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向南,北都太原重定县邑,下辖晋阳、孟县、寿阳、榆次、清源、交城、文水、祁县、太谷九县,治晋阳;
废忻、代二州,置雁门府,下辖雁门、繁畴、崞县、五台、秀容、定襄六县,治雁门;
废岚、宪二州,置岢岚府,下辖宜芳、岚谷、宁化、合河、静乐、楼烦六县,治宜芳;
废府、麟二州,置保德府,下辖府谷、安丰、连谷、新秦、银城五县,治府谷;
废石州为晋宁府,下辖宁河、临泉、方山、定胡、离石、平夷六县,治离石;
废辽州为平定府,下辖平定、乐平、平城、和顺、辽山、榆社六县,治平定;
改汾州为汾阳府,下辖西河、孝义、平遥、介休、灵石、绵上六县,治西河;
废潞、沁州为隆德府,下辖武乡、铜鞮、襄垣、黎城、涉县、潞城、屯留、上党、壶关九县,治上党;
废隰、慈二州为大宁府,晋、绛、泽三州州名不改,怀州并入河阳府。
改制之后,我大汉河东道,共辖十府三州共计九十县……”
李涛讲着,刘承祐听着,一连串的府州县名,落入耳中,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地图。沉吟几许,刘承祐说道:“潞、沁、晋、绛、泽、怀、河阳,规制暂时不改,押后,待原河东节度所辖,改州为府之后,再行调整!”
“是!”李涛赶忙应道。
刘承祐又吩咐着:“新改之府县官吏,当尽快落实,不能影响地方行政运转,稳而不乱。范质在晋阳,总领改制事宜,清理官员,吏部当积极配合。另外,府、麟二州所改保德府,暂且不派知府!”
“遵命!”
刘承祐瞧向折从阮与郭荣,说:“代、岚、府、麟之地,为边州,戍边诸军,当顺势更改调整,另置军使,以布防。枢密院这边,拟个条陈出来!”
“是!”二者应命。
“河东这么一改,想来天下震动!地方上,官吏之缺额,当更多,中枢这边,也当做好准备!”刘承祐叹道。
闻言,冯道说:“臣等商讨过,河东官吏,经过审查考核过,通过者自可留用。剩下缺额,陛下可开制选,布告两畿内外职吏,通过考察其为政理事之才干,予以直接升级提拔,冲任河东!”
“就这么办!”没有多想,刘承祐同意了,又提醒了一句:“地方学政,这些年,未有重大改变,当重视起来了。州、省、殿,三级考试,要继续落实。今岁秋,再开制举,为政之才,还需从读书人中选取啊……”
“陛下圣明,以王道治天下,乃大汉臣民的福音啊!”冯道笑着说。
散议之后,刘承祐拿出一份名单,指间夹着支笔,埋头沉思着。这份名单有七十余人,都是河东州县官吏,涉及到上下治政职事,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都是与刘崇牵扯过深者。
当然,这已经是经过审核的,要么没有恶迹,要么有些干才。而刘承祐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留用这些人,要用这些人,又当怎么用。刘崇的事,虽然低调处置的,但刘承祐心中,难免有根刺,影响到对于这些军政将吏的态度。
琢磨了下,刘承祐迅速动笔,将那些层级低下者,一一勾选,悉数留用,一动笔,便是十余人,有些心烦。
目光又落到河东节度府下诸位判官、参军、典事。郑珙、赵华、李骧、卫融、王得中等人,这些官员,才是与刘崇牵扯最深者。
又拿出一张奏报,上边是对这些人才干、官声、口碑的记述,由王景崇呈上来的。
考虑良久,刘承祐终是压下了心头些许不愉,轻笑着自嘲:“我的心眼,何时这般小了,只要有那个能力,又何必斤斤计较?”
“传李昉!”
很快,学士李昉快步前来,站于殿中,听候吩咐。刘承祐将手中那份名单挥了挥,说:“明远,将这份名单,送到政事堂,交给李涛。告诉他,原河东节度判官郑珙留用知太原,赵华知雁门,李骧、卫融、王得中等节度府官员,悉数调往淮南两道,其余州县职吏全部留用,量才派职!”
“是!”
“让中书下诏范质,让他在太原,好生处置,将河东道上下,给朕理顺!”
相较于民刑之政,军队上,反而要容易些,该剔除者,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以赵匡胤的行事风格,处置得很干净。枢密院那边,已然收到了河东那边,数封关于军队整顿的事宜。
折从阮与郭荣皆奏,赵匡胤是干才,已遴选精卒三千,正在南下途中。
“陛下,武德使王景崇求见!”
自扶正武德司后,王景崇进宫求见奏报事的频率,明显提高了。
匆匆入内,王景崇面色有些凝重,见过礼后,便沉声禀报道:“陛下,西京密报急报,太原王薨了!”
“嗯!嗯?”刘承祐抬起头,眉头顿时锁起,声音都高了几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一家在洛阳,恐怕都还没安顿好吧!”
王景崇说道:“回陛下,太原王年老体弱,又逢大变,心神俱损,西行路上,又经车马劳顿,方至洛阳,偶染风凉,一病不起,当夜便去了!”
“什么遭逢大变,心神俱损,病亡就是病亡!”刘承祐怒道。
“是,臣失言!”王景崇赶忙埋头。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刘承祐叹了口气,吩咐道。
独坐御案,沉凝了一会儿,刘承祐对张德钧说道:“待西京丧报至,你直接传朕谕,着西京留守景范,代朝廷,帮助料理太原王后事。”
“是!”
微微摇头,刘承祐却是不禁感慨,悄声嘀咕着:“朕已格外宽容,饶你一命,让你安享晚年,可惜啊,你没这个福分。这,怨不得朕,此天留你。有那么多子孙奉孝,安心去吧……”
第171章 金陵政局
乾祐五年四月二十一,汉帝降诏,以端明殿大学士颜衎为河东布政使,翰林学士窦仪为河东按察使;兴捷军都将王彦超为河东都指挥使。
同时,政事堂、枢密院,各拣干吏,急上河东赴任,如此,也拉开了中央朝廷对地方军政正式插手涉足的序幕。与以往不同,此番朝廷的触角,直接深入到州县,人事任免,职位调迁,皆总于朝廷。
削藩只是手段,军政分离,加强中央权威以及对地方军政的控制,才是目的。稳步落实,如无意外,三两月内,河东军政将焕然一新。
比起朝廷对淮南新占之地的改革尝试,河东的改制要瞩目得多。
……
“陛下,金陵来报,宋齐丘死了!”王景崇再度进宫,奏上一则刘承祐比较感兴趣的消息。
“哦?”正与冯道相谈的刘承祐闻讯,果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问道:“他不是被李璟放归九华山休养了吗?听闻其虽年近古稀,但身体素来硬朗,只怕不是正常衰亡吧!”
“陛下英明!”王景崇说道:“密探所得,李璟将宋齐丘幽居于九华山,不久前,绝其食,致其饿亡!”
“呵呵!”刘承祐不禁笑了笑,道:“都说李璟仁德心慈,对这元老宿臣,何以如此狠毒,垂垂老朽,饥饿致亡,可比白绫毒酒,要痛苦得多!”
王景崇则继续道:“另外,李璟在宋齐丘死后,下令,夺其名爵,以窥伺谋逆罪之,谥丑缪!另,遭贬的陈觉、李征古,亦诛死!”
闻言,冯道不禁唏嘘:“宋齐丘声名盛于南国,机变如神,号称可当十万,一时显赫,权倾朝野,到了却不得善终,身后定论恶名,诚可叹也!”
刘承祐则稍微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杀宋,诛陈、李,看来,淮南一战,对李璟影响甚大啊,以致不顾其虚名,痛下杀手!宋齐丘一死,宋党可谓连根拔起,再无起复可能,这是尝到放任党争的苦果了……”
“陛下,如此一来,伪唐消党祸,向使其上下一心,而图复起,对大汉而言,不是好事啊!”冯道提醒刘承祐道。
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冯道的看法,但刘承祐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忧忌,说:“若征淮之前,其能改革,控制党争,朕还当真会有所顾忌。但时至如今,晚了!而今伪唐朝堂,是什么情况!”
“自韩熙载拜相以来,总领国政治,北方士人官吏得到重用,冯延巳仍居相位,但似乎有意避其锋芒。北人当政,韩熙载提议改革,进兴国十策,李璟已允之……”
刘承祐忍不住摸着自己的短须,轻笑道:“这韩熙载,终于有机会,一展所长了!只可惜,未得其君,也不逢其时啊!他那兴国十策,朕前番就有所闻,无一不是针对伪唐官僚、勋臣、豪族、商贾,改革税收,消特权,惠百姓,无一不是针砭时弊,利国利民啊!”
“这韩熙载,确是一人才!若让其改革成功,则必富其国,强其兵,不可不引以为戒啊!”冯道向刘承祐发起警讯。
看着冯道,刘承祐平静地说:“如今之伪唐,痛失淮南,其统治根基只余江东半壁及江西一地,李璟如今重用韩熙载为首的北方士人,以其坐大,虽统一政令,但南人岂能甘愿?韩熙载之革新,夺其私利,无异于对江南官僚勋贵行剜肉之举,痛彻心扉。看着吧,伪唐政局,必有反复,李璟能否弹压得住,都是问题!”
“陛下目光如炬,真知灼见,令人佩服!”冯道恍然,满脸的感慨,拱手道。
“再者!”刘承祐说:“纵使韩熙载改革成功,李璟顶住反噬,所积之钱粮财货,岂不正好向大汉进贡?”
当然,刘承祐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表露出来,那就是,异日汉军攻取江南,对于伪唐时弊,也必定会进行一番改革,对江南的土地、财货等社会资源,定然会有一个重新分配。韩熙载所为,在刘承祐看来,甚合他意,算是替他试行。
甚至于,刘承祐有这样一个想法,平南之后,若是韩熙载还活着,便让其人继续,革新除弊。
“陛下,还有一事!”王景崇道。
“说!”
“李景遂力辞储位,李璟终允之,改封伪燕王李弘冀为嗣!”王景崇禀道:“不过据闻,李弘冀性格刚暴戾,入住东宫之后,擅断跋扈,屡有逾制,又私结军将,不讨李璟欢心。”
敲了敲案面,刘承祐说道:“原以为,这储位之争,会引起一阵大的风波,没曾想,却是以这样的结果告终!那李景遂,当真扫人雅兴啊!”
抬眼,扫过冯道与王景崇,微微一笑:“不过,一个不讨君主欢心的太子,会有什么结果?”
闻言,冯道与王景崇,都忍不住配合着,笑了出来。
“金陵那边的消息,继续盯着!”刘承祐朝王景崇挥了下手,又瞧向冯道:“遣使去金陵,向李璟催要岁贡,朕撤军之前,允他先贡一部分,而今夏收将至,得催他一催!”
“是!”
“使者人选,不知陛下属意何人?”冯道先请示道。
刘承祐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钟谟,现在何处?”
对此,无人能答,一个被扣留的唐臣,押还东京,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臣立刻去查问!”见皇帝面有不悦,王景崇赶忙应道,得允后退下,匆匆而去。
冯道问:“陛下是打算用此唐臣为使?”
“是有此意!”刘承祐抬指,说:“当初李璟遣使求和,钟谟与李德明二者,李德明投顺,为我朝积极奔走,促成和议。钟谟自矜名节,缄默寡言,但朕观之,却也不失为一识时务者,只是放不下面子罢了。朕有意用之……”
“放其南归,只恐其不复北还!”冯道说。
“那,朕只能祝愿他,能为唐廷所纳,委其一个大点的官职了!”刘承祐轻笑道。
闻言微讷,冯道不由捋了捋白须,似有所得,却实在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想法。
“对了!”刘承祐变了个话题,对冯道说:“有一事,朕想听听冯卿的看法!”
“陛下请讲!”
刘承祐说:“朕收到奏报,说河阳节度使李晖,在河阳任上,贪渎不法,压迫生民,以致怨声载道,冯卿以为如何?”
闻言,冯道老眉顿时就锁了起来,小心地瞟了皇帝一眼,这河东事尚未了结,又打算朝河阳动手了?前番,皇帝明明说过,河阳等州镇,先不急。
当然,相比于河东,河阳三城虽当要冲,拱卫洛阳,但份量要轻得多。真正让冯道在意此事的原因,是河阳节度使李晖,乃他冯老相公举荐的,他就不得不多想想,皇帝以此征询自己意见的目的何在。
考虑几许,冯道说道:“陛下,李顺光乃高祖旧将,开国老臣,素以忠良闻名,在镇数年,也未尝有违逆朝廷的举动。臣听闻,其好虚名,说其以小惠士民以邀虚誉,臣信。但若说其有什么大奸大恶,老臣以为,陛下或可派人前往河阳查察……”
听其言,刘承祐颔首:“冯卿之言有理,当使人查证,尔后再断!”
“陛下英明!”
瞟了冯道一眼,见这老儿有些心神不定,刘承祐放其回堂,却无意再吓他了。
第172章 潦倒的钟谟
开封南市,车水马龙,人流如潮,长街之上,摊贩密集,肆铺迎客,一片闹市喧嚣的景象。
街角,挨着一个包子铺,有一小摊。摊子很是简易,一张窄小的木桌,铺着一面古旧的桌布,桌角帮着一根竹竿,上挂幌子,桌上整齐地摆着一叠白纸,再兼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