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辆马车自然就成了钱少少的。
他命人砸开一个箱子,瞅了一眼里面金灿灿的金锭,终于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姐夫要的钱,他总算是凑齐了,还有很大空间的剩余。
马车迅速离开了洛阳郊区,钱少少却没有离开,直到一个满脸灰尘的年轻人骑马过来之后,他才从躺椅上站起身,把水壶丢给了那个年轻人。
“只能来这么多人了。”
钱少少瞅瞅络绎不绝的马车队道:“还有人舍命不舍财?”
年轻人道:“没法子,李洪基破城的时候说了,只拿官府是问,不劫掠民财,不杀百姓,还说什么杀一人如杀他爹,淫一人如淫他妈。
好多人觉得李洪基身为大王,应该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因此,不愿意去关中。”
钱少少摇摇头道:“那就没法子了,放弃西门了吗?”
年轻人道:“郝摇旗比较给面子,特意给了我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收拾财物,我出来之后,郝摇旗就封锁了洛阳西门。
没有起争执,也没有动我们的财货。”
钱少少道:“你应该激怒郝摇旗的,如果他抢走了你带着的财货,那就太好了。”
年轻人摇头道:“不妥,李洪基部对我们很不友善,看的出来,郝摇旗强忍着怒火才给了我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福王府的钱财呢?”
年轻人长叹一声道:“太多了,城池未破之前,我们已经攻占了福王宝库,忙碌了三个时辰的时间,才拿走了福王宝库中一半的东西,好在,贵重的东西都拿走了,七八个库房的银锭以及十余个库房的铜钱来不及拿走。
便宜李洪基了。”
钱少少皱皱眉头道:“那就快走,早点跟云杨会和,我很担心李洪基发现福王宝库空了一半,会追上来。”
年轻人连连点头,这一次捞的钱财太多,他也很担心。
钱少少打马走在队伍最后面,前边的队伍里哭声不绝,他忍不住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跟留在城里的那些富户们比起来,他们此刻就在天堂。
穷人是不怕李洪基的,甚至有些欢迎李洪基。
富人们就很害怕了,他们明白,只要李洪基来了,这天下就变成了穷人的天下。
比富人还要害怕的人群其实就是官员们了,不过,他们永远都是得到消息并且做出决断最早,最快的一批人。
李洪基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洛阳就有很大一批官员带着家眷已经离开了。
关中对这些人是不欢迎的,除非他的原籍就在关中,并且还要保证原籍的里长们愿意接纳他们。
这些人即便是来到了关中,想要做官那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人也不愿意进入关中,毕竟,做了官的人多少都有一些门路,离开了洛阳,只要愿意花钱,去别的地方做官也是可行的。
进入关中的富户,大多是一些土生土长的洛阳人,他们成几代人的打根基,才有了现在富庶的生活,离开洛阳之后,就预示着他们主动丢弃了大半的家业。
钱少少见到云杨的时候,云杨快活的如同一只大马猴。
“这么多钱啊……”
看到云杨趴在钱箱子上深情呼唤的模样,钱少少低声道:“要不要截留一点?”
云杨刚刚咧开大嘴想要说好,屁股却开始隐隐作痛,想起父亲那张阴沉的脸,连忙摇头道:“不成,拿不得!你在害我!”
钱少少打开箱子将黄金露出来,笑眯眯的道:“我不会说的。”
云杨四处看看,坚决的摇头道:“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
钱少少咣当一声盖上钱箱子道:“你以后真的要小心了,别看到钱就两眼冒光,族长换人了,婶婶可以抽你一顿鞭子把事情蒙混过去。
你以为到了我姐夫手里,你还能用家法混过去?
说不得要面对一下獬豸的。”
“你知道这个道理,还怂恿我截留。”
“我只是见你如此喜欢钱,就配合一下,毕竟,这么多钱财过眼不能动,太折磨人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地平线上扬起大股的烟尘。
那些正在歇息的富户们吓得惊叫起来,一个个跳上马车就跑,一时间,哭爹喊娘之声再次响起。
云杨大怒,挥挥手,号手就吹起号角,一队队骑兵从山坳中,丘陵后面,树林中缓缓钻了出来,在平原上一字排开,等待敌人到来。
一声炮响,一枚黑乎乎的铁球就从丘陵边上飞了出来,落地之后并没有炸开,而是冒出一股黄色烟雾。
而十余队骑兵群中,也各自有一骑纵马而出,离开大队百步之后,就坐在马上开弓,一枝枝响箭吱溜溜的尖叫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在他们预定的位置上。
对面的烟尘逐渐散开,一个骑兵从大队中缓缓出列,最后停在了还在冒着黄烟的炮弹边上,等着对面的将领出来与他对话。
蓝田军中,从来就没有主将傻啦吧唧站在军阵前边跟人谈话的军例,云杨自然不会站出去,对面的那个傻蛋喜欢当鸟铳靶子,他可不想。
阵前谈话从来都是副将的事情,云杨的副将如今在潼关,所以,钱少少就自告奋勇打马上前。
看到刘宗敏那张拉的老长的苦胆脸,钱少少就笑了。
刘宗敏沉声道:“我们苦战二十一天,折损一万三千弟兄,你蓝田县不费一兵一卒,就拿走了泰半福王宝藏,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钱少少道:“蓝田县谋划福王宝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笔买卖眼看就要成功的,闯王却要来给黑吃黑,是你们不义在先。”
刘宗敏眼神闪烁,冷声道:“莫要欺人太甚。”
钱少少冷笑道:“要不我回去,你拉开架势跟云杨将军打上一场?”
刘宗敏瞅着远处严阵以待的轻骑兵,以及,丘陵处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叹息一声道:“我们本是一家人,就问你们大当家的,为何会背信弃义,不与我们一起把狗皇帝掀翻,反而当狗皇帝的走狗?”
钱少少道:“你在教我们如何做事吗?”
刘宗敏悲愤的指着钱少少道:“如今,闯王拿下了洛阳,八大王拿下武昌也指日可待,如果你蓝田县能从山西直扑河北,我们三家一旦在京城会师,则大局已定。”
钱少少皱眉道:“我们自然可以兵出山西,不仅仅山西可以出兵,还能从蓝田城出兵直捣京师。
问题在于,打下京师,除掉崇祯之后,闯王与八大王愿意尊奉我家县尊当皇帝吗?”
刘宗敏道:“我家闯王如今拥兵百万,麾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如何能为云昭副贰,如果你们愿意合兵一处,闯王说,丞相之位非你家县尊莫属。”
钱少少怒极而笑,一边用手点着刘宗敏,一边缓缓后退,大声道:“你觉得你家那个独眼草头王配让我家县尊喊他一声皇上吗?
刘宗敏,你枉为蓝田人!
我回去就禀报县尊,从今后不准你自称蓝田人!”
第112章 两种宴席两种帝王
李洪基的征战大业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跟他还能谈什么呢?
不管谈什么,或者达成什么条约,都不过是一时的策略罢了。
当巨石从山顶开始滚落的时候,任何阻挡它下落的行为都是徒劳的,直到巨石变得粉碎或者没有继续前行的动力之后,才算是消停了。
也就是说,从这个时候,李洪基说的任何话都是不可信的。
云昭也是如此。
他希望从李洪基荼毒天下的过程中收获好处,所以,也不会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有着极高的默契。
只不过,李洪基认为,只要自己肯努力,能打下更多的地盘,劫掠更多的富人,他的实力迟早会超过云昭,对于云昭按兵不动的愚蠢行为,他非常的赞赏。
洛阳陷落之后,举世震惊。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震惊的。
这些年能让大明朝野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福王死了。
死的很惨。
城破的时候,福王也曾努力求生来着。
身体肥胖的福王拖家带口的逃城外的破庙里,这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
可是不过一夜的功夫他就又被人发现,贼寇们迅速的将其捉拿。
福王连滚带爬的跪倒在李自成脚边希望他能饶恕自己,可即使他的语言再诚恳也打动不了李自成要杀掉他的心。
他当众斥责福王曾经的罪行,然后让左右将将他带下去,先是痛打了四十大板,福王被打的血肉模糊魂飞魄散,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原以为这已经算是极刑,但是等待福王的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士兵一刀下去,福王的头就被利落的砍了下来,他的头颅被展示在城中显眼的地方供大家观赏。
福王生前是个无比肥胖的男人,他死后留下的那三百多斤身躯也没能被李自成放过。他充分的利用了这一大块肉。
将肉流下的血分给士兵们品尝,以振奋士气。
血还被融进了士兵的酒里,美其名曰福禄酒,说是喝了这酒能享尽荣华富贵。
血喝干了肉也不能浪费。
李自成命人把福王遗体的毛发都脱下来,指甲也剪掉,然后又杀了几只野鹿,把人肉和鹿肉一同切块炖了好几大锅,摆了酒席称之为“福禄宴”。(这是因为剧情需要,特意选择的故事。)
这种事情说起来很残忍,比起唐时黄巢的所作所为还算不上什么,甚至也比不上很多著名的起义军的所作所为。
吃人肉,喝人血的事情很多开国皇帝也干过,只是为尊者讳之后,大家都不说罢了。
据说,在吃人的时候,人会因为剧烈的恐惧带来极为强大的刺激,从而变得疯狂,或许,这就是吃人带来的振奋军心的效果。
在李洪基吃‘福禄宴’的时候,云昭也在吃一桌宴席。
这场宴席是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摆下的。
吃这桌宴席的人只有云昭一个。
桌子很大,关中所有的美食都有,其中,最靠近云昭的一盆菜是一道豆腐汤,汤里面躺着一个跟朱存机有七八分相似的豆腐人。
汤是鸡与火腿,竹笋熬制的清汤,表面覆盖着一层淡黄色的油脂,且香气四溢。
云昭象征性的把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口,即便如此,他已经吃的很饱了。
朱存机跪在地上,在他身后,是他一家一百二十七口。
吃了最后一道腊羊肉之后,云昭放下筷子,对朱存机道:“这道安魂汤,你自己喝了吧,安安你的魂魄。
老朱,你我相识也非一天,两天了,你觉得我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