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佬谁也不让谁,苦了一边的两个参将,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
“一千三百步!”
传令兵的声音再次响起,王文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忽然平静下来,颔首道。
“任总兵说的有理,本官身为提督大臣,的确不应直接插手兵员布置调动,不过……”
话至此处,王文的神色同样变得冷硬起来。
既然对方都已经翻脸了,那他也没必要再好商好量的了。
后退一步,王文抬手翻出一枚圆形令牌,高声道。
“请王命旗牌!”
于是默默的站在王文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的高大军卒,顿时肃然而立,接下背上的包袱,恭敬的捧出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
抬手将匣子打开,军卒从匣中拿出一面蓝底绢旗,其上遍布无数暗纹,正中间以金线绣成一个大大的“令”字。
旗子不大,长不过四尺,宽不过两尺。
被高大的旗牌官持在手中,寒风凛冽,随风飘动。
随着令旗被拿出匣子,周围的一干参将及官军,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齐齐下拜,道。
“末将等恭请圣安!”
王命旗牌,如驾亲临!
任礼铁青着脸色站在原地,他之所以不跪,是因为他手中也有一面这样的令旗。
但是王文手中的这面令旗一出,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拦不住他的。
他不知道为何,王文手中会有本不该有的调兵令旗。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
无论是从哪里来的,手持这面令旗,王文便有了调动大军的权力。
如果加上他手中的令牌,旗牌合一,那么就连他这个总兵官,也需听命行事。
王文摇了摇头,直接越过任礼,对着底下的参将吩咐道。
“按本官方才所说,即刻准备火炮弓弩,随时准备攻击!”
对于参将以上的武将来说,必修课之一就是识别王命旗牌。
王文有令旗在手,这帮参将顿时不再犹疑,拱手行了个军礼,随即便各自下去,准备去了。
任礼面色阴沉,望着王文,冷声道。
“你这么做,就不怕朝廷怪罪于你吗?”
王文脸色平静:“我说了,那不是太上皇,既然不是,朝廷为何要怪罪?”
对于这种只相信自己的人,任礼懒得和他争辩,冷笑一声,道。
“本将没记错的话,你是自辽东直接到了紫荆关吧?此战之后,本将必弹劾你一个乱用旗牌的僭越之罪。”
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任礼转身到城墙上去指挥战斗去了。
对于任礼的威胁,王文依旧平静以对。
“任总兵放心,此战之后,本官也会弹劾你畏缩不前,受虏贼胁迫,不敢出兵的罪过。”
瞧着任礼远去的背影,王文松了口气。
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旗牌官将令旗收起来,转身望着远方的战局,心中也是充满了忧虑。
任礼说的没错,是他僭越了!
这并不是指的他动用旗牌指挥军队,而是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动用令旗的权力。
王命旗牌,历来是一事一用,用完即还。
他手中的王命旗牌,是出使辽东时所授,当时同时授予的,还有提督宣府,辽东军务的差遣。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自他出使之后便已结束,当即刻将旗牌归还兵部。
所以这一次,的确是他僭越了。
只不过,旗牌在他的手中,任礼无法向底下的参将们证明,朝廷到底是为何事所授,所以才不得不听命而行。
但是此事过后,必然会在朝中掀起一场风波。
只是如今,他已经顾不得了……
瓦剌的大军已经踏过了一千步的范围,紫荆关前,沉重的大门也彻底放下。
无数的骑兵从城门蜂拥而出,伴随而去的,还有自城墙上发出的数枚炮弹。
一千步太远,只能用火炮,而因为火炮太笨重,都是提前架好的,发动起来很快。
王文看着一枚炮弹,正正的落在明黄色的马车上,爆炸掀起的气流,直接将马车整个掀翻,摔在地上直接散架。
不到一千步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到,马车当中一个身着明黄色袍服的男子被炸飞出来。
然而他们周围的瓦剌兵,却只顾自己往后撤,丝毫没有去救援马车的样子。
于是,王文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如释重负。
果然,马车里的太上皇是假的!
第156章 茅坑里的石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墙上的大多数武将也看到了被掀翻的马车。
他们和王文一样,先是心中一紧,随后面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事实上,他们也是提心吊胆的!
毕竟,就像任礼所说的,那可是太上皇啊。
如果真的有个什么闪失,那么就算他们是奉命而行,只怕时候也逃脱不了罪责。
当然,王文有王命旗牌在手,他们要是敢不遵军令,只怕当场就能被王文拿剑砍了。
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八个字,不是摆着看的而已。
从瓦剌军的反应当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炮弹炸毁马车,尽管给他们带来了一阵慌乱,但是那仅仅只是遇到火炮的一时失措,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管马车里那个男子的意思。
若真的是太上皇在那里,不管是生是死,他们至少会先撤军。
现在他们还在进攻,那就只能说明。
那个太上皇是假的!
…………
火炮的覆盖面积,终究不够广,虽然给瓦剌军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远远不足以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转眼之间,他们就已经继续往前挪动了近三百步的距离,于是城墙上的箭弩开始发射。
但是只是两轮,就停歇了。
从高高的城墙上看下去,由城门冲出去的骑兵队伍,仿若一支长长的尖锥,刺进了瓦剌军组成的洪流当中。
两军一旦交战,射程足够远的火炮倒是还可以用,但是相对射程没那么远的箭矢就不能再用了,容易误伤。
敌军长鸣不息的号角声,城墙上低沉有力的鼓声,城墙下兵器的碰撞上,两军交战的喊杀声,充斥着整个战场,共同组成了一支充满鲜血的弘大乐章。
一阵嘈杂声中,王文来到任礼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开口道。
“我说了,那不是太上皇,也先不敢!”
眼见那辆马车当中,真的不是太上皇,任礼的情绪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但是看着云淡风轻的王文,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恼火,压低声音,道。
“你就是个疯子!”
他到现在都不敢想,如果那辆马车里头,坐的真的是太上皇的话,那他会面临怎样可怕的后果。
要知道,不管是不是王文强行下令的,但是这次大军出征,总兵官毕竟是他。
真要是太上皇被炸死了,他们俩回京都逃不了被砍头的命……
对于任礼的低声喝骂,王文依旧面不改色,道。
“可是我赌赢了,不是吗?我一向运气很好。”
毕竟是要继续一起统军作战的,总不能每次都闹得剑拔弩张的,所以王文才会过来,开口解释。
“任总兵,你是沙场老将,自然应该明白,战场之上最不能做的就是受人威胁,兵法多变,一旦被人抓住软肋,就只能坐着等死。”
王文转过身,直视着任礼的目光,道。
“太上皇,就是我们的软肋!”
不管朝中大臣如何作想,不管土木之役如何定性,终归,太上皇是太上皇。
对于君王来说,只有失德无行,才能被放弃,土木之役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并非可以放弃一个君王的理由。
也先劫持了太上皇,也就给大明君臣套上了一个枷锁,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任礼冷哼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但是依旧冷硬,道。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紧接着,他却看到王文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我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下令进攻。”
此刻,紫荆关外,双方大军已经交战在一起,陶瑾和刘深两个人骑在马上,奋勇当先的拼命砍杀,战局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接下来,比拼的就是各自的耐力了,看哪一方先撑不住,鸣金收兵。
于是任礼稍稍移开了目光,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冷的道。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