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攻破这西鄂,宛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刘备这两天攻的越发凶猛,若再不驰援,恐有破城之忧!”张辽沉声道,陈到就算是铜头铁骨,也要将他给炼了。
“将军,明日我亲自上阵,定破敌营!”魏延插手一礼道。
一般像张辽、魏延这样的统兵将领,在作战中一般都是在指挥位置,除非战场遭遇,否则很少亲临前线,但这样的将领一旦出现在第一线,对士气也是个极大地鼓舞,如今这边的关中军中,将领虽然不少,比魏延官职高的也不是没有,但经过这些天的作战,隐隐间,魏延已经是张辽之下最得军心的将领,由他亲自上阵,对士气的鼓舞效果无疑最佳。
“好,一切小心!”张辽沉默片刻后,点头同意魏延出战,眼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陈到不是张飞,想要把他吸引出来作战可不容易。
当下,众将商议了一番明日作战布署之后,便各自回营休息。
次日一早,张辽再度挥兵来攻西鄂大营,陈到坚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疲惫,连续三日高强度作战,张辽那边急,但对于防守的陈到来说,同样不好受,真正面对关中军,才能体会到那种来自百战精锐的压迫感,他麾下可是刘备最精锐的兵马,从徐州开始就跟随刘备,后来被交到陈到手中,训练足够,而且也经历过不少战事,但面对关中军持续不断地进攻,依旧感觉压力很大。
不止是他,麾下这些将士在关中军连续不断的猛攻下,也疲态尽显,再这般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杀~”
张辽并未给陈到太多感慨的时间,阵势一展开,便迅速下达了攻歼命令,后排的射手开始朝着对岸放箭,接连不断的箭雨落下来,压得荆州军抬不起头来,魏延趁势带着攻坚部队冲上去,攀爬辕门,或是用撞城木撞击辕门。
趁着对方箭雨松懈下来的功夫,陈到立刻命人冲上去,将搭在辕门上的梯子推倒,这里毕竟不是城池,关中军对梯子的依赖性并不强,冲到辕门或是寨墙下面,往往两人配合,便能迅速爬上辕门或是寨墙。
魏延一马当先,换了一把环首刀咬在嘴里,手足并用,如同一头猿猴一般飞快的攀上梯子,眼看着敌军用戈将梯子推倒,已经快要爬到尽头的魏延陡然一把摘下嘴里的环首刀,双腿突然奋力一蹬,梯子更快的向后倒去,魏延却是已经腾空而起,一脚踹开刺来的长矛,人已经稳稳的落在辕门上。
“杀~”一声怒吼,手中环首刀刺入一名荆州将士的胸腹,狠狠一搅,对方顿时失去了战斗力。
反手一刀,将另一名趁机扑来,想要将他斩杀的荆州军将领斩杀,随后大步踏前,用肩膀狠狠地撞在另外一人身上,将对方撞倒,连带着其后方涌来的将士也被撞倒一片。
辕门之上的空间本就不似城墙那般宽敞,魏延这般一番厮杀,顿时撕开一道缺口,不断有关中将士趁机冲上来,眼看着辕门便要失守。
陈到目光一厉,正想亲自上前将这些人赶下去,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却见张飞已经拎着一把环首刀冲上来,咆哮道:“叔至退下,我来守住辕门!”
说话间,人已经几步冲上辕门,迎面一名关中将士见他,二话不说,抡刀就砍,张飞双目一瞪,抬起一脚便踹在对方的腹部,直接把人给踹飞起来,跌飞出去。
另外两名关中军见状,连忙上来围杀,却被张飞一人一刀斩杀,一双环眼凶光四射,看向正在人群中不断厮杀,帮营外的关中军提供更大缺口的魏延。
魏延正在厮杀,突然感觉心底一寒,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看到张飞拎刀凶狠的朝着这边杀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纵然知道自己不是张飞的对手,但在这等时候,魏延也没有退却的理由。
“红脸贼,纳命来!”张飞环眼瞪着魏延,咆哮一声,尚未战,已是先声夺人,四周无论关中将士还是荆州将士,都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杀!”魏延没有废话,两步抢上,不等张飞动手,已经先一步斩向张飞。
凛冽的刀光折射着冰冷的光泽,迷乱了人眼。
“死!”张飞见状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刀迎上去。
“咣~”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中,魏延半边膀子发麻,接连退了三步踩稳住身形,反观张飞,却是纹丝不动,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再度朝着魏延杀来,手中环首刀再度斩下。
魏延连忙举刀招架,又是一声脆响,魏延的刀直接断开,张飞正欲趁势一刀结果了魏延,一枚利箭突然破空而至,正中张飞臂膀,张飞痛叫一声,扭头看去,却是张辽不知何时来到阵前,眼见魏延遇险,一箭射向张飞,正中张飞臂膀。
魏延趁机身子往后一窜,一翻身,直接从辕门上滚下去,撞翻两名关中将士,侥幸逃得一命,只是好不容易撕开的缺口,随着他的退去,重新被补上。
张飞凶狠的瞪了张辽一眼,一把拎起一命关中将士便当做滚木往辕门下扔去,撞翻一片,四周荆州军因为张飞的加入,振奋了一些士气,重新补上缺口。
“咔嚓~”
战场上,木材断裂的声音轻微,瞬间被厮杀声掩盖下去,但正在辕门下的魏延却是清楚地捕捉到了,却是辕门经过这三日来连续不断的进攻,已经开始有碎裂的痕迹,木栓没事,但门上开始出现裂痕。
魏延连忙从正抱着撞城木撞门的将士那里接过一截,扭头高喝道:“听我号令,一二撞,一二撞!”
伴随着魏延的不断撞击,辕门很快被撞出一个洞来,门内士卒见状大惊,连忙将长矛弹出爱,想要刺杀门外的关中将士。
魏延一把攥住一根长矛,侧身看了看木栓下,已经被对方用土包堵死,扭头道:“往上撞,直接把这破门给我撞烂了!”
上面攻不进去,那就把对方的辕门给撞碎了,这东西虽然结实,但毕竟并非城门那种坚木所造,厚实无比。
在魏延的带领下,众人纷纷涌向辕门,用撞城木撞,或者干脆直接拿肩膀去顶。
木门终究是承受不住这般压力,碎了一片,魏延趁机将撞城木举起来,朝着那碎裂的一片木门一扔,趁着门内士卒被撞开的空档,灵活的从那一截木门中钻进去,劈手夺下一把环首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辕门后的荆州将士被他杀散,趁机打开木栓,踢开几个土包,对着门后喊道,用力推!
“放箭!”
眼见有敌军闯入门内,陈到连忙命令一队弓箭手朝着魏延这边放箭。
魏延见状,连忙丢掉手中的兵器,举起两具尸体挡在自己身前。
“噗噗噗~”
几乎是同时,一蓬箭雨落下来,将那两具尸体扎成了刺猬,更有箭簇从魏延进来的那片空门射出去,射杀了几名关中将士。
但门,终究还是被推开了,关中将士咆哮着冲进来,差点把被埋在尸体下的魏延踩的背过气去。
战场之上,一旦倒地,被践踏而死可不是说笑,魏延奋力的从实体下面钻出来,跑到辕门边上,这才躲过一劫。
没被敌人弓箭射杀,差点被自家人给踩死,这感觉,相当不爽。
魏延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却正看到冲进辕门的将士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射倒一片,连忙咆哮道:“散开,都散开,找盾牌!没盾牌的找尸体挡箭!”
被他这般一提醒,不少人反应过来,连忙散开,让更多人冲进来的同时,不断从地上拉起尸体挡在自己前面,虽然这作用远不如盾牌,而且分量更重,但至少能减少一些伤亡。
后方,张辽眼见辕门一开,心中大喜,连忙指挥各部开始冲入营中,厮杀从营外转入了营内,荆州军再无半点遮掩,对于荆州军的士气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刘备退兵
张飞双手持刀,疯狂的在人群中厮杀,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身上添了多少伤,鲜血侵染全身,头发黏连在一起,衣甲上也满是血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下去,大营不能破!
但随着辕门被打开,关中将士源源不绝的杀进来,四周的荆州军越来越少,关中军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涌来,张飞虽勇,能敌十人,能挡百人,却挡不了千人、万人,源源不绝的关中将士虽然激起了他的凶性,却没能挽回溃败之局。
人群中,一支人马杀到张飞跟前,张飞本能的反手就是一刀。
“咣~”
来人一枪荡开张飞的刀,厉声喝道:“翼德,是我!营寨已破,不可恋战,随我突围!”
来人正是陈到,眼见关中军攻入营寨,局势已经难以再度挽回,陈到只能选择退兵,但见张飞陷入重围,连忙挥兵来救!
“还挡得住!”张飞一刀劈死一名关中将士,怒吼道。
“挡不住,便是你我战死在此,也挡不住,速速突围,报知主公,由主公定夺!”陈到一边指挥士兵且战且退,一边让人把张飞的兵器战马拉过来。
张飞不甘的咆哮一声,抓起丈八蛇矛,翻身上了乌骓马,跟陈到一起,率领参军突围而出,直奔宛城而去。
周围士兵虽想阻拦,但面对此刻发狂的张飞以及身陷绝境,拼死想要杀出一条活路的荆州精锐,在没有妥善布署的情况下,哪里挡得住,只能眼看着他们夺门而出,不过对于张辽来说,西鄂已破,大局已定。
“魏延!”张辽稍稍整顿军队之后,便招来魏延。
“末将在!”魏延形容有些狼狈,今日之战,至少三次他就差点死在了乱军之中,能活下来,他都觉得是个奇迹。
“伤势如何?”张辽看了一眼魏延身上的伤口,询问道。
“皮外伤,不碍事。”魏延摇头道。
“立刻率领五千人马先入宛城,协助守城,我会率领大军随后便至。”张辽沉声道。
此番以救宛城为主,只要宛城不失,其他失陷的城池可以慢慢拿回来,魏延乃是此战破敌的功臣,而且刚刚经历一场惨烈战斗,浑身是伤,本不该让他继续出击,但没奶喝,张辽要主持大局,不能离开,身边可用之人,也只有魏延,让他先回宛城,一来可以鼓舞城中士气,而来也可让魏延先行修养,张辽要主持大军,不可能把所有军队都带进城去,接下来要跟刘备打。
“喏!”魏延痛快的答应下来,当下点齐兵马,便直奔宛城而去,张辽重新整顿好军队之后已过了午时,这才开始挥军赶往宛城。
另一边,刘备还在指挥大军攻城,突然得知陈到和张飞回来的消息,心底一沉,连忙让文聘、王威继续指挥作战,自己则带着陈宫回到营中,正看到满身是血的陈到和张飞。
尽管看到两人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刘备还是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道:“翼德,叔至,战事如何?”
张飞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去,陈到惭愧道:“有负主公重托,今日西鄂营寨被破,我军大败而归。”
哪怕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但当陈到说出来的时候,刘备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兄长,是小弟无能,累得大军中了那张辽的诡计,致使我军损失惨重,才有今日之败,请兄长责罚!”张飞噗嗵一声,跪倒在刘备面前,嘶哑道。
“主公,此事不能全怪翼德,出兵之事,我亦赞同,只是那关中军太过悍勇,我军变阵不及,方才为贼军所趁!”陈到拱手道。
看着跪在地上,浴血浑身的张飞,刘备就算心中失望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杀了他不成?伸手扶起张飞,刘备痛苦的闭上眼睛:“此事怪不得你等,荆州将士收降不久,指挥起来难免生涩,关中军皆是百战雄师,打不过也不能怪翼德,快快起来!”
“兄长~”张飞不甘道:“可恨未能斩得贼将,否则今日胜负未知。”
若当时在辕门上一刀杀了那魏延,或许辕门就不会破,关中军也没办法杀进来,当时张飞正在辕门上,对于关中军是如何破门的,张飞是非常清楚的。
“翼德不必自责,往后还有机会一雪前耻。”刘备拍了拍张飞那被血浆沾满的手,扭头看向陈宫道:“公台,贼军援军恐怕很快便至,这宛城已然难破,可还有妙计?”
陈宫闻言有些无奈,事到如今,他哪还有什么妙计,派入城中那三十名精锐到现在音信全无,应该是被那崔耿察觉了,城中的细作如今也断了联络,破城本已极难,如今对方援军赶到,就算现在全力攻城,也没办法攻破。
“主公,我等可先退守育阳,主公已经开始着手迁民,我等可重新布下战线,尽可能将北岸百姓驱往南岸,书信孔明,备好船只,将这些百姓送往荆南安置,以夯实我军底蕴。”陈宫苦笑着道,如今想要攻破宛城已是不可能,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荆州人口,多集中于襄阳、江陵这一带,荆北人口充实,但荆南却是地广人稀,正好可以将如今得到的数座城池中的百姓迁往荆南,也算加强荆襄人口,不过南阳不可得,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等陈默平灭曹操之后,肯定会将目光转向南方,此战未能得了南阳,接下来,他们就得积极备战,准备跟陈默决战了。
刘备点点头,他也觉得继续攻城,希望不大,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些实力,将能够拿到的好处尽数拿在手中。
当下计议已定,刘备当即命文聘、王威停止攻城,而后率兵退往育阳,同时刘磐、刘虎则负责将这育阳、涅阳、安众、南乡等数县百姓尽数驱往汉水,书信于诸葛亮,让襄樊准备船只,将这些百姓尽数送往荆南之地,以充实武陵、零陵二郡人口。
待到张辽率军抵达宛城时,刘备的大军已经尽数撤走,张辽安排军队在宛城外下寨,又派出大量斥候哨探监视刘备的动向,而后方才带着亲卫进城,准备了解这段时间宛城的情况。
不过让张辽吃惊的是,宛城主持战事的不是崔耿,而是朱升、黄漓等人。
“这是何故?”得到这个结果,张辽面色一沉,看着朱升等人,虽说不算降将,陈默对张辽也确实很看重,但陈默这次派崔耿来南阳主持战局,却被自己手下的人架空了,若这事传到陈默耳中,人家会怎么想?
“将军,此乃崔将军自己之意,并非我等为难。”朱升连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到是家事,张辽松了口气,若是如此,倒也正常,张辽也算出身豪族,很清楚身处这个阶层的人想法。
他们出身不高,但在地方上却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一心想要往上钻,却不得门路,眼界也不够,只想着壮大自身,如今族中有了崔耿这么一个人物,自然想要通过崔耿往上爬,可惜用错了方法,事实上,这种门庭晋级有时候比官场上的升迁都要难,一个家族想要壮大,涉及到的东西很多,也不是出个高官就能立刻爬上去。
至于崔耿如何处理,张辽没问,他相信崔耿知道该怎么做,至少通敌之罪,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能被赦免的,哪怕崔耿是陈默的心腹也一样,若崔耿执意要保那个崔权,可能也会失了陈默的信任。
“宛城之威暂解,然贼患未除!”派人将崔耿请来之后,张辽看着崔耿道:“如今将军家事虽然重要,但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重新接令,我等先将那刘备赶出南阳,再说其他如何?”
“一切便依将军之意。”崔耿微微一礼道:“末将愿听将军调遣。”
“伯伦不必如此!”张辽摆了摆手道:“你我不算统属,遇事相商即可,伯伦以为,那刘备未能攻破宛城,接下来会如何?”
崔耿沉吟道:“那刘备虽然未能攻破宛县,然育阳、安众、涅阳已尽数为其攻破,如今虽然败走,然这些城池尚需夺回,我看他不会轻易罢手。”
张辽点点头:“我也这般看,不过我观那荆州军与刘备麾下将领尚未齐心,此番西鄂战败,恐怕不会与我军正面交锋,我已派人去探查那刘备动向,想请将军和文长各领一路兵马,与我中军呈掎角之势向刘备施压,伺机夺回各县,将军以为如何?”
“自当从命!”崔耿躬身道,受家族拖累,他现在算是待罪之身,哪怕崔权已经被他下狱,等候朝廷处决,但家族能做到这些事,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崔耿现在也想立下战功,以弥补自身过失。
“三军疲累,我等修养几日,待前线传回消息,再出兵不迟。”张辽笑道。
“如此,末将告辞!”崔耿起身答应道。
“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