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我要不要给勾管报备?”
军士拿出调令:“已经报备了,这是军令,耽误不得!”
很快郭淮就被两位军士扶上马,押送一般送到一个长长的隐秘山谷内。
就听一个声音骂道:“直娘贼的有力气的不会操炮,会操炮的没把力气,要是耽误了官家来巡查,大家伙一起上吊得了!”
郭淮听得毛骨悚然,啥意思?当今上桀纣之君吗?
赶紧上前:“枪炮司杂佐郭淮,参见王都监。”
王中正上下打量:“好壮大的肥人!你是士子?”
郭淮很尴尬:“卑职是治平年间进士,在京待选了好些年,因明算上有些心得,被小苏学士录入军器监报效。”
“哎呀还是进士老爷!”王中正肃然改向,不过对军器监的人事体系还有些闹不清:“杂佐是啥官身?”
郭淮更加的尴尬:“这个,就是啥都会点,不过那啥……啥都不太精。”
王中正一把揽住郭淮的脖子,将他拉到一门充满工业美感的火炮前:“这个认识不?”
郭淮点头:“这是改良后装霹雳铳,子铳减薄了弹壳,减少了重量,以尾部撞针击发。”
“嘶——”王中正倒吸一口凉气。
郭淮不好意思:“下官参加过这款装备的身管数据计算。”
内官都是演技派,王中正在御药局里文质彬彬,来到军中,没几天就一副兵痞样子,一个没卵子的内官,满嘴问候人家母系亲戚的脏话,愣是整出了几分悍将的模样。
勾着郭淮的脖子压低他的身体,顺着炮管一指千步之外的一处标靶:“那里!直娘贼的怎么能干掉?!”
郭淮瞅了瞅炮瞄镜,然后又把眼睛挪开看了看炮瞄镜侧面:“这个……你们没有调试?”
王中正有些意识到自己可能捡到宝贝了:“怎么调试?”
郭淮问道:“经纬观测仪有吗?”
“有!有有有!”王中正招呼手下:“还是双筒的,赶紧给郭大官人取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王中正就看不懂了,反正郭淮先是在经纬仪上观测,然后取出本子和铅笔计算,然后又跑去火炮上通过炮瞄镜观测,又是一通计算,最后调整了炮瞄镜侧面和底下几个旋钮,齐声说道:“都监,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就照日常操典,进行瞄准训练就行。”
王中正又招呼手下:“试试!”
一箱炮弹拖上来,箱子打开,金灿灿的黄铜弹壳亮瞎了郭淮的眼。
士兵们扛其一枚炮弹送入炮膛,然后关闭炮膛,一拉绳索,“轰!”
炮弹呼啸着越过千步的空旷地带,接着一声爆炸,将近一米的红色标靶直接轰成碎屑。
郭淮还是第一次见证火炮的威力,目眩神驰,以前图纸上的想象,理论上的计算,怎么都没有亲眼得见来得震撼。
见到军士们将要继续,不由得眼热:“等下!”
王中正问道:“有问题?”
郭淮说道:“每次施炮之后,要重新瞄准校正,提高射击精度,这些都是钱啊。”
王中正一挥手:“校正!必须校正!”
郭淮说道:“还是卑职来吧。”说完上前开始校验。
结果这屁股一撅起来就半天不放下,王中正看得着急,也上前撅起屁股:“怎么了?真有问题?”
郭淮摸着炮身:“不对啊……怎么回事儿?”
见到炮管下方一个长方形的铁件:“油压驻退机?!成功了?!”
王中正一脸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办好了皇差,别说油鸭猪腿肥鸡,就是骏马高车,崇官厚禄,都不在话下!”
“呃……”郭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决定跳过这一节:“不用校正,都监,我们试试急速射?”
王中正说道:“这个我会,就是一通乱揍只管打不管准头是吧?”
“呃……”郭淮只好点头:“都监所言甚是。那我来装填,都监施放?”
王中正:“来!整!”
接下来就简单了,十五斤的子铳,如今减到十斤,郭淮身强力壮,负责填弹,关闩,王中正只管拉绳,开闩,勾出弹壳。
转眼之间,二十发炮弹就打了出去,几乎一息一发,落点非常集中,几乎全在前方作为靶子的土堆周围。
每一次施放,炮架不动,炮身会发生一个退管,然后很快复位,异常稳定。
王中正也看出这门炮的不一样了,一边拉闩一边骂骂咧咧:“带劲,这门炮真他娘的带劲!哈哈哈哈狗子们死吧!直娘贼的夏狗辽狗!通通都给老子去死吧!死吧!死吧!”
郭淮直起身来,也被火力集中快速输出的效果惊呆了:“这……这么猛?”
王中正兴奋得狂跳,然后一把揽着郭淮的脖子:“大宝贝啊……没说的嘞,今后就在一口锅里搅马勺了,你就是俺的通判军司马!”
第五百六十四章 骑兵铳
韩琦以论青苗不见听,上疏请解河北安抚使,止领大名府一路;王安石即从之。
知陈留县姜潜,出钱榜其令于县门,已而徙之乡落,各三日,无应者,遂撤榜付吏曰:“民不愿矣。”
开封府十六县,惟独陈留县青苗钱不散。
司农、开封疑潜沮格,各使其属来验,发现的确是张贴了法令的。
正好条例司劾祥符县不散青苗钱,姜潜知且不免,告病而去。
赵顼谕司马光,让他回来依旧供职。
是日,司马光入对:“臣自知无力于朝廷。朝廷所行,皆与臣言相反。”
赵顼问道:“相反者何事也?”
司马光摇头:“我说过条例司不当置,也说过不宜多遣使者外挠监司,还说过散青苗钱害民,现在仍然还在施行,岂非相反?”
赵顼耐心解释:“但是王安石说不是新法不好,只是派出去的人有的有问题罢了。”
司马光不依不饶:“以臣观之,法亦不善。”
赵顼继续解释:“我以前就下了敕命,各地不令抑勒啊。”
司马光也犟:“敕虽不令抑勒,而所遣使者皆鼓励州县表配。如开封界十七县,只有陈留姜潜张敕榜与县门,听民自来请则给之,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如此看来,另外十六县的青苗钱怎么发下去的?恐皆不免抑勒也。”
这个是胡搅蛮缠,就算再好的政策,不引导不宣讲,老百姓都不会来。
帝敦谕再三,光再拜固辞。
这头没按平,那头通进银台司范镇,奉还了赵顼命条例司驳斥韩琦上书的诏命。
诏命五下,范镇五还,坚持己见。
司马光辞枢密副使,赵顼同意,范镇再次封还,理由是:“臣所陈大抵与司马光差不多,陛下要追还司马光枢密副使的新命,则臣亦合加罪责。”
赵顼令再送镇行下,范镇又封还:“陛下自除光为枢密副使,士大夫交口相庆,称为得人,至于坊市细民,莫不欢庆。今一旦追还诰敕,非惟诏命反汗,实恐沮光谠论忠计。”
司马光当枢密副使?他看得懂军事地图吗?而且他明明是意图继续把持言事权好不好!
这简直就是不讲道理的脑残粉,猪队友!
赵顼也生气了,以诏书直付司马光,不复由银台司。
范镇上书:“臣不才,使陛下废法乱来,导致银台司失去职能,请罢免我吧。”
罢就罢!谁还没点小脾气?赵顼“许之。”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王安石早年与孙觉是好朋友,想让他成为自己助力,自通州召还,知谏院,改知审官院。
时吕惠卿用事,帝以问觉,孙觉对曰:“惠卿辩而有才,特以为利之故,屈身王安石。安石不悟,臣窃以为忧。”
然后孙觉还动摇了王安石收取三分利息的合法性。
王安石的理由是:“《周官》泉府,民之贷者至输息二十而五,国事之财用取具焉。”
孙觉反驳:“成周赊贷,是因为载师任地,百姓贪漆林之利,重息所以使民抑末作,返农桑也。”
“今以农民乏绝,将补耕助敛,还比照末作而征息,可乎?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
贬知广德军。
御史中丞吕公著上疏,其中有:“昔日之所谓贤者,今皆以此举为非,岂昔皆贤而今皆不肖乎?”
赵顼让吕公著举荐吕惠卿为御史,老头说惠卿奸邪不可用;
韩琦落职,赵顼对王安石说道:“吕老头说朝廷摧沮韩琦太甚,将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
王安石以这条罪名,罢吕公著知颍州。
其实老头背锅了,是赵顼没记对,这话是孙觉说的,原话是:“韩琦今为籓镇大臣,如此论列而遭挫折,设唐末、五代之际,必有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者。”
不过吕公著也不无辜,他是王安石推荐到台谏的,结果老跟王安石唱反调。
赵拚上疏:“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惧非宗庙社稷之福也。”
于是老头幸福地脱离了苦海,出知杭州。
程颢上疏十几道,其中的重点是:辅臣不同心,小臣与大计,公论不行,青苗取息,诸路提举官多非其人,京东转运司剥民希宠,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浸衰。
赵顼被闹得没办法,让他自己去中书找王安石议,王安石正被反对者搅扰得心烦,厉色待之,程颢徐言道:“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之。”
“安石为之愧屈。”
以言不用,求去。“乃出颢为京西路同提点刑狱。”
整个三月四月,朝廷基本就是出外,出外,出外。
王安石势力虽渐成,但是以前的朋友,同僚,举荐人,追随者,纷纷离他远去。
除了朝堂,连科举考场也成了双方争夺的阵地。
考官是吕惠卿,因为考生叶祖洽策言中有“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一句,列位高等。
刘攽覆考,整个来了个大颠倒。
李大临、苏轼编排上官均第一,叶祖洽第二,陆佃第五。
赵顼令陈升之面读几人策论,最终还是擢叶祖洽为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