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卒笑道:“标下原本就是走蒙古商队的伙计。”
高杰笑了,又问道:“这种绳结又是哪里人喜欢用的?”
军卒嘿嘿笑道:“连环一扣,这是张家口皮绳的绑法,绑的很牢靠,拆卸方便。”
高杰大笑道:“张家口这群狗日的奸商也赶来坑害爷爷,等归化城修建好了,爷爷会让他们后悔到这个人世间走一遭的。
来人,带走骆驼,也带走粮食,告诉所有人,这批粮食有问题,不能动。”
“将军,我们的辎重已经很多了,要不要回去?”
高杰道:“我们回去,派人去通知卢象升一声,把我们这里的状况一字不落的告诉他,听听他的意见。”
跟钱少少在路上见面的时候,高杰已经知道了土默特部的有向大同集结的想法,还以为这是一个单独的事件。
现在就连张家口的商人都开始谋害他们这群让草原不得安宁的马贼了,这说明土默特部的行动已经不是单一的骚扰大同,宣府,而是一个有计划,有预谋的行为。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场很小的事情,该是出自满清建奴的统一谋划。
高杰觉得很有必要跟大同的卢象升好好谈一次,只是,卢象升军中有监军,被人家监视的水泄不通,自己目前的身份尴尬,去了会给卢象升带来麻烦。
不过,让卢福走一遭大同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草原上打劫不算很难,就是战利品不好拿,一个个都长着腿,走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还要放牧,非常的麻烦。
所以,抢劫的越是成功,麻烦也就越大,不得不从军中分出很多人去放牧……
好在云氏商队每隔一月就会来一次,送来新的补给,运走新的战利品,假如这条线不通,高杰的三千大军早就成羊倌了。
一百多人赶着一群牛羊骆驼,缓缓地向营地靠拢。
高杰走在最后,瞅着牛羊在草地上踩踏出来的痕迹,忍不住笑了,看来,这几天收获的牛羊,骆驼粮食都该是人家故意留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准备搜查他们这伙马贼的老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派人来剿灭,对此,高杰非常的渴望。
练兵,练兵,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作战,到目前为止,自己手中的三千人还没有出现真正的战损。
高杰认为这样是不合适的,他需要有一场真正的战争来检验自己这大半年来地训练成果。
傍晚宿营的时候,那匹吃了青稞的骆驼终于开始腹泻,最后就到在上不停地翻腾,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骆驼的嘴巴,鼻子糊满了粘液,虽然眼皮还能眨巴,却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眼瞅着骆驼呼出最后一口气,高杰瞅瞅四周震惊的部下道:“把这批青稞收好,我准备攻破张家口之后,请那些人吃。
以后呢,也改改你们随便吃战利品的习惯,不要命就去吃!
给钱少少发消息,问问他这样的消息他为何会不知道,他不是自夸已经暗中掌控张家口了吗?”
钱少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看了高杰的责问文书,他默默地将文书攥成了一个纸团。
他喊来了薛国才,毫不客气的将纸团丢在他的脸上,沉声道:“这是我们出的第一起大纰漏,好在高杰机警,否则,我们全军覆没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国才迷惑的打开纸团看过之后,一张脸就变得煞白。
钱少少低声道:“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张家口安排的人手我没有全部交给你。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就想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以至于我们成了聋子,瞎子。
你自己走一遭张家口,看看到底是谁在向我们下死手,应该不难查。”
薛国才躬身道:“这是我的错,我处处小心已经做到了极致,没想到还有我们看不见的漏洞存在。
待我查清事情根源之后,我会自请处分。”
钱少少摆手道:“出错在所难免,处分更是必须的,我们当务之急要迅速查清楚下毒与土默特部出兵有没有关联。
如果有关联,我想知道建奴的目的何在,施行这个计划的人是谁,首先可以排除鲍承先跟卓啰,我甚至认为这两个家伙直到现在还不晓得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国才长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书,就离开了蒙古包。
钱少少将那份皱巴巴的文书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就坐在毯子上,瞅着蒙古包上的黑褐色牛皮轻声道:“是谁呢?还知道用计,还这么恶毒,还只动用了张家口的商人……来的是范文程还是宁完我?”
一切都只是钱少少的猜测。
一个面貌清癯的中年青衣人稳稳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低着头把玩着一枚玛瑙扳指,面前的茶水已经换过无数次了,他依旧没有离开座位的意思。
坐在客位上的范肖山却像是屁股上长了疮,短短时间就起坐数次,每一次都把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等人。
中年青衣人见范肖山坐不住,就轻笑一声道:“肖山,从张家口到敕勒川路途遥远,这才过去了半个月,你太心急了。”
范肖山拱手道:“文程公,这是硕睿亲王首次给小人下的指令,若是有差,你让小人如何回禀硕睿亲王?”
范文程摆摆手道:“这不过是其中的一道手段而已,这段时间以来,鲍承先屡屡上奏说归化城进展顺利,可是呢,卓啰甲喇却总是损兵折将,五百悍卒居然战损过半,加上你们运往蒙古的各种物资屡次被截杀,硕睿亲王以为,归化城,应该还有一个我们所有人都不知晓的第三方。
我们派人查了卢象升,查了洪承畴,甚至查了孙传庭跟九边将帅,得到的消息都不理想,没有人向归化城一带派遣军队。
可是呢,这支军队明明是存在的,蒙古人对我建州勇士早就没了再战之心,卓啰损兵折将的没道理。
这一次我们的计划能奏效固然很好,不能奏效也无所谓,只要能知道有这样一股力量存在就好。
确定了就能绞杀干净。
肖山,硕睿亲王既然能给你派差事,这是你洪福齐天的表现,好好做,会有好结果的。”
第085章 范文程的自觉
常国玉坐在范肖山家的客厅里气定神闲。
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配饰,就是一身素净的青衣。
虽然已经在客厅中坐了很久,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范氏的掌柜陪坐在一边,嘴里喝着已经没了半点茶味的寡水,眼睛不断地向内宅看。
“常掌柜,怠慢了,怠慢了,我家老爷偶感风疾,且容我家老爷喝过药发了汗再来赔罪。”
常国玉笑道:“老掌柜哪里的话,范老爷身娇肉贵,多歇息一阵子也是理所当然,我这个做晚辈的多等待一些时间不碍事。
听说这一次范老爷急迫购进了一批青稞,怎么就没有找我恒通呢,都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了,有钱不给我们赚,看来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周到了,常某这次过来,就是来请罪的。
看看我恒通号那里没有做好,以后也好改进。”
范掌柜笑道:“三五万斤的小生意,小常掌柜也能看在眼里?”
常国玉笑道:“老掌柜啊,常某来张家口才不过两月,这才来就丢了一笔生意,这让我坐立不安啊,范氏与我云氏乃是老交情了,来的时候东家说过,就算是不赚钱,也要维系好跟范氏的关系。
对我们东家来说,这关系可比区区银两重要。”
老掌柜嘿嘿笑道:“说的是,说的是……”
就在两人没滋没味的说话的功夫,范肖山终于从内宅走了出来,常国玉连忙走上前深深一礼道:“恒通号常国玉前来赔罪。”
范肖山坐在上首,瞅一眼常国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之后道:“小常掌柜是怎么知晓我范氏用了几万斤青稞的?”
常国玉苦笑道:“您晚上从福瑞号进的青稞,到了天明,人家福瑞号的活计就用这件事做牌子,笑话我恒通号呢。
这些天,小子内查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恒通号那里做的不好让范老爷舍弃了我们。
小子被您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这才登门赔罪,如果是常国玉做的不好,这就请辞,让东家派和您胃口的掌柜,只求范老爷莫要舍弃我恒通号就好。”
范肖山摆摆手道:“国玉你想多了,家里要一点酿酒的青稞,也就两三万斤的量,还不值得专门赚你恒通号那点便宜。
你回去吧,告诉云掌柜,我范氏与云氏的生意那就是铁打的,不会有什么波折。”
常国玉这时候才直起腰,拱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好,这就好,范老爷您这句话可是救了小子一命啊。
这是小号特意从秦岭采购来的云雾茶,最是清冽爽口不过,请范老爷尝尝。”
范肖山瞅着常国玉捧过来的一罐子好茶,叹口气对老掌柜道:“老廖啊,学着点啊,你看看人家云氏是怎么做生意的,两三万斤青稞的利润可能还没有这一罐子茶叶值钱。
怪不得云氏才用了五年时间,就坐稳了张家口第三大巨商的位置,再过两年,我们范氏这第一的名号,也要交给云氏喽。”
常国玉陪着笑道:“岂敢,岂敢,云氏做的是从关中到张家口的商道,您范氏才是专门做口外的大行家。
云氏在张家口不过是您范老爷赏口饭吃。”
范肖山听得高兴,摆摆手道:“回去吧,今年秋里的高粱还要拜托小常掌柜支应,这九边的军粮我们耽搁不起。”
常国玉连声答应,范肖山遗憾的朝门外看看,就重新回到了内宅。
告别廖掌柜,常国玉在范氏门口站立了片刻,见一个挑着担子卖西瓜的汉子来到范氏门口叫卖,这才安步当车匆匆的向街尾的恒通号走去。
进了恒通号,常国玉径直来到后院的客房,薛国才就站在窗前冷冷的瞅着常国玉。
常国玉羞愧的朝薛国才拱拱手道:“是我们这里出纰漏了,二十天前,范肖山在福睿号购进了两万八千斤青稞,说是要酿造青稞酒,数量不大,这样的事情每年都有,我们就没有在意,没想到这批青稞居然会被范氏混了毒送去了敕勒川。”
薛国才道:“查到什么了没有?”
常国玉道:“我在范氏客厅闲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廖掌柜说范肖山伤风了,他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伤风的症状,我认为他一定在陪重要的人物,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的求证。
另外,范肖山在跟我谈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外看了三次之多,估计是在等什么人。
我以为。我们有必要封锁口外的道路,至少要查清楚范肖山等的人是谁。”
薛国才叹口气道:“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差点出纰漏,如果不是高将军为人谨慎,这一次,我们弄不好就要吃大亏。
你们干的就是哨探的活计,万万不敢大意啊。”
常国玉道:“我这就安排人查探范氏大宅,看看神秘的客人到底是谁,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个人。”
薛国才见常国玉这就要离开,就低声道:“钱少少认为,来的人不外乎宁完我,与范文程,即便不是这两个人,也一定该是一个昔日的大明人。”
常国玉咬牙道:“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范肖山回到内宅,范文程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范肖山回来地动静,就放下手中书道:“来的是什么人?”
范肖山道:“恒通号二掌柜。”
“他来干什么?”
“询问我为何不从恒通号购置青稞,一定要从别处购进,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
范文程抬头看了范肖山一眼道:“你不是说你每年都要购进三万斤青稞酿酒吗?”
范肖山道:“确实如此,以前都是从恒通号购进,这一次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从福瑞号购进了青稞。”
范文程听了范肖山的话,脸色立即阴冷下来,瞅着范肖山道:“糊涂!”
范肖山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手足无措。
跟满清做生意做的时间长了,对于范文程在满清的地位他还是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