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江关以后,江关交给了荆州军镇守,按照任宪原定的计划,这些活下来的益州军军卒一部分留在了白帝城,其余的则是回到了临江、朐忍。
当初进攻江关,其实就派遣了一支千人左右的军队,然后从临江、朐忍两城征募了一些军兵,还强拉一些壮丁。
甘宁麾下的那些水贼名义上也听从其统帅,但是实际上那白帝城的军司马也不太能管理这些原本从属于甘宁麾下的水贼。
毕竟,这些水贼之所以加入益州军可不是因为什么和东州人的纠纷,也不是因为任氏等一种豪强世家的威望,仅仅是因为甘宁也加入了益州军之中,他们效忠的对象从来就只是甘宁罢了。
他们的船只都停靠在白帝城东北处的港口之中,港口和白帝城相连,但是要想通过需要越过两道城门。
大部分的水兵也是和白帝城的守军一样,住在白帝城中,但是大约有四百余人住在港口之中的军营里面,在每条船上也留有一定的守卫,他们的警惕性很高,比起白帝城中那些懒散的益州兵来说,高了不知道有多少档。
反观白帝城的那些守军,武备松弛,警惕性差,这三天的时间之中,丛属于甘宁的那些水贼时常出港巡视,但是白帝城的守军却是连操练都没有进行过。
这倒是让赵祗找到了熟悉的感觉,霍然面对着荆州水师和益州水师这样的精锐,让赵祗感觉有些无所适从,还是那些益州军的老对手比较好对付。
赵祗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从北地来的军事教官,看到和他们作战的东州兵还有益州军的时候,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两相对比,便见其中的差距。
白帝城的虚实已经被掌握,江关的情报也赵祗了解的差不多。
江关荆州守军大概有两千四百余人,守将是荆州的水师校尉张硕,听闻好像原来是江夏太守黄祖的部将。
两千四百余名荆州兵,一千七百余名益州兵,合起来有四千余人,而赵祗现在手下只有四百余人,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赵祗安排了一支两千多人精锐部队乘船隐匿踪迹跟随在益州豪强世家的后方,但是这一千余人,对于接下来他们在白帝城的行动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白帝城是江水中央的岛屿,只能借由渡船上岛,而能登岛的地方都有益州水师的哨岗,一旦登岛,那么立时便会被发现。
至于跟随在其后方的将近两万名步卒则是根本帮不到江关这边。
那些步卒本来就是去接管沿江的枳县、平都、临江、朐忍四城。
还有一部分军兵到了枳县之后,会和大部队分开,顺着延水去收取涪(fú)陵。
八百余里,要是用脚走不坐船,耗费的时间要按月来算。
况且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炎热,更是让行军变得困难无比。
再过一段时间,荆州和益州这些南方的州郡大军根本难以行进,不说什么蛇虫鼠蚁和林间的瘴气,但就是酷暑都足以让一支军队出现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
作战之时,需要披挂甲胄,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恐怕不用走动和上阵搏杀,便已经是挥汗如雨。
现在江关和白帝城的军卒,虽然在其仓库里面还是有不少的甲胄,但是却没有人肯去穿戴甲胄,他们大都是穿着轻便透气的短襟或者戎装。
不过虽然两处城关的敌人过多,但是夺取城关之事并非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那些原本镇守江关和白帝城的东州兵并没有全部被杀,大概有两千多名东州兵活了下来。
这些活下来的东州兵被贬为了奴隶,被荆州军和益州军两军差不多是对半瓜分作为苦力和仆役使用。
现在在白帝城中的杂活、苦活基本都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东州兵在做,他们大都居住于白帝城的城外,修建了一些简陋的房屋苟延残喘的活着。
赵祗走到了阁楼的窗前,看着寂静的白帝城,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让他原本平静的内心也忍不住泛起了波澜。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如今他麾下不过只有四百人,敌人是有其整整十倍。
想要同时谋取江关和白帝城无疑是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会引火自焚,就此身死道消。
对于白帝城的那些东州兵,赵祗并没有太多的仇恨。
他知道这些东州兵多半是没有和他们交战过,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仇恨。
其实真正有仇怨的对象,从来就不是什么东州兵,益州兵,那些豪强世家才真正的罪魁祸首,赵祗从来都很清楚。
那些从北地来的鹰狼卫将所有的事情都讲解的很清楚,豪强世家底蕴丰厚,宗族强盛,处于强势。
而他们不过小家小户,贫无立锥,手无寸铁,处于弱势。
正因为处于弱势,所以才应当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不应该过多的树敌。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赵祗凝望着白帝城城内的街道,恍惚间,彷佛又回到了中平年间。
那时他们聚众而起,头缚黄巾。
实际上他们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所谓黄巾教义。
若非是那些所谓的豪强世家强取豪夺,他们怎么可能会起兵造反,造反者,株连九族,谁不恐惧,谁不害怕。
但到底,那些豪强世家却是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他们留下。
那个时候,他们确实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每到一地,乡聚之民无不赢粮而景从。
只是……
他们最终却是不知不觉之间,彻底偏离了方向。
从马相自称为天子的那一天开始,一切便发生了改变……
赵祗轻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白帝城的东州人大概有一千两百人,这些可以利用。
毕竟若是他们现在没有办法靠着自己脱离如今的处境,而若是有人能够帮助他们脱离苦海,不可能无法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传言之中只说了益州军中只有任宪一人被杀,其余的将领都没有音讯传出。
但是赵祗作为益州黄巾军的统领,他自然是知道更多的内情。
甘宁被俘一事,他也是知情者,而且似乎看许安有收复甘宁的意思。
既然甘宁被俘,那么甘宁麾下这些亲从水贼便不能轻易杀了,又或许可以想一些办法利用一二。
赵祗心念微转,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方略。
豪强世家的船队在第二日的黄昏便已经赶到,事情也已经议定。
在赵祗的授意下,江州的城守和四城的县令也达成了协议,派出了使者前往江关和镇守江关的荆州军交涉了一番。
对于益州军想要让百姓通过江关的请求,江关的守将张硕并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需要上行禀报上官,毕竟兹事体大,需要请上官定夺。
随后张硕派出了舟船前往更上游地方设下了岗哨,作为警戒,说是若发现黄巾军的踪迹,那么他们便会立刻放百姓通过江关,不会让百姓收到危险。
不得不说,江关的守将张硕是一个圆滑的人。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是张硕的承诺也给了赵祗一些运作的空间。
其余三城的人距离江关距离遥远,但是从朐刃到江关只有两百余里的距离,这些豪强世家家中并不缺少牲畜,因此其多用马车和牛车,行进的速度较快,据悉应当还有三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江关……
赵祗重新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榻之上。
成败,就在三天之后!
第七百零九章 暴起发难
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已入七月,巴蜀的天气已经让人感到十分的不适。
夏季,也是蛇虫鼠蚁活动最为频繁的一个季节。
赵祗站在房舍之中,看着窗外黑暗的街道,听着院外阵阵的虫鸣,躁动的心微微的感到了平复一些。
白帝城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军营,只不过没有军帐,而是变成房舍。
将校住在独立的房间之中,住在城池的中央建筑群,而其余的军卒则是分散居住在军舍之中,一间军舍可以容纳十数人,乃至数十人。
多处军舍合为一处,在之外还设有矮墙,按照设计来说,若是有贼兵奸细混入城中,这矮墙可以将军营和其他建筑隔开,军舍中人可以以其为防御,若是纵火,火势也会被其阻隔。
严格来说,白帝城在某一方面并不太像是中国传统的城池,而更像是西方中世纪的城堡。
在白帝城的北面有一片民居,这里住的是普通民众,而白帝城中居住的人全是军卒。
白帝城中积蓄着大量的粮食,其地易守难攻,要想进入白帝城,非走水路不可。
平时白帝城和北面的民众交流沟通皆是通过船只,白帝城的守军也在北面民居留下了十数名军卒作为值守。
房舍之中,一片昏暗,让人无法看清房舍之中的景象。
赵祗依旧是站在了窗前凝望着黑幕笼罩之下的白帝城。
皓月慢移,清冷的月光的落入了赵祗房舍之中。
这一次赵祗的房舍之中再不是如同之前一般空空荡荡,五名手执环首刀,身穿戎装,头戴黄巾的军卒就站立在房舍之中。
站立在中央的一人,站在众人之前。
月光落在刀刃之上,而后流淌于地,反映出的刀光犹如一泓秋水般明亮。
“钱百户,都安排好了?”
赵祗转过了身,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缓步走到了那站在前方的将校身前,低声询问道。
“那些东州俘虏大多都住在城外的东面,那里只有半队的益州军驻扎,趁着宴会,我派了二十名兄弟抹黑出城,之前我们的人还给他们送去了酒食,地方也已经都摸清楚了。”
那面色阴鸷的将校,上前了半步,低声禀报道。
“港口那边,安排了几个机敏的兄弟,一旦我等在白帝城闹起了事端,他们便会在港口纵火,同时假做伏兵,敲击乐器,摇动旌旗,以为疑兵,应当也能拖住港口的水兵不敢轻易出营。”
“城中集中军舍共有两处,两处军舍都已经安排好了人,只等号令一到,便立时可以杀入营中。”
“城门处今日是我们自己人值守,城门随时可以打开,城外的东州兵入城没有任何的问题,城中武库守备松懈,只有半队不到的军卒居住在旁侧,他们每日到了晚间,都只会留下两三人值守,其余的人都会进入旁侧军舍睡觉,轻易便可控制。”
那面色阴鸷的将校,名为钱午,其实是鹰卫的百户官,并非是出身益州黄巾军。
对于查探,隐蔽之类的事情自然手到擒来,娴熟无比。
他就是被许安派到益州黄巾军中负责训练益州黄巾军的军事教官之一。
当初董卓还在时,河东郡南部因为受到了黄巾军的威胁疯狂的扩军,也让鹰狼卫按下了不少的钉子,钱午就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
他当时在汉军之中一路胜任屯长,而后被委任为守备闻喜城的城门。
于夫罗起义,他受命内应外和,闻喜城就此告破,也彻底断绝了西凉军主力南下的道路。
这份功绩也让钱午从一名普通的缇骑,被升为旗官,领试百户。
时隔多年,他也已经将“试”字去掉,成为了鹰卫的正式百户,前往益州也算是他主动请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