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作为全世界物产最丰富的,商业价值最高,国内生产总值最高的国度,如果不能做到有效的保护,一年的繁荣贸易会让大明损失惨重的。
倭国看样子已经在德川家光的带领下,准备坚定的走闭关锁国的道路了。
这个策略不能说是错误的,这本身就是商贸不平等让倭国不堪重负的表现。
施琅现在要做的就是带领十六艘铁甲舰巡弋大明海疆,抢劫他们在海上遇见的任何船只,直到这些海商开始乖乖承认蓝田商号的领袖地位之后,才会从海盗变成海军。
强权,是这个世界上永恒的存在。
当商业司把谈判的成果整理成文书送到云昭桌案上的时候,云昭在文书上签字用印了,这份文书也就算是生效了。
服部作为德川家光的特使,最终还是同意了用现银结算这个办法,同时,他也有限度的同意以扶桑银价结算的条件,不过,这个条件需要获得德川家光的首肯,才能最终算数。
对于这一点云昭基本上没有什么想法,他觉得德川家光很可能不会用倭国银价来结算,这么一来,倭国又会很吃亏。
因为这等于云昭将这些货物的价格提高了一倍卖给了他,所以,他可能使用的方法,就是用等值的黄金来结算,这样做,是对倭国最有利的方式。
而云昭自己需要海量的黄金来筹建自己的国家银行,自然也会同意。
一旦德川家光有了充足的钢铁,火药,以及火枪,火炮之后,盘踞在长崎等港口的葡萄牙人,荷兰人的苦日子就会到来。
这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今年的春夏很好,鼠疫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至少在蓝田领地内没有发现这个恐怖的存在,虽然河北,山东,山西,似乎还有零星的村庄被肺鼠疫灭族。
不过,这些事情距离蓝田县很远,很远……
随着蓝田界碑不断地远遁,身处蓝田中心的蓝田县越发的繁荣。
如今的蓝田县,已经完全跳出了农业生产这个范畴,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在作坊做工,或者经商的人,农业收入对于每家每户来说,已经下降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步了。
于是,在这种局面下,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土地租赁这个现象。
不过,租赁可以,官府却不允许租赁时间超过五年的合同,至于土地买卖,更是严厉禁止的,个人无权出售自己名下的土地,而且,荒芜两年以上,就会被官府强制收回。
租赁土地,或者生出出售土地的人都是一些年轻人,那些经历过苦难岁月的老人,中年人,依旧把土地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五月的时候,冒辟疆所辖的村庄,终于有麦子可以收割了,当他看着满地沉甸甸的麦穗就明白,蓝田对襄阳一地的救助工作算是彻底结束了。
今年,自然是不收税的,不过,百姓们还要拿出一部分的粮食来偿还去年借贷官府的种子,农具,耕牛钱,虽然不可能还清楚,人们还是非常的欢喜。
站在田野里,望着随风起伏的麦浪,冒辟疆张开双臂,像是要把身体完全沉浸进青天里。
这种沉甸甸的满足感,远远超越了他写出一首好诗,一曲新词,一段戏曲带来的幸福感。
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就在他的身边收割,忙碌,哪怕是回小小的孩子,也努力的往牛车上丢麦捆。
他明显的能感觉到,昔日那些满是愁苦,木讷,僵硬的脸,如今变得生动起来,哪怕满是皱纹的老脸,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这才是君子治理天下的意义。”
就在这一瞬间,冒辟疆心头的愁绪完全消失了,哪怕侯方域把他描绘成什么样的人物,把他描绘的多么不堪,把他丑化到何等程度,他都不在意了。
跟眼前的宏大场面相比,侯方域在江南做的事情不值一晒。
“我冒辟疆带领一千人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庄稼遍地,鸡鸭,猪羊满圈,岂是你侯方域一介小人的谣言所能灭杀的。
我亲眼看着一千人在我的带领下,开荒,种地,耕作,开渠,修建塘堰,重新修建屋舍,这每一样,每一个建筑都有我冒辟疆的心血,岂是你侯方域做几首酸曲能比拟的。
从今天起,你侯方域在我心中没有位置了,也不值得占我心田一分位置。”
冒辟疆稍微站立了片刻,就重新开始收割麦子。
他以前是看不起这种事情的,现在,看着麦子被他的镰刀割倒,有着说不出来的畅快。
蓝田县对地方官员的考核之一,就是看他对农事的熟练程度,只有那些专门的部门,才不会考核农事,当然,那些专门部门的人,也就没可能担当地方主官,主政一方了。
因此,下乡担任里长,是蓝田县地方主官的第一个台阶,如果没有这个最基础的台阶,就不会有后面飞黄腾达的机会。
在襄阳,并不仅仅是冒辟疆这一个村子获得了这样的收成,其余的村子也基本上都是如此,除过新粮食在这里长势不好之外,没有太大的毛病。
听说这里的土壤标本已经被玉山书院专门研究农事的官员取走了,并且在这里开辟了一部分试验田,留下来六个官员,重新下种,做对照比较。
这也不是蓝田县新粮食第一次推广失败了,以前,在陕南的推广也不好,不过,经过玉山书院农事官员们培育优势种苗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目前,汉中新粮食推广不力,不过是一个暂时的事情。
冒辟疆这些人必须在襄阳待足三年,然后就会被送去新开辟的领地上担任更高一级的官员,继续三年之后,他就能去担任州府一级的官职了。
所以静下心来的冒辟疆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董小宛来襄阳已经一个月了,这个蠢女人放弃了明月楼的差事,孤身一人带着全部身家来到襄阳,给自己穿上一套嫁衣之后,就待在冒辟疆的卧室里等她的男人回来。
然后,她就被冒辟疆臭骂一顿。
当晚就把她送到一个寡妇家里居住,还一再叮嘱董小宛,他冒辟疆娶妻岂能偷偷摸摸,待他准备几日之后,才行迎娶大礼。
于是,在十天后,董小宛获得了一个汉中农家热闹的婚礼,不但有婚礼,甚至还有襄阳大里长亲手签发的结婚证。
瞅着青衣布裙在院子里喂鸡的董小宛,冒辟疆心头火热,进到院子夺过董小宛手里的秕谷盆子,全部倒给了鸡鸭。
然后把董小宛打横抱起,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爹可能会来看我,你最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生个儿子。”
董小宛嘤咛一声道:“现在还是白天……”
冒辟疆大笑道:“这有什么,白天看的清楚些!”
第013章 人不如鼠
杨雄坐在牛车上看的很清楚!
尤其是举起单筒望远镜的时候看的就更加清楚了。
一群衣衫褴褛的强盗正小心翼翼的捡拾田地里的麦穗。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眼睛大的放风,手脚快的捡拾麦穗,力气大的则满世界寻找田鼠洞挖老鼠藏起来的粮食。
骑马出现,容易让这些人惊慌失措,一个个瘦弱的没什么力气的人,要是跑的快了,容易猝死。
尤其是那些光腚孩子,捡到麦穗就揉搓下麦粒往嘴里塞,看来是饿极了,这就更加不能驱赶了。
牛车,这些强盗们是不害怕的。
农家人总是善良一些,见到饿肚子的人总会生出几分怜悯之情,最多不许他们把田地挖的千疮百孔的,捡拾一点掉在地里的零星麦穗,或者麦粒,是不碍事的。
杨雄现在身为襄阳大里长,已经算的上是蓝田的封疆大吏,平日里出门,身边总要跟着十二个黑衣众护卫。
今天,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就自己驾着一辆牛车,拉着一车麦秸在靠近山区的田野里晃荡。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不相信部下汇报说有人宁愿在山区里过野人生活,也不肯下山种田,落籍。
对于这种事,杨雄是不信的,再三追问部下是否把蓝田政策跟这些野人,或者强盗说清楚了没有,有没有打消掉他们心头的疑虑。
部下说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一没有克扣应该发给百姓的救济,二没有用武力强迫百姓们干什么他们不愿意干的事情。
至于巧取豪夺,夺人妻女的事情,部下们指天发誓,莫说有这种事情,即便是心头敢想一下,就让自己被县尊看中,送去正在筹建中的内务府当差。
这个誓言已经很毒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犯了重罪的玉山系官员,想要活命,净身入内务府当差是最后的选择!
也是县尊对玉山系犯罪官员留下的最后一道活路,算是县尊给出的最后一点恩德,全一下玉山同窗之谊。
杨雄当然知道这种谣言纯属扯淡,如果县尊真的这样做了,首先,獬豸这一关就没法子过。
而且,在蓝田律令之中,根本就没有腐刑这个说法。
这东西不过是县尊平日里跟他,以及徐五想,韩陵山等人开的一个玩笑,也是谣言的源头。
县尊最恨的就是鱼肉百姓的人,哪有什么可能准许官员用胯下的那一条东西来赎罪的,那东西还没有那么金贵。
鉴于那些部下们似乎很害怕去玉山内务府当差,杨雄自然没有揭穿骗局的必要。
既然部下们没有骗他,那就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具体的一两件单独事件,自然用不到杨雄亲自去调研。
但是,在襄阳,还有很多人不肯下山,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就不容杨雄不重视了。
牛车晃悠悠的来到这群强盗的身边,小孩子们顿时如同惊慌的兔子一般躲得远远地,又不想放弃这里残存的一点食物,站在远处警惕的瞅着杨雄,以及他的牛车。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走过来,朝杨雄施礼道:“请您宽待,都是饿极了,才来捡拾一点吃的,您就当我们是一群麻雀,给一条生路吧。”
杨雄瞅着眼前的留着山羊胡的老汉道:“襄阳现在太平了,官府也顶用,你们只要下山,就会有官府的人过来给你们分配住处,提供种粮,农具,牛羊,鸡鸭雏,何至于活的连麻雀都不如呢?”
山羊胡老汉惨笑一声道:“好我的善心人呐,这是官府要把以前的穷人变成现在的富人给的国策。我们这些以前的富人,现在的穷人,见了官府就是一个死。”
杨雄闻言眉头皱起,想了一下摇摇头,指着牛车不远处的一个洞道:“这里有一只田鼠洞,看样子祸害我们不少粮食,挖挖看。”
说着话,就从牛车上取下铁锹,开始挖田鼠洞。
用铁锹挖自然要比那些人用树枝一类的东西挖要快的多。
向下挖了两尺深之后,田鼠洞就开始变得开阔,那些躲在远处看风头的孩子们见杨雄似乎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就立刻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杨雄跟老汉两人继续挖田鼠洞。
又往下挖了两尺深之后,田鼠的第一个粮仓就被挖出来了,杨雄瞅着被摞得整整齐齐的麦穗,也大为惊奇。
等到整个田鼠家被挖开之后,就听老汉感慨的道:“这田鼠也是有灵性的,你看看,前门,后门,回廊,厅堂,茅厕,卧房,幼鼠居住地,样样不缺。
如果你再看看这方圆一丈范围内的地势,就会明白,田鼠选择在这里筑巢,绝对是千挑万选之后才决定的。
你看看,这里地势高,且土地干燥,疏松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
更难得的是,你看看鼠洞出口的地方就是龙穴。
龙穴之前,还有朝山,案山,左边的土包为青龙护山,右边土包为白虎护山,背靠的土包为主山,主掌宅居主人之命数,主山之后是少祖山,少祖山之后便是祖山,可保家宅主人子孙绵延不绝。
你再看看那道水沟……”
杨雄随着老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五丈远的地方就有一道涓涓细流,绕着这片土包缓缓流过。
“此为金水抱山……主衣食无缺……唉,人不如鼠。”
杨雄瞅瞅孩子们手里的粉红色的幼鼠,又看看已经被彻底掀开的鼠洞,忍不住道:“子孙绵长?富贵满门?”
山羊胡老汉叹口气道:“官爷,你来了,它们自然就没了活路,你们是天罚!老鼠们可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修建宅邸,可以选择食物最多的地方繁衍生息。
你们来了,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杨雄抽抽鼻子道:“你以前的家在哪里?”
山羊胡老汉指着地平线上的一个村落道:“刘村最大的那座房子以前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