个潜伏点,老远就听到了打斗声和叫骂声,他策马冲了过去,老远就跳下马,紧赶两步,嘴里喊了一句什么。正在搏斗的几个人中有两个立刻退出战圈,剩下的三人愣了一下,徐晃已经赶到面前,脚步微错,从离得最近的那人身边掠过,长刀出鞘,划出一道弧光,将离得稍远的两人斩杀,回手一刀,斩在最近那人的脖子上。
徐晃收刀,三个敌人不约而同的捂着脖子,同时慢慢坐倒,又僵扑在地,抽动了几下就咽了气。
“徐屯长,你的刀法又进步了。”那两个斥候迎了上来,拱手笑道:“以身法论,除了将军,没人能比得上你。”
徐晃面无笑容,仿佛没有听到斥候的恭维。“受伤了?”
“没有。”两个斥候收起笑容,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火把,照亮一旁的沟渠。沟渠里躺了两个袁军斥候,都是要害中刀,脸上充满惊愕。徐晃点点头。“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勉强,以二敌五太危险了。凡事量力而行,逞能不是勇敢,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耽误大事。”
“喏。”两个斥候应了一声。
徐晃挥挥手,两个斥候隐入黑暗之中。徐晃也灭了火把,带着两个卫士赶向下一个监控点。银色的月光照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个卫士突然说道:“屯长,你说将军会去救关云长吗?”
徐晃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是你我应该讨论的吗?该不该救,将军自会决定,不须我等多言。”
那卫士嘿嘿干笑两声,咂了咂嘴。“我只是觉得可惜,其实关云长虽然傲气,却有傲气的资本。他那么讲义气,战死了多可惜啊。”
徐晃突然停住脚步,逼视着那卫士。卫士见状,连忙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说着,他抽了一下自己的脸。“徐屯长,你也知道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徐晃点点头。“既然知道,就管好你这张嘴。下次郭祭酒推荐人去各营时,我会将你报上去。这斥候营你就别待了,不太适合你。”
卫士脸一苦,却没敢说什么,加快脚步跟上徐晃。
……
袁谭捻着手指,看着眼前满脸是血的斥候,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孙策派出大量斥候,全力清除他部署在营外的暗哨,他想干什么,难道真想夜袭我的大营?
如果只是孙策自己,袁谭并不担心。孙策只有七八千人,其中还有三千陈王训练的强弩手。强弩手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而且夜色之中射艺再好也很难发挥,比普通的弓弩手强不到哪儿去。孙策想攻破他的大营无异于做梦。可是如果加上张邈,情况就不一样了。张邈有万人,一旦和孙策合力,就与他的兵力相当了。加上孙策部的战力,两面夹击,他没什么胜算。
“佐治,张孟卓有什么动静?”
“使君放心吧,张孟卓不会那么傻,与使君绝裂对他没什么好处。”辛毗胸有成竹。“这肯定是孙策的手段,故意做得凶狠,摆出一副准备强攻的模样,让使君疑心他与张邈联手,不敢轻易出营。”
“刘备攻我大营,也是如此?”
“应该如此,我们守住大营,不要给他可趁之机就是。”辛毗思索片刻,又道:“使君,我们也许可以将计就计,探他的虚实。”
“怎么探?”
“放刘备入中军,看他救不救。如果他真想击破我军,见此良机,必然不肯放过,我们就以守代攻,拖住他。如果他见死不救,我们就顺势吃掉刘备部,也算是给他一点教训。”
袁谭思索片刻,点点头,叫来传令兵,让焦触放刘备等人入营,同时命令中军守住大营,做好截击的准备,以免弄假成真,真让刘备攻入中军,乱了阵脚。与此同时,他调兵遣将,多备弓弩,做好围歼孙策的准备。一旦孙策中计,重兵四面包围,强弓硬弩齐发,彻底断了这后患。
辛毗站起身来。“使君,我去一趟张邈的大营。”
“不可,这太危险了。”
“无妨,张孟卓是长者,性怯而见机迟,这才会被盟主逼到如此境地。见到我,他肯定会疑神疑鬼,难以决断。等他反应过来,胜负已经分明,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529章 关羽杀将
张邈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步。张超站在一旁,看着亲随手中的甲胄,不住的揉眼睛。他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十里之外的战鼓声已经听不清楚,但双方开战的事还是让他们兄弟很意外。
他知道孙策会借这个机会离开小黄,这也是他们来的目的,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孙策并没有说。他们本想找个机会与孙策联络一下再说,没想到当晚就出了这事。他们心里打鼓,不知道是不是与他们预想的是一回事。心中有事,难免疑神疑鬼,他们为孙策打掩护,威胁袁谭后翼,自然也怕袁谭设局除掉他们。即使是对孙策,他们也不完全放心。陈留四通八达,户口殷实,谁知道孙策会不会赖着不走。
卫恂走了进来。“府君,辛毗来了。”
张邈停住脚步,和张超互相看了一眼,眼神惊惧不安。张超想了想,摆手道:“兄长入帐休息,就当酒醉未醒,我来招呼他,看他究竟说些什么。”
张邈连连点头,转身入帐,走了两步又停住,急急地说道:“让诸将做好准备,以备不测。”
张超点头称是,冲着卫恂使了个眼色。卫恂会意,转身去了。张超趁着这个空档让亲随去各营传令,各营校尉都不能休息,严阵以待,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随着亲随冲出中军大帐,奔向各营,一股骚动在整个大营里扩展开来。一个个士卒冲出帐篷,在营中列阵,矛戟在手,弓箭在腰,火把一枝接一枝的点了起来,在夜风中呼呼作响。
辛毗跟着卫恂缓步而来,看着中军大帐前严阵以待的将士,心头忐忑。张邈兄弟这是准备攻击谁?他们的反应未免太快了吧,就像是和孙策约好的一般。不过也难说,到了眼下这个局面,谁对谁都没有足够的信任,有所防范也是意料中的事。
来到中军大帐前,张超站在门口相迎。
“佐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击鼓?”
辛毗强作镇定,笑道:“你们不知道?”
“我们应该知道吗?”
“既然不知道,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有备无患尔。”
辛毗看着张超,无声地笑了。不管张超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都不太可能有什么实际行动了。他拉着张超进帐,环顾四周。“尊兄何在?”
“酒醉未醒。”
辛毗侧耳听了听,内帐鼾声大作,只是不知真假。他叫了两声。“府君,府君?”
张邈含糊地应了一声:“谁啊?是……佐治吗?”
辛毗走到内帐门口,大声说道:“是我,孙策袭营,使君担心府君的安危,派我来看看。有使君在,定不能让孙策惊着府君,府君尽管高卧。”
“多谢使君,多谢佐治。仲卓,为我招呼佐治,莫要失了礼数。佐治,我头痛欲裂,身重如山,实在无法起身,失礼了,失礼了。”
借着内帐里的灯光,辛毗看到了张邈的脸,也闻到了浓烈的酒气,眉心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接风宴上,他看得清楚,张邈并未喝醉,内帐时的酒气也不像是人喝多时的味道,分明是刚刚洒了一些酒液。
张邈兄弟在骗我。
辛毗越发坚定了信心,在战事结束之前,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张邈的大帐,不让他们有机会呼应孙策。
“仲卓兄,你没醉吧?”辛毗笑眯眯地对张超说道:“听说你在广陵遇到几位圣手,弈艺大进,能否手谈一局?”
张超笑道:“求之不得。”让亲随去帐中取来棋枰棋子,两人联席对坐,对弈起来。开始还有说有笑,下了没几手,两人就不怎么说话了,沉默地落子,思考,不时的互相看一眼,杀气渐浓。
……
焦触接到袁谭的命令,气得拔刀砍地,狠狠地唾了几口唾沫,这才转身安排。
诱刘备入营是非常危险的举动,特别是对他来说。几天前,蒋奇阵亡,他的部下遭受重创,补充的溃兵占到了四成以上。人心惶惶,此刻正是士气低落之时,如果拼命顶住,将刘备挡在大营前,有人数优势,有大营为保护,士气还能支持得住,一旦让刘备入营,很可能会造士气崩溃,再想收拾就难了。
换句话说,袁谭这个命令等于放弃了他,将他当作诱饵。
可是他无法拒绝,谁让他是败军之将,谁让他之前是蒋奇的部下呢。现在新附袁谭,只能俯首听命,除此别无他法。他不敢一下子散开,叫来传令兵,让他一个曲一曲的传令,详细解释袁谭的命令,说清楚是诱敌,不是战败,等后面都准备好,这才让前面正在围攻关羽的部下缓缓后撤,让出一条路。
关羽战意正浓。虽然身边只剩下两个亲卫,自己也负了伤,他却没有一点退意。千军破不仅锋利坚韧,而且柄长六尺,全长一丈有余,比普通的长刀更适合双手握持,厮杀起来更顺手,可劈可刺,特别适合这种以少敌多的群战,一刀横扫过去,往往能连斩数人,成片杀伤,酣畅淋漓。
看到眼前的敌人纷纷退去,他没有意识到一点危险,只当是对手被他杀怕了,士气低落,崩溃在即,心中快意,大喝道:“玄德,怎么还没杀进来?”
刘备也感觉到了眼前敌人渐稀,心头狂喜,连忙喊道:“云长,快退出来。”
关羽哪里肯退。“尚未斩将夺旗,如何能退?玄德,快杀进来,让益德也来。”
焦触气得大骂:“叛徒,休得张狂,待我调集兵马,取你狗命。”
关羽早就盯着焦触,只是面前重重叠叠地都是敌人,虽然奋力突击,杀了不少人,却赶不上对方补充的速度。此刻阵势稍薄,焦触就在眼前十余步,中间相隔不到七八人,机会就在眼前。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突然一声长啸,迈步向焦触奔去,挥起千军破,一口气连杀十三人,突到焦触面前数步,单手持刀尾,纵身跃起,半空中长臂一展,千军破疾进丈余,破风而至,正中焦触胸膛,透体而入。
焦触胸口一凉,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腿一软,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关羽身随刀走,抢起焦触面前,双手握刀,将焦触挑起在半空中,抽刀,凌空飞斩,一刀砍下焦触的首级,转身一脚将焦触的尸身踹飞,单手接住焦触的首级,举在面前,看着焦触圆睁的双目,唾了一口。
“竖奴,敢嚣张否?”
第530章 弄假成真
诱敌深入原本就是很危险的动作,焦触的意外阵亡更是雪上加霜,正在变阵的袁军将士顿时傻了,不知所措。关羽抓住机会,连续几刀,杀散身边的敌人,转身大喝:“玄德,速来!”一边说一边冲到焦触的战旗前,一刀斩杀掌旗兵,反手一刀,将手臂粗的旗杆斩为两段。
大旗呼啦啦的倒下,关羽扯下一片旗角,抹去长刀上的血迹。长刀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凌厉的光彩,刀身上到处都是撑痕,连刀刃都崩了好几个缺口,却威风不减。关羽非常满意,摊开手掌,抹过刀刃。
“好刀,果然好刀,斩得好头颅!”
袁军将士目瞪口呆,没人敢上前一步。关羽倒提长刀,环顾四周,抚须冷笑。
“还有谁不服,速来受死!”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和零星的武器落地声。
“还有谁?!”关羽突然一声暴喝,挥起长刀,一刀将离得最近的一个袁军士卒斜斜斩为两截。那士卒的首级和半片肩膀落在地上,残躯却摇摇晃晃,半天不倒,鲜血先是冲出尺余,很快又汩汩而流,溅了旁边的士卒一头一脸。
“啊——”不知道是哪个袁军士卒发出一声惨叫,扔下手中的盾牌和战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转身就逃。本该上前拦截的什长一动不动,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大大的。见什长没动静,又一个士卒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紧着又有一个。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像雪崩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成伍成什的士卒开始溃逃。转眼之间,关羽身边就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半截尸体孤伶伶地立在那里。后面的各曲搞不清情况,本以为是诈败,后来发现跑的人越来越多,而焦触的战旗却不见了,也慌了阵脚,跟着开始撤退。
一场诈败变成了一场溃败,关羽面前瞬间就空无一人。刘备又惊又喜,不需关羽再招呼,带着人冲了进来,一边追杀,一边大声呼喝,将恐惧进一步扩大,驱赶着溃兵继续向前,同时不断将火把扔到帐篷上,烈焰升腾,照亮了半个天空。
在营外准备接应的张飞和简雍也看得目瞪口呆。
“宪和,要……跟进去吗?”
简雍揪着胡须,一不小心拽下两根,疼得一哆嗦。他看看火光下关羽越发高大伟岸的身影,苦笑道:“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跟进去了,要不然你我要被云长笑话一辈子。”
张飞点头,伸手指着大营,冲着那两百降卒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瞧好了,是跟着我们兄弟打胜仗,吃肉喝汤,立功受赏,还是跟着袁谭那怂货打败仗,吃刀片,抛尸荒野?有卵子的汉子跟我来,没卵子的阉货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挡老子的路。”
“愿随军侯征战。”一个降卒什长怯生生地说道,哑着嗓子。
“你说什么?大声点!”
“愿……愿随军侯征战。”什长咽了口唾沫,乍着胆子,大声说道。
“嘿嘿,军侯?”张飞拍拍腰间的战刀,放声大笑。“打完这一仗,老子至少也要升个都尉。你想不想弄个队长?”
“想,想。”那什长连连点头,两眼放光。
“那还等什么,跟我来。”张飞举起手中的长矛,挥舞着手臂,向前奔去。
那什长跟着跑了两步,回头见部下一动不动,又赶了回来,连推带搡。“你们还等着什么,快走啊,这时候不立功,什么时候立功?”一边说一边连眨眼睛。那几个降卒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一跑,其他人也心动了,三三两两的跟了上去。等他们进了大营,半个大营都空了,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烧得呼呼作响的帐篷。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心惊肉跳。关羽只带了十个人突营,加上刘备的部下也不过两百多人,居然能打败焦触两千人,真是神勇无敌啊。
跟着猛人能活命,有肉吃。这些士卒不懂那么多大道理,见关羽、张飞如此神勇,顿时多了几分胆气,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大营。一时间士气如虹,吼声如雷,杀声震天。
左右两个大营的将领隔着营栅看到焦触营中火起,知道焦触败了,却没人出营救援,只是紧紧守住自己的营盘。袁谭有令,不准擅自出营,他们和焦触也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他冒险拼命。
刘备、关羽和张飞先后冲入大营,杀人、放火,将整个大营搅得一片混乱。袁军将士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不少人打开营门,豕突狼奔,沿着两营之间的空地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