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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入东海,难得的风平浪静。明月初升,海面上铺出一道银光闪闪的通道,令人生出一番错觉,仿佛踏着这条路就能一直走到玉盘般的明月中去。
孙策倚着窗,看着明月从海上升起,直至悬在半空。他内心平静,波澜不起,有一种多时未有的淡然。即将称帝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变化,早在几年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如今只是早了几年而已。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从容。事实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么从容,除了那些没有资格听到消息的普通人,但凡听到风声的人都难免躁动。毕竟对他们来说,由吴王而皇帝,由吴而天下,会带来很多变化,所有的关系都有可能在几天内变了样,就连后宫的女人们都在暗中使劲,希望能将位次向前挤一挤,虽然孙策觉得她们很无聊,她们却乐此不疲。
好在丧事虽然结束,丧期却还要延续二十几天,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否则他肯定应付不来,至少不可能如此清静,甚至是冷清。
在来到这个时代十余年的历史中,这样的机会屈指可数,甚至说第一次,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和所有人分隔开来,彼此呼吸以闻,却无法真正靠近。此时此刻,他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孤家寡人。不管他喜不喜欢,他从此都要独自品味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提前适应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晚风吹过,一缕淡淡的香味飘来。孙策微微侧身,步练师正好在舱门外站定,见他看过去,欠身施礼。
“大王,会稽郡学祭酒盛宪、余姚令贺辅求见。”
孙策很是意外。他已经过了会稽郡,到了东海,盛宪怎么追来了?他沉吟片刻,决定还是见一见。盛宪追来肯定有事,贺辅又是贺齐的父亲,不能太冷落。
步练师转身去了,时间不长,盛宪、贺辅上了飞庐,进了舱,向孙策行礼。
“深夜叼扰大王,死罪,死罪。”
孙策笑笑,伸手虚扶,示意盛宪、贺辅入座。“长夜漫漫,正是求学问道之时,二位赶来,想必有所教诲,孤洗耳恭听。”
“岂敢,岂敢。”盛宪吁了一口气,又道:“令尊骠骑将军英年早逝,本郡父老为之伤怀,本想亲往建业祭拜,又怕打扰大王哀思,所以相约错开时间,陆续前往富春祭扫。得知大王返都,臣与贺令冒昧,前来拜见,斗胆请大王节哀顺变。”
孙策谦虚了几句。孙坚在建业入敛治丧,会稽人去了不少,盛宪也在其中,但他没有接见盛宪,盛宪想必是不甘心,又特地赶过来,还拉上了贺辅。他不会是为了争夺那个学术项目的事吧?这时候提这事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说起来,大王父子与本郡都有缘。骠骑将军少年时来往来本郡,便曾驱逐海贼,后来征讨逆贼许昭,为本郡安宁也是立了大功的。大王下江南,任会稽太守,如今富春划归会稽,能与大王同郡,会稽全郡百姓皆有附凤之荣。会稽向为禹舜巡狩之地,今为大王凤举之乡,实乃福地。”
孙策很诧异。凤举一听就是和龙兴相对,而且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虽然在谋划称帝,但盛宪如何得知?难道消息已经泄露了?难道是虞翻?贺辅是余姚令,这倒是有可能的。
“盛君言重了,孤虽侥幸,立功封王,如何能与禹舜相提并论,这凤举二字,更是不敢当。”
盛宪再拜。“凤凰降世,与大王同行,大王不敢当,何人敢当?”贺辅也跟着行礼,连声恭贺。
“凤凰……降世?”孙策有点明白了,看看盛宪,又看看贺辅,有点明白了。这俩人怕是来献祥瑞的。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他连天命都不信,又怎么会信所谓的祥瑞。祥瑞嘛,都说有,可是谁也没真见过,实际上不过是心照不宣的谎言。真有凤凰,你带到我面前来看看。
“正是。”盛宪满脸喜气。“臣前日清晨早起,在院中吐纳养气,见一只五彩大鸟从会稽山头飞过,当时还以为是眼花,并未多想,后来便听说大王治丧完毕,起程返都,心中便觉得有些巧。今天清晨,又收到贺令的消息,说有五彩大鸟落于四明山舜帝所居之台,臣觉得奇怪,连夜赶到余姚,与贺令见面,方知我们二人所见之五彩大鸟是同一只。这只五彩大鸟很可能是西飞来,一路与大王同行。”
孙策差点没笑出声来。没看出来盛宪还有这本事,故事编得挺像回事的。凤凰一路由西飞来,别人都没看见,就他们俩看见了?
“二位,你们不会是看错了,或许不是凤凰,是雉鸡呢?”
“大王的疑虑,臣等亦曾有,不过后来看到这个,臣等就深信不疑了。”贺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摆在孙策面前的案上,又退了回去。孙策低头一看,一方丝绢,上面摆着一件造型古朴的玉器,像一只展开双翼的鸟。玉质倒算不上多好,但颜色很好看,鸟足处有一缕像火焰一样的红色。
“这是?”
贺辅说道:“这是在五彩大鸟歇足处发现的。臣学问浅薄,对玉器不甚知悉,知道盛祭酒这几年研究玉器有成,专程派人送往山阴,请他鉴定。”
盛宪说道:“臣这几年研习余杭一带的玉器,略有所得,见此玉器,便知非闲之物,很可能与余杭所出玉器同源。臣大胆揣测,或许是禹舜之时的古物。只是之前玉器多出于余杭、钱唐一带,余姚未有发现,这次在四明山发现玉器,又与凤鸟同时献世,恐非偶然。臣以为,这是天降祥瑞,大王凤举之兆。”
孙策身体前倾,打量着那玉凤,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自赞了一声。要不怎么说读书人就是聪明呢,这盛宪凭一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玉器,两句无法考证的谎言,不仅要献祥瑞,做劝进的功臣,争取余杭、钱唐一带的古国研究项目,还想为整个会稽捞点实惠。
胃口真不小!
第2288章 舍,就是得
孙策清楚盛宪的心思,但他没有嫌弃,反倒有些惋惜。
毋庸置疑,盛宪有才,这一点从他整理的《论衡》可以看得出来——虽说有不少瑕疵,但那些更多的是派系之争,不是他本人学力不够。他也有气节,不是天生就喜欢这种逢迎之事,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但他反应太慢,固步自封,这么久了,都没意识到他的用意,还大费周章地来献祥瑞。
陆康就不会这么做。
从另一个角度说,虞翻对乡党的照顾不够,会稽人有点着急了,只能赤膊上阵。
孙策把玩着玉器,似笑非笑。
盛宪、贺辅心中不安,又不敢问,只能耐着性子,陪着笑,等孙策说话。孙策的反应不如预期,是反应慢,没意识到祥瑞背后的意义,还是有另外的原因,他们并不清楚。
他们和孙策的接触有限,对孙策的了解也不多。
孙策沉吟良久,抬起头,见盛宪、贺辅干坐着,神情惶惶,额头全是汗,一拍额头。“失礼,失礼,孤一时疏忽,还请二位见谅。”随即叫来步练师,让她上茶点果品。步练师早就准备好了,很快布置妥当。东西很简单,一壶茶,两件点心,两件干果。孙策热情地招呼道:“二位星夜前来,怕是还没用餐,孤让人准备,你们先稍微用点。”又命步练师去为二人准备些吃食。
盛贺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捧起茶呷了一口,点心、干果却没动。虽然他们饿得前心贴后背,可是在孙策面前吃东西不雅,他们宁愿饿着也不丢这个人,反正孙策已经安排人准备饭,再忍一会儿就是了。
孙策放下玉器,十指交叉,置于腹前。“盛君学问,孤是很佩服的,《论衡》已成名著,风靡天下,盛君是有功之人,也是天下知名的学者。只可惜孤军务繁忙,最近难得有机会来会稽,当面请教的机会不多,实在是憾事。”
盛宪心中欢喜,连忙谦虚了几句。“大王谬赞,愧不敢当。《论衡》风靡,一是王仲任的见识卓然,二是大王慧眼识珠,三是会稽诸贤用心,宪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不敢居功。”
“盛君虚怀若谷,令人敬佩。不过孤忝为江东之主,不能见贤而不思齐。孤最近有个想法,想建一翰林院,聚天下精通文章翰墨之贤才于一处,做些能传之后世的大事,不知盛君可愿屈就。”
“翰林院?”盛宪品味了一番,立刻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从翰林二个字就能知道这大概是个什么样的职务,再加上孙策的介绍,这个翰林院必然是顶级学者的聚集之处,能够跻身其中便是莫大的荣耀。身为会稽郡学祭酒,他如果不能名列其中,那才是丢脸的事。
“大王错爱,令臣诚惶诚恐,只担心学识浅薄,辜负大王。”
孙策笑笑,又寒喧了几句,便算是定了。“盛君不仅善治学,更善育才,伯平(沈直)这几年勤于政事,练兵有方,地方安定,官声甚佳。”
盛宪大喜。这几年看着沈友步步高升,成为一方诸侯,女婿沈直早就急了。如今孙策亲自认可了沈直的政绩,看来升迁有望,可以向女儿交待了。当初凭一篇文章让沈直入仕,如今又借着献祥瑞帮沈直升官,自己也算对得起女儿、女婿了。
见盛宪进翰林院,沈直升官,贺辅也心动不已,看来这次献祥瑞献对了,收获绝对不会小。别的不说,儿子贺齐很可能要升官。他心跳加速,脸上却不能露出一丝半毫,忍得很辛苦。
“贺君最近可曾收到公苗家书?”
贺辅适时地露出笑容。“蒙大王不弃,犬子得以为大王爪牙,随周督出征益州,前些天刚有家书来报平安,虽未提及战事,字里行间的心情倒还算平和,想来还算顺利。”
“公苗是将才,益州不足以施展手脚,眼下只是练练手而已,估计连汗都不用出的。公苗谨慎,贺君可能还不知道他的战绩,孤却对他夺取鄨县的战事很是欣赏。”
贺辅当然知道贺齐的战绩,可是当着盛宪的面,听孙策夸耀儿子的战功,他还是很开心。况且孙策也说了,贺齐是将才,益州只是练手,显然将来是要重用的。既然如此,他就不用急了。
孙策又和贺辅商量,他计划分割会稽——其实不仅是会稽,豫章的辖区也太大,管理困难,有必要进行分割,扬州刺史高柔已经配合首相张纮制定方案,只是还没有公布而已——希望找一个熟悉风土人情,又有足够阅历的人担任太守,问贺辅有没有信心。
贺辅当然愿意。由一个六百石的县令一跃而为二千石的太守,而且会稽南部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后劲很足,设郡后很容易取得政绩,傻子才会拒绝。
孙策随即又对盛宪、贺辅说,这些年连续征战,花费很大,江东诸郡提供了很大的支持,从兵员到钱粮都负担了不少,他非常感激。如今幽冀平定,战事告一段落,他打算暂缓一两年,与民休息。
盛宪、贺辅明白,他们为会稽争取利益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一次公利兼顾,收获颇丰。两人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兴致却是高涨,高谈阔论了一番,这才退下用餐。
送走盛贺二人,孙策命步练师开了窗。晚风吹了进来,吹散了舱内的浊气,带来了一丝清凉。孙策握着那只玉器,就着灯光细细端详,心情却有些自嘲。明知这是谎言,他却不能戳破,真是无奈。好在盛宪进翰林院,贺辅转新郡太守都是之前就计划好的,现在给他们不过是提前几天。
祥瑞这件事到此为止,他不会再提。此风不可涨,冷处理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盛宪、贺辅都是聪明人,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
步练师收拾了案上的茶点,端来一杯新茶,轻轻地放在孙策面前。
……
十二月初,孙策回到建业。
张纮、虞翻等人出城迎接,寒喧见礼后,齐聚舱中,抓紧时间讨论修改后的草案。有了孙策给出的初步意见作为基础,这件事就可以当面谈了。
经过研究,初步确定以独断方案为主。在提出三个方案的时候,他们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虽然希望孙策能够采取共和甚至垂拱的方案,但理智告诉他们不能急于求成,眼下能实行独断方案已经是向前迈了一大步,如果实施效果良好,将来再逐步推进到共和、垂拱还是有可能的。
况且独断还有一个前提:兼听,换句话说,孙策接受了大臣充分议政的前提,只是将决断权保留在自己手中而已。兼听而独断,这本身就是开明君主的标志。
根据孙策的要求,张纮等人同意兵权归内朝,并设枢密院进行统领,主要人员分成两类:一是由军师祭酒为首的军师、参军,二是各地的战区督及高级将领,具体而言,就是指挥常备兵的职业将领。
为此,他们对兵制进行了改革,将士卒分为郡国兵和常备兵两类:郡国兵实行全民皆兵的义务兵制,适龄男子、女子都在征召之列,接受军事训练,其中的精锐充任郡兵,由郡尉、县尉指挥,在本地戍守,负责当地的治安,为期三年,三年之后退役,成为后备役。常备兵从郡国兵中进行挑选,成为职业兵,主要负责京师、边疆及重要战略区域的戍守,万人为一部,由枢密院派遣将领指挥。
根据初步核算,目前需要常备兵约十五万人。收复关西后,可能会增加到二十万左右。郡国兵根据郡国人口、疆域设置,或多或少,由太尉府统一调度,但不得使用四石弩以上的重型武器,不配备高规格的甲胄,只有接受枢密院指定将领指挥时,被征召到外郡执行作战任务,才能配备相应的武器。
此外,设翰林院,选学者名士充任,掌文史翰墨,修著国史;又设国是院,选致仕宿将老臣及宗室充任,参议政务,其中宗室比例不高于三分之二,不低于三分之一。
孙策原则上接受了这个方案,最后提出了两点:一是后宫规模只增加一人,一皇后,十二夫人,以合于太阴之数,不常满,以明天道尚阙,不求盈满。二是皇室开支占国家财政收入的比例只能减,不能增,争取在三十年内由三成降到两成,百年内减至一成。
张纮等人喜出望外。他们虽然早就预料到孙策会再做一些让步,却没想到孙策的让步会这么大。
张纮出列,郑重其事地向孙策行了一礼。“大王英明,后世子孙若能依大王之志不改,大吴必然国祚绵长,不让三代。”
虞翻等人也纷纷起身,附和张纮所言。荀彧也不例外,他感慨万千。皇室开支向来是财政不足的痼疾之一,其影响足以与军费开支比肩。如果真能将皇室开支降至国家财政收入的一成,皇室就不会再成为财政负担,天下也不再仅仅是家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孙吴国祚岂止不让三代,简直可以延续万年。
第2289章 传国玺
基本方案确定,虞翻随即提交了登基大典的筹备方案。有蔡邕在,礼仪方面不成问题,相关物资准备也不难,如果从现在开始正式筹备,最多三月底就能准备妥当。
可是有一件事,虞翻没办法解决。玉玺,尤其是传国玺。
玉器制作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行当,基本上除了宫里,根本不会有玉器工匠的生存空间,尤其是那些技艺高超的匠人。这些年朝局动荡,宫里的匠人流落四方的不少,但仓促之间却很难找到,而且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原料来制作玉玺。
至于传国玺,就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找人去长安朝廷索要。可即使长安朝廷愿意交出传国玺,也不会是无偿的,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样的苛刻条件。
聪明如虞翻,对此也束手无策。
听到传国玺,孙策忽然想起一件事,史书上说,孙坚讨董时,曾在洛阳得到传国玺,后来被袁术得到消息,抓了吴夫人,强行抢走了玉玺。这件事最初的史料源自吴国自撰国史,即韦昭所著的《吴书》,应该是可靠的。但他从来没有听孙坚说过此事。以孙坚临死之前还要以汉臣身份下葬的秉性来说,似乎也不太可能——孙坚没有这么好的演技,明明藏了传国玺,却非要做旧朝的忠臣,这得多虚伪。
那《吴书》的记载又从何而来?
孙策一时出神,很想做一番考证,奈何他对史书的记忆远远达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十多年没有重读,大部分情节都模糊了,更别提这种角落里的记载,一时竟是摸不到头绪。
虞翻不知道孙策在想什么,又不敢催促,只好强作镇静的等着。张纮等人也不敢多嘴,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尴尬,直到孙策反应过来。见众人各自作沉思状,孙策刚准备说话,目光一扫,却觉得荀彧的神情有些与众不同。他虽然也不说话,脸色却很平静。
孙策不禁奇怪。他不觉得荀彧会是觉得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既然能坐在这里参与讨论,他应该有做吴臣的自觉,就算对汉朝有所留恋,也不会表现得这么刺眼,须知他和刘晔的投降对局势的影响丝毫不亚于刘协兖州战败。
“蔡公,大夫,有件事,孤一直不解,正好借此机会问问你们。”
蔡邕茫然地看向孙策,荀彧也拱了拱手,转向孙策。孙策打量着他们,越看越觉得不对,蔡邕也就罢了,老头也束手无策,荀彧的反应却有些古怪。
“听人说,董卓乱政的时候,传国玺就遗失了,可有此事?”
蔡邕很惊讶。“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又转向荀彧。“文若,这是真的吗?”
荀彧也有些惊讶,抬起眼皮,看了孙策片刻,眼神中有些茫然。“这个……臣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你迁都长安之后,见过传国玺吗?”
“传国玺是国之宝,深藏宫中,几乎不会动用。”荀彧摇摇头。“臣在宫中十余年,从来没见过。”他顿了顿,又道:“大王此言,从何而来?”
“孤也是偶尔听人说起,具体是谁,也想不起来了。照这么说,传国玺还在长安宫里?”
荀彧有些迟疑,半晌才道:“臣未曾亲见,不敢妄言。”
孙策越看越觉得荀彧的反应可疑,却不知道究竟哪儿可疑。他也不能当面问荀彧,只好暂时放过,回归正题。“传国玺嘛,孤觉得不必过于重视,有与没有,区别不大……”
“大王,此言差矣。”蔡邕叫了起来,声音有些大,所有人都被他跳了一跳,坐在他身边的蔡琰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激动。蔡邕有些讪讪,放低了音量,拱手道:“大王,传国玺是国之重宝,象征着天命……”
“孤不信天命,孤更相信民意。”孙策摆摆手,示意蔡邕入座,笑道:“这传国玺真要是能代替天命,秦何以亡,王莽何以兴?秦亡之时,传国玺可没有自己飞到汉高祖手中。王莽兴时,也是从他姑母手中强取而来。恕孤直言,真没看出与天命有什么关系。”
“这个……”蔡邕一时语塞,老脸胀得通红。
“再说了,传国玺乃秦之国宝,李斯所制,秦二世而亡,李斯也不是什么社稷之臣,这传国玺可不是什么吉祥之物。”说到这里,孙策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取出盛宪、贺辅所献玉凤,摆在案上。“蔡公,你是研究古物的大家,你看看这件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