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起路来虎步龙行的,不用装扮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读书少爷。
云春见过太多的读书人,不论是高傲的,还是勤恳的,亦或是混日子的,她都见过。
她自己本身就是因为太过愚笨被先生从玉山书院撵出来的。
云花也是一样,不过,她喜欢蓝色衫子,因为少爷就喜欢穿蓝色的,捏上一柄折扇后,看起来没有云春那么张扬。
钱多多怎么装扮都不像男子,于是,她就戴上幕篱,不用特意装扮,只是换了换自己走路的姿势,这一伙人立刻就成了一个完美的出来寻欢作乐的小团体。
何常氏还是有些本事的,要上花婆子的画舫需要提前预定,据说,她的画舫上有一个绝色丽人,弹奏得一手好琵琶。
当初西南五省总理王文贞从杭州西行的时候,在瘦西湖接受好友宴请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琵琶声,就说了一声好。
然后就邀请琵琶弹奏者过船一叙。
听了一曲“十面埋伏”之后,王文贞泪湿衣襟,言说自己此次北上,就是为了布下十面埋伏,好将贼寇一网打尽。
现在听了这首曲子,大有壮志满怀之感。
这一夜,王文贞去冠脱靴击鼓,和这首“十面埋伏”。
当夜,在座诸人齐齐大醉,酒醒之时,王文贞已经顺着运河北上,然,瘦西湖上,王公击鼓,美人弹琵琶已经成了传说。
从那件事之后,琵琶美人名震扬州,也是从那件事之后,琵琶美人就戴上了面纱,不再以真面目见人,只说等王公大胜归来,再卸掉面纱,与王公再弹奏一曲“十面埋伏。”
以后上船的公子王孙,再也没有见过琵琶美人的真面目,想要隔着屏风听琵琶美人弹奏一曲“十面埋伏”非百金不可得。
即便如此,扬州人依旧趋之若鹜。
也不知道何常氏走了谁的门路,一天之后的傍晚,云春就带着钱多多,云花,梁三一干人等上了花婆子的画舫。
“美人呢?美人呢?”
云春刚刚上了画舫,就抓住一个娇小玲珑的小丫鬟连声催问,吓得小丫鬟珠泪涟涟的,云春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丢开那个烦人的小丫鬟,就劈手当住一个老婆子的胸襟吼道:“我的美人呢?”
老婆子并不惊慌,瞅瞅云春腰上挂的玉佩,又看看云春如同葱白一般白皙的大手媚笑道:“公子莫急,公子莫急,您这样会吓坏美人儿的,您就不心疼吗?”
云春浓重的秦音,加上一身富贵而不奢靡的行头让这个老婆子放下了最后一丝警惕。
云春不屑地道:“不就是陪过王文贞的女人嘛,有什么好金贵的,快快让她出来弹琵琶,小爷要打鼓!”
说着话就粗鲁的将一锭银子塞进老婆子的胸衣里面,老婆子媚笑着从胸衣里掏出那锭银子,仔细看了之后就施礼道:“好教公子得知,烟迢迢,水迢迢,玉人月下爱吹箫,公子是关中的好汉,这里烟水一样的美人儿可经不住公子鞭挞……”
云音奇怪的瞅了老婆子一眼道:“你这个老虔婆居然嫌我给的钱少。”
说完话一抖手就把老婆子丢了出去,自己掀开船舱上的珠帘大踏步的走进了船舱,一边走,一边喊着“美人儿。”
惊得船舱里的莺莺燕燕一阵鸡飞狗跳。
老婆子才抱着船舷爬上来,见这番阵势立刻嚎叫道:“把他们给我打出去,打出去!”
他没看见的是梁三一干人等早就把这条船上除过他们之外的男子全部丢进了瘦西湖。
钱多多站在船头,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上船的时候没看见那个人,云春立刻就开始闹腾了,她不相信这么闹下去,那个该死的花婆子还不出来。
画舫上的婆子又被云花踢下船,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周围的画舫纷纷围过来,却没有人出手救那些人。
钱多多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样做不对头,能在瘦西湖大鸣大放的砸画舫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么闹下去,那个花婆子更不愿意露面了。
梁三丢出去一根绳子套马一般的套住那个掉在水里的老婆子沉声问道:“花婆子在那里?”
老婆子不但不说,反而朝梁三吼叫道:“敢糟蹋老娘的画舫,你们死定了。”
梁三眼中闪出一丝不耐之意,单手将老婆子甩上船,一脚踩在老婆子的脖子上道:“快说,不说就是一个死。”
画舫上的婆子眼光是何等的毒辣,立刻张嘴道:“花婆婆今晚不在,她在府尊的画舫上。”
梁三道:“那座画舫是知府的画舫?”
老婆子指着不远处一艘挂着气死风灯的画舫道:“那上面写着”潘“字。”
梁三朝婆子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那座异常豪奢的画舫。
又一脚把婆子踢下船,梁三就对钱多多道:“在知府船上。”
钱多多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梁三笑道:“我们现在是秦王府侍卫,既然是秦王府的人,不跋扈一下都对不起少爷跟秦王喝的那顿酒。
你看,这时候我们就算是想要放过人家,人家也不肯放过我们。”
梁三说着话就从伴当手里接过短铳,对这迎面驶过来的小船就开了一枪。
“轰”的一声响,小船上站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就被铁砂喷了一头一脸,歪着身子掉进了湖里。
船上其余人等也被铁砂波及,纷纷惨叫着跌落湖中。
枪响了,围观的画舫就如同受惊的鸭子,纷纷逃窜。
梁三站在船头大喊道:“潘知府,你如果不想让我明天找到府上去,就把花婆子交出来。”
听梁三这样吼叫,对面已经开跑的画舫渐渐停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躲在角落里大声道:“来着何人?”
梁三从怀里掏出一面铜牌丢到了对面那艘船,然后就等对面回话。
过了片刻,那个管家模样的人终于站了起来,站在船头抱拳道:“藩王护卫不得出封地,阁下快快离开吧,免得我家府尊出来之后,大家就要公事公办了。”
梁三笑道:“知府真的不给我秦王府这点薄面吗?”
管家冷笑一声道:“在扬州地界如此飞扬跋扈,就不怕宗人府怪罪吗?”
梁三不再跟这个管家多说话,回到钱多多身边道:“这个知府就是花婆子的靠山。
姑娘的家被毁,估计也跟这个知府有很大关系。那时候他是扬州府的同知,从那个时候起,花婆子就经常出入潘府。
今天既然已经探明了底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定要这个老虔婆跟这个狗官生死两难。”
钱多多笑了,朝梁三施礼道:“多谢梁叔叔出手。”
梁三看着钱多多道:“来的时候少爷说过,姑娘的身份今非昔比,些许小人不值得姑娘多费心思。
这些腌臜事情不劳姑娘动手,交给我们就是。”
钱多多道:“梁叔准备怎么办?”
梁三轻笑一声道:“三十个火枪手足够灭门了。”
钱多多摇头道:“我是来复仇的,不是为了让少爷为难的。灭了一个知府满门,对梁叔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后面的风波恐怕一时难以平息,蓝田县需要时间养精蓄锐,目前来看,我们还需要蛰伏,不宜过早的露出横行天下的霸气。”
梁三哈哈大笑道:“遮遮掩掩,委委屈屈才不是我关中人的脾性,有恩我们割股相报,有仇我们等不到天明。
姑娘的想法太江南了。
以后多跟春春,花花学学,如此才能成我关中人的媳妇。”
第049章 云氏做生意的方式
钱多多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
梁三送钱多多,云春,云花回到小院子之后,自己便弄来了一壶酒,坐在客栈的后花园里一人独酌。
五更时分,一个蓝衣少年疲惫的来到梁三面前,举起酒壶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梁三笑道:“目的达成了?”
蓝衣少年道:“盐商之富庶令人咂舌。”
“抢了几家?”
“原本想要抢六家,抢了三家之后,就发现我们的船只能装三家的财货。”
“知府潘达家里去过吗?”
少年人摇头道:“要严格按照顺序来,计划已经制定了,就不能破坏,尤其是往城外运输财货更是一个精细活,不能出错。”
“这一次你们准备借用谁的名头呢?”
“李定国!”
“咦,为什么是他?”
“这是蓝田那边传来的指令,要把李定国渲染成一个无恶不作,且准备随时自立的一个巨寇。
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
蓝田县需要扩张,扩张既需要大笔的钱来给投靠我们的百姓一定的生产资料,你也知道,一家四口只有一条裤子的人家是没办法做到自给自足的,更别提,水库,水塘,水车,农具,种子,耕牛这些必须的东西了。
想要那些人逐渐变得富裕,不至于成为我蓝田县的拖累,钱是少不了的。
县尊不能总是从蓝田县人身上吸血再喂给那些穷苦的人,时间长了,蓝田县会被吸干的。”
梁三摇摇空空如也的酒壶叹口气道:“你们这群读书人开始做强盗了,我们这些真正的强盗就没有路可走了。
张秉忠挖了皇陵,李洪基抢了凤阳,这两个土匪居然为了一些鼓乐器具跟宦官就闹翻了。
爷爷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迪新,你说,我家少爷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刘迪新咧嘴笑道:“我不明白张秉忠,李洪基要那些鼓乐器具跟宦官做什么,难道每日里都要看歌舞不成?
以县尊往日的行为来看,这些东西白给都不要,我们看重的是什么,是金子,银子,粮食,是各种物资,对县尊来说,那些鼓乐器具以及那些半人半妖的宦官还没有往地里抛洒的粪肥重要。
不过,梁三爷,美人儿我们还是需要的,像我这种长相不好的人想要讨一个漂亮老婆,就指望县尊将来配婚呢。”
梁三瞅瞅刘迪新那对大的惊人的门牙点点头道:“你就是一个价值四十斤糜子的货,再讲究容貌就过分了。”
四十斤糜子这个故事早就成了玉山书院的一个大笑话。
更是很多学子自嘲自怜的一个象征。
不过,这两年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一些少年人进入玉山书院的时候,即便是家里家财不菲,也一定要求书院要给他四十斤糜子……
刘迪新一边磕着胡萝卜,一边嘿嘿笑道:“四十斤糜子啊,县尊可是赚大了,这一次用了我的计策,七千两金子,六万多两白银,金珠宝贝不算在内,县尊已经收回本钱了。”
梁三蔑视的轻笑一声道:“还完了?你想得美,这辈子就这么一点点的还债吧,想想啊,要是少爷不要你们,你们……”
刘迪新点头道:“这话在理,今天蹲守杨玉峰家的时候,他家门口躺着两个乞丐,其中一个跟我长得很像,我当时就在想,当初要是没有卖给县尊……我估计运气最好也就是他这副模样吧……
所以啊,在灭口的时候,我下手很轻,没让他受苦,还把他的脑袋拿来借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