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5章 过犹不及
孙策有些惊讶于张纮的反应,但稍微想一想,又释然了。
想想邓公当年做出这个决定时的影响就知道了。中华五千年文明,两千年帝制,近百年民主,什么时候有一把手退休的?汉代虽然离他那个时代还有一千八百年之久,往前算的历史却更长,从尧舜算起却有三千多年,从秦始皇统一天下开始算也有四百多年,以帝制而论,已经过了少年期,是成年人了。
张纮也说了,有史以来,真正主动退位的天子只有一个:尧。那还是在禅让时代。
虽然到这个时代已经七八年,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潜意识里,我还是一个穿越者。孙策感慨的同时隐隐有些不安。王莽就因激进被后世调侃为穿越者,我这个货真价实的穿越者不会真成王莽第二吧?虽说到目前为止还算成功,可王莽何尝不是?他在万众拥戴中登上帝位的时候,谁会想到后来众叛亲离?
“张相,祢衡用王莽来影射我,我和王莽是不是有点像?”孙策半真半假,含笑问道,心里却有些忐忑,笑容也不太自然。
张纮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的确有点像,但也只是像而已。”
“说来听听。”
“王莽是书生,大王不是。”
孙策扬了扬眉,心中自嘲。其实我也是书生,只不过是二十一世纪的书生。我对政治的了解完全来自书本,实践经验未必比王莽更多。
见孙策情绪低落,张纮以为他为被祢衡比作王莽而失落,进一步解释道:“王莽是书生,从小生在权贵之家,接受儒门学问。儒门学说重道轻术,王莽一生都在宫城里打转,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天下是什么样子,也根本不清楚如何治理天下,一心以为掌握了权柄就能实现儒门的理想,凭着一腔热血强行推进各种不切实际的新政,用力越大,危害越重。大王则不然。大王起自寒微,身率士伍,重道而不轻术,步步为营,与王莽形似而神异。祢衡狂生,又有意攻讦,大王不必介怀。”
孙策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在意祢衡说什么,他只是不想步王莽后尘而已。张纮说得没错,他和王莽的做法看似相近,其实不同,但有一点张纮也不清楚,他很可能犯和王莽一样的毛病:激进。王莽的理想是内圣外王,他的理想是民主富强,可是再好的政策,一旦激进了,脱离了现实,那就离乱政不远了。
以史为鉴,仔细研究一下王莽的历史非常有必要。
……
两天后,孙策派人请来了蔡邕。
蔡邕精神非常好。史书初稿基本完成,正由学生校对,准备印行,他暂时没什么大事,听说孙策想了解王莽的故事,他欣然从命。
“大王可谓知史者也。”蔡邕抚着花白的胡须,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于大王而言,王莽的借鉴意义绝非董卓可比,虽然将军也是武夫。”
孙策的脸有些黑。这老头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当年就嫌弃我是武夫,现在还说我是武夫。你以为我真是武夫?其实我也是读书人,我只是不想和你计较而已,真要逼急了我,我侃死你。
孙策咳嗽了一声:“蔡公,为王莽作传,可不能像你之前的史书那么写。”
蔡邕讪讪。他知道孙策虽然同意他印行写就的书稿,却并不满意,只是除了孙策本人之外,抱同样观点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襄阳书院,他的学生以及来访的学者看到那些史稿后都赞不绝口,他多少有些飘飘然,不知不觉的将孙策的不满抛诸脑后。此刻被孙策当面提醒,立刻从云端落了地。
“请大王明示。”
孙策淡淡地说道:“蔡公如何看待王莽的成败得失?”
蔡邕不敢大意。他听得出孙策的言外之意。如果他看待王莽的观点达不到孙策的要求,孙策不会让他承担这个任务。这个任务做不做不重要,重要的史书的修订也可能会另选他人。这部史书是他一生的心血,岂能由别人来修订?由他自己修订,那是精益求精,更上一层。由别人修订,他的史书就成了参照物,是一种失败的象征。
得失心一起,蔡邕更不敢轻易作答,考虑了很久,才说道:“王莽之失,在乎好高骛远,过犹不及。”
孙策不置可否,示意蔡邕接着说。蔡邕更加忐忑,说话也更谨慎,认真筹措言辞,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孙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见此情景,孙策也不催他,让人为他准备房间,让他慢慢考虑,慢慢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蔡邕有点蔫。
蔡邕被孙策扣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院,有人欢喜有人担心。欢喜的是刘和、孙匡,他们有机会向蔡邕请教绘艺了。担心的是袁衡、袁权,蔡邕名满天下,襄阳书院又聚集了不少读书人,孙策对他不够礼敬很容易被引申为对读书人的怠慢。
一向不怎么管事的袁衡亲自出面,向孙策了解情况。
见袁衡盛装出席,袅袅娉娉的拜在面前,孙策有些意外。得知她是来询问蔡邕的事,孙策忍不住笑了。“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姊姊让你来的?”
袁衡有点窘迫,第一次以正妻的身份进言,她还不太适应。“是姊姊,不过妾也觉得姊姊的担心有道理。大王就算想留下蔡公,商讨学问,也该让人到襄阳书院做个说明,以免误会。人言可畏,襄阳书院有很多读书人,不仅有中原的,还有益州、交州的,新年将近,不少人将返乡过年,如果把这样的消息带回去,难免对大王的名声不利。”
“看来该反省的不仅是蔡公。”孙策捻着手指,收起笑容,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读书人怎么想?”
袁衡脸上泛起微红,她抿着嘴唇,长长的眼睫毛闪了闪,躬身施礼。“请大王指教。”
“王后可知现在的读书人有几种?襄阳书院的读书人又是哪一种为主?”
袁衡眼神疑惑。“读书人……还有不同?”
见袁衡一脸茫然,孙策有些遗憾。袁衡和外面接触太少了,根本不了解情况。他招了招手,让袁衡坐到身边来,挽着她的手。“阿衡,如今的读书人有两大类:一类是你们心目中的读书人,一类是我寄予厚望的读书人。你们说的读书人读圣贤书,一辈子在圣人划的圈子里打转,动辄圣人如何如何,一心想治国平天下,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我寄予厚望的读书人是读书识字,却不局限于圣人的圈子,而是以天地万物为宗,能踏踏实实的做事情,哪怕这些事看起来微不足道。”
袁衡的小手被孙策握在手中,感受着孙策掌心的温热和力量,心跳加快,脸也更热了。她不敢看孙策的眼睛,垂下眼皮,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考虑孙策的问题。
“大王说的后一种读书人,当是指郡学堂、木学堂、讲武堂毕业的学生吧?”
孙策点点头。南阳是最早推行新政的地方,幼稚园、木学堂、讲武堂都是先在这里推行的,三年幼稚园、三年郡学堂或者讲武堂、木学堂,第一批毕业生已经走入工作岗位。这些人有一半左右出身卑微,以前是不太可能有机会读书识字的,所以不介意做匠师或者从军,大部分人都进了木学堂做匠师,或者进军中做侍从,真正留在郡学堂做学问的是极少数。即使进郡学堂做学问,他们也和旧式的读书人有所不同。
他们才是孙策的希望。那些一心只在圣人经典,被孙策称为旧式读书人从来不是孙策关注的重点,他不会克制打压他们,但也不会太把他们当回事,愿意合作的不拒绝——比如邯郸淳、胡昭等人,他们可以在郡学堂做教师,领取一份俸禄,不愿意合作的也不强求,由他们自生自灭——襄阳书院的不少学生就算于这一类。袁衡担心这些人会对孙策名声不利,实在是多虑了。
几个死读书、不明事理的读书人,能兴多大的风浪?连许劭都被我骂跑了,我还怕他们?
听了孙策的解释,袁衡有点窘迫。“大王教训得是,妾也该反省,不能抱残守缺。”
“你历事浅,平时不怎么与外人接触,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正常。姊姊怎么会这么想?”
袁衡挣脱了孙策的手,拜伏在地。“是妾愚笨,没有领会姊姊的良苦用心,请大王恕罪。”
孙策狐疑的打量着袁衡。袁衡的言行举止都有王后风范,只是未免太规矩,连握握小手都局促不安,说句话都要有板有眼,一副朝堂问对的样子。正当豆寇年华,却没一点朝气灵动。袁权一心要让妹妹做王后,生嫡子,不肯让她有一丝失误,会不会过犹不及,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泥胎木偶?
看来应该和她沟通沟通了。
第1916章 借题发挥
袁衡回到后堂。袁权正在等着,一看袁衡的脸色,心里便凉了半截。
“夫君怎么说?”
袁衡拉着袁权进了内室,把孙策的意见说了一遍,尤其是两种读书人的事。袁权听完,黛眉轻蹙,沉吟良久。“看来你我是不行的。阿衡,你带上长公主去一趟襄阳书院吧,这个难题只有蔡大家能解。”
袁衡轻咬嘴唇。“姊姊,你说……德祖兄长是不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袁权缓缓摇头,紧紧拉着袁衡的手。“阿衡,你要记住,这件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宁可保守一些,也不能犯错。言多必失,有些话别人说得,不代表你我也能说。”
“可是姊姊,夫君说你太保守了。”
袁权嘴角微挑,一抹笑意一闪即没,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却不说破。她推推袁衡,示意她别耽搁时间,快去换衣服,又安排侍女去找刘和。时间不长,刘和来了,袁衡也换好衣服,两人带上侍卫,一起出了门。襄阳书院在鱼梁洲上,要渡过汉水,袁衡索性去西门坐船,免得中途再换车马。
襄阳自古便是要塞,与县治分开,基本就是一座军营。孙策住在中间的衙城,亲卫步骑则住在大城中的营房,出了城,才能看到百姓的住宅。岁终将至,很多将士不能回家过年,军营里也要购买年货,附近的百姓就在城外的檀溪边摆个摊位,卖一些自家产的食品、小物件,不乏有妙龄女子出售自己绣的手帕、鞋垫,顺便看看有没有相貌出众的少年郎,为热闹的集市增添了几分青春气息,常常能看到一对妙人眉来眼去,欲拒还迎。
刘和从小就生活在宫里,除了被迫西迁和出嫁的那段时间,和普通百姓接触非常少,看到这一幕倍感新鲜。孙策曾让她画一些民俗风情的图卷寄给天子,她早就想出来看看,只是不方便,现在有袁衡陪着,身边有士卒保护,安全无虞,正好趁这机会多看看。
袁衡很体贴,命人放慢速度,让刘和多看一会儿。
由檀溪入汉水,顺水下行,一路经过几个沙洲,来到鱼梁洲。袁衡、刘和弃舟登岸,在苌奴的陪同下,直奔襄阳书院。蔡琰正在准备过年的诸般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听说袁衡、刘和来访,颇感意外,连忙亲自出迎。
听了袁衡的解释,又看了祢衡的文章,蔡琰笑了笑。“王后,这可不像是杨长史的作风啊。弘农杨氏家传尚书学,杨长史才捷便给,在朝堂上辩得群臣哑口无言,怎么能容祢衡放肆。”
袁衡很尴尬。这件事杨修不是不能解决,实在是顾忌太多,只能假手于人。蔡邕算是被连累的,她亲自出面求情,又赶来请蔡琰出马,又特地带上刘和,本身就有赔礼的意思。
蔡琰也没有多说,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他们父女深受孙策器重,这种事落在他们的肩上也是很自然的事,只是父亲蔡邕被孙策扣住有些出乎意外。孙策虽然对蔡邕所作史书不太满意,但他既然已经同意印行,不太可能因为这件事再为难蔡邕,甚至将他扣留在城里,不让他回书院,肯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蔡琰稍微收拾了一下,随袁衡、刘和一起返回襄阳城。到了城中,她与袁权见了面,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直接来见蔡邕,询问他与孙策见面的经过。老蔡邕莫名其妙的被孙策扣住,失去了自由,愁得揪掉了好几根胡子,原本漂亮整齐的胡须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狼狈。蔡琰看得心疼,再三追问原委,蔡邕却说不上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孙策是因为他那句“武夫”而恼火。
问不出名堂,蔡琰只好作罢,转身来见孙策。
孙策一点也不意外。袁衡出衙城门,他就知道她干什么去了。“蔡夫人来得好快。”
“老父无子,我这个做女儿的只好赶来向大王请罪。”
“哈哈哈……”孙策大笑。“蔡夫人恐怕不是来请罪的,而是兴师问罪的,说是为了蔡公,更像是为了周郎。我跟你说,这事可不怨我,我几次让他带上你,是他不肯。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古板。”
蔡琰含笑道:“拙夫感念大王器重,一心想建功,报效大王,我也不能拦着。军中辛苦,千里转输,劳动百姓,我一个弱女子,上不得马,提不得刀,白白浪费粮食,又何苦呢。留在襄阳陪伴老父,养育幼子,闲暇时还能写几篇文字,为大王鼓吹,为老父分忧,岂不更好?”
孙策摩挲着颌下短须,笑而不语。蔡琰这是主动揽任务,为蔡邕减压啊。说来也是,蔡邕六十大几了,让他改变学风的确有些困难。不过蔡琰另有任务,而且很繁重,让她来接替蔡邕也不合适。对他来说,研究天竺和西域,打开眼界,可比和祢衡骂战重要多了。
“蔡公那么多弟子,可有能用之人?”
蔡琰一听,知道孙策不肯让她做这些事,便说道:“有倒是有几个,只是大多年轻,怕辜负了大王的信任,也有稍微年长的,却曾与大王为敌,也不宜推荐给大王。”
“与我为敌?”孙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路粹?”
“大王英明。”
孙策微微颌首。路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既是蔡邕的弟子,又是路招的兄长,更关键的是这货没什么底线,倒是条咬人的好狗。历史上,孔融就是被他咬死了,这大概也是宿命。
“还有谁?”
“山阳王粲。”
孙策眉梢微动。王粲也来了襄阳?此人倒是有才,据说还是个过目不忘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史学上的见识如何。“还有吗?”
“还有一位江东才俊,天赋上佳,只是太年轻,尚须再读几年书。且此人……与大王家有些瓜葛,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谁啊?”
“会稽山阴人,故尚书令谢煚子谢承。”
孙策心中一动,立刻有了答案。谢承的确在史学上有些天赋,不仅好学,而且记性好,他后来曾著《后汉书》,是八家《后汉书》之一,又是江东人,应该好好培养。不过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又问了几个人,这才说道:“让他们几个都来,我看看再定。”
“喏。”
“蔡夫人,虽说有年青才俊可以分担,但令尊这旧习也要改一改了。我在南阳讲武堂说过,士不分文武,不分男女,唯道是从,你也写了文章,天下传诵,他还抱着老眼光,置若罔闻,这可不合适。”
蔡琰心中恍然,知道蔡邕为什么被孙策扣住了。蔡邕很可能又犯了书生气,不尊重武人,孙策这才借机会找他麻烦,把他扣在这儿。她躬身致歉。“家父年纪大了,又整天埋首典籍,不通人情世故,屡受挫折而不能改。好在大王宽容,不用流窜江湖。”
孙策嘴角抽了抽。“蔡夫人,你看错我了,我一点也不宽容,不仅不宽容,而且记仇。你刚才这句话,我听得懂,也记住了。明年一开春,我就将公瑾流放到天竺去,让你们夫妻再也见不着。”
蔡琰哑然失笑,拱手道:“无心之言,还请大王见谅。”
两人说笑了两句,蔡琰回到正题。她向孙策提议,既然祢衡提到王莽,不如将这件事展开,索性写一部新莽朝的历史。新莽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年,但王莽在很多方向做了尝试,有些被证明纯属胡闹,有些则被继承下来了,本朝虽说视王莽为篡逆,但那只是官方的看法,实际上儒生对王莽的私下看法并不太坏,反倒有些感同身受的遗憾。以维护汉朝正统为己任的班固著《汉书》,作王莽传,虽有贬低之词,却也不乏直书,甚至有赞誉之词,对一个曾经篡夺了刘汉江山的人来说,这样的传纪近乎溢美,本不该面世。
王莽是个纯粹的儒生,他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儒门曾经觉得可以做,而且应该做的事,只是谁也没想到结果会这么惨。从某个角度来说,王莽的失败就是儒门的失败。好好总结王莽失败的原因,对儒门来说也是反思。从王莽众叛亲离的那一刻起,儒门就在做,只是各自为政,还没有人做全面总结。
现在正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孙策一下子就听懂了。蔡琰毕竟是年轻人,又一直为他主笔,立场不一样,思维也更加敏锐。为新莽著史,承认新朝是一个真正的朝代,就等于将大汉四百年的基业一截为二,同时也证明了大汉并非不可颠覆。既然王莽当年能成功,为什么现在不能成功?王莽最后失败了,是因为他犯了错误,不代表代汉就不对。反思王莽的失误,从中汲取教训,推陈出新,才是顺应历史发展的趋势,而不是抱残守缺,随大汉一起苟延残喘。
相应的,为新朝著史,为王莽正名,承认王莽是践行儒门理想的先行者,也是争取儒门的一个姿态。
第1917章 放狗
汉代学没有经史子集的说法,但经学比史学重要却是确认无疑的。经学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等学问,史学则不足与论,司马迁和他的《史记》在后世声名显赫,在汉代则不过尔尔,王允斥之为谤书绝不是个人私愤,而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的共识。
中国以历史悠久著称,很早就设立史官,但历史主要是记叙君主的言行,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即使后来的二十四史也以王侯将相为主,梁启超称之为流水账,虽有苛责之嫌,却也一针见血。历史的目的是为帝王提供借鉴,顺便抹黑对手,证明自己的合法性,真相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歪曲真相,所以胡适才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句话是不是他的原意不好说,但如此流行,说明大家都认可这个观点。
孙策不是史学专业,但他对此深恶痛绝。历史的意义一是记录,二是借鉴。如果从一开始的史料就是假的,自然谈不上记录,更没什么借鉴可言。他希望读书人能面对现实,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去做学问,从史料开始就尽可能的剔除那些明显是伪造的记录。
接见王粲、谢承等人的时候,他着重提出了这一点,并以李儒所著的《己巳之乱亲历记》为例,希望他们写出来的史书经得住考验。当然,后世人写前世史不可能亲历,更需要有严密的逻辑和谨慎的态度,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该存疑的存疑,可以置而不论,却不能随意发挥。
孙策话音未落,路粹便大赞特赞。“大王所言,实乃圣人之木铎,开一代风气。师法、家法为祸久矣,为求一己之私,篡改典籍的恶习非除不可,不如此不能见真学问。学者循故守旧,非大王不敢为天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