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自是对他们千恩万谢,而李然三人,也就此是回到了城外的府邸。
……
接下来,又是一连数日,李然也未曾再出过杏林,只一心是在那里编纂着《春秋》。
而宫儿月做侍卫这段时间,倒也是尽职尽责,顺便还承担起照看丽光的职责来。
所以,丽光如今除了跟父亲和范蠡亲近外,对宫儿月也是生出了许多的好感来。
而宫儿月,也总能够是有意无意的吸引着李然的注意力。
李然虽是总有些恍惚,但是也不敢再做任何的非分之想。对其始终是以礼相待,也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不过,李然对她倒也是十分信任,甚至是直接让她带着丽光入得城中游玩。
只不过,李然的这一举动,却是让孙武不由是多了几分警惕。
他自然也知道宫儿月究竟是和祭乐有多像。
但是,他那天生的直觉,还有警惕心,却总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宫儿月,其身世恐怕也并不简单。
所以,他便将心中的担忧是告诉了李然。
李然听得孙武所言,便是放下了手中的书简:
“长卿呐,为兄知你心中所虑,但是她一个越国来的才人,又是越国部落宫儿氏之女,千里迢迢来到鲁国,又是孔仲尼推举过来的,若她真是别有用心,那未免也太过离奇了些?”
“而且,她若是当真有别的心思,想来也不至于会如此的高调。长卿可曾见过有间者可以做得如此张扬的么?愚兄以为,长卿此番或许是真的多虑了。”
孙武却是抱拳回道:
“即便如此,但正所谓‘虚者实也;实者虚也’,虽说现如今她的所作所为是有些违反常理,但也不可不察!纵是此女无有问题,但也难保越王他……会动些什么其他的心思。”
“据闻,近些时日吴越之间战事频发,越王便曾是向楚国求援,但是楚国自平王始,便无意于逐鹿天下。如今,平王既薨,楚国更是无力讨吴。”
“如今越王勾践,吴王阖闾,皆为雄主,二雄相争,必有一伤!恰逢越女来此,令武是不得不如此作想呐!”
李然听得孙武如此说,却依旧是不以为意,不禁笑道:
“长卿,若论料敌先机,行兵布阵,然确实不如长卿。但是,长卿未免也是思虑太过了,我与那越国,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又何必要来设局暗害于我?”
孙武却又是不由警惕的回道:
“先生莫不是忘了……越王允常之旧事?”
孙武这边所提到的越王允常,其实就是当年随着楚灵王征讨吴国的越国大将常寿过。当初,常寿过率军与楚师征讨吴国,却最终在观从的游说之下叛楚。
并且,随着楚国整体的战略收缩,楚灵王一死,越国便立刻遭到了吴国的报复。以致于吴越两国之战事绵延至今。
所以,若要真说起来,越国还当真是被观从给坑惨了的。
这时,孙武又继续补充道:
“当初,先生对郑国驷歂尚且还有过旧恩,但待其投于晋国范鞅之后,却还要反来害先生一族。如今,更何况是这越王勾践……”
李然一听,却是突然正色道:
“长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某既已经留下了她,便不可如此的猜忌。此事,若被旁人听了,却还以为我李子明无有容人之量了。”
“宫儿姑娘心底单纯,也绝非此等奸诈之人,还请长卿不必再说了。”
孙武闻言,不由是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哎……先生既如此说,武也无话可说。但还请先生许我于暗处继续跟进此事!”
李然知道孙武的秉性,他所认定之事,便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他也只得是叹息言道:
“既如此,长卿只管于暗中调查便是,但切莫是摆于明处。”
孙武是极为郑重的给李然拱手作了一揖,以示遵从。
而这在李然看来,却是反而多了几分的生分。
这时,只听孙武是继续言道:
“先生,夫人虽已去世,但是她的大仇还未得报,其孟兄竖牛依旧在晋国兴风作浪。还请先生能早日重振,早日消灭暗行众。一方面也好告慰夫人她的在天之灵!另一方面,也算得匡扶天下之大义!”
李然听得此言,不由是抬头看了一眼孙武:
“嗯……此事我心中有数,长卿暂且先退下吧!”
孙武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再多言,便是怏怏退去。
而李然则是拿起书简,却是无有心思的在那反复捣鼓着……
宫儿月和褚荡,巡视李府周围,褚荡对宫儿月一直可谓是礼遇有加,客客气气的。
而宫儿月,也趁着今日的机会,是与他在那扯聊着。
褚荡为早些唤起她身为“夫人”的记忆,便是将李然和祭乐之间的事情,是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
而褚荡虽是性情耿直,不修辞藻。但说起这等风花雪月之事,竟也是毫无违和之感。
宫儿月在那,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只听褚荡是最后说道:
“所以,自夫人去世之后,先生就变成如今的样子了。他的心里也是真的苦啊!”
宫儿月听得这些故事,也不免是对祭乐产生了一丝惋惜之情。
“哎……好端端的一佳人,怎会落下如此一个病根呢?”
褚荡黯然道:
“哼!要怪就都怪那竖牛!若不是夫人的族人悉数葬身于四国大火之中,夫人她又如何会落下如此的病根?”
“只可怜了先生,却一直在那自责,只觉得是他自己对不住夫人。”
宫儿月听了,却是直接问道:
“唉?这事又从何说起?这事说来说去,也不能怪他呀?”
褚荡狠狠的点了点头,并是应道:
“是啊是啊!本就怪不得先生嘛!但是他自己想不通,我们又如何劝得?”
第五百八十一章 知过能改
宫儿月一边听着,神色也不由是有些黯然起来。
“他们夫妇二人情深至此,其实……独留于世的那个,恐怕才是更苦的吧!”
褚荡听罢,亦是不由一拍手掌,并是大声说道:
“正是正是!夫人固然可怜,但是先生如今却是更加可怜呐!你是不知道,刚得了夫人噩耗那会,先生那可是寻死腻活的。若不是众人竭力劝住了他,结果可是真的不好说!”
宫儿月叹了口气。
“褚荡,你说……两情相悦之感,真的能达到这般的地步吗?”
褚荡挠了挠头。
“这些俺也不懂,反正看着他们确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当年先生大婚之前,先生还拒绝了纳妾,发誓只娶得夫人一人,这真可谓是奇哉怪也。”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先生才会遭此横变而走不出来吧!”
宫儿月若有所思。
“照你这么说,先生倒也委实不易!试问这天下男儿,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达身而不纳妾的?”
褚荡点头道:
“是啊,所以月姑娘,你和夫人长得这么像,心地又都是极好的,我褚荡这才会一直就把姑娘是当作了‘夫人’来看待。其实,也是希望姑娘能替得夫人,早日重新让先生振作起来……”
褚荡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宫儿月又是脸色一变:
“哼!我是我,她是她,我才不要替代谁呢!”
宫儿月说着转身就走,褚荡看着宫儿月远去的背影,却还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这……这?是我又说错话了?……”
当场只留下褚荡在那是呆立着在那自问。
……
宫儿月虽是生气离开,但是自从和褚荡这一番交谈之后,她对李然也是格外的好奇起来,说话再也不像之前那么莽撞。
李然的心情一直不佳,而唯一能够支撑他的,其实也唯有女儿丽光。
当然,也还有暗行众和竖牛的仇怨,那也是令他所无法放下的。
这天夜里,李然安抚丽光睡下之后,回到书房,又端起了一卷【春秋】,时而提笔修改。
夜烛摇曳,显得是那么的孤寂。
宫儿月端了一盏清水,还有几碟点心走了进来,并将这些径直放在桌子上。
李然抬头看了宫儿月一眼,只与她微微点了点头。
宫儿月却也并没离去,只站在李然身后,看着他手中的书简。
李然感受到宫儿月靠自己很近,不禁开口道:
“月姑娘,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去吧!”
宫儿月却是摇了摇头:
“越是这种时候,怎么能够麻痹大意呢?如今还早,我待会还要和褚荡一起巡视府邸,以防万一。”
李然闻言,不由是放下了手中的书简:
“其实,此处虽是城郊,但周围也甚是热闹,倒也不必如此的谨慎。”
李然所言倒也非虚,如今的鲁国,季平子已死,阳虎摄权可谓是一手遮天。
而阳虎他自是没有必要对付李然动手的,非但不会对他动手,相反阳虎还特意是在李府附近是安排了暗哨,专门“拱卫”着李府。
所以李然这边,也的确是安全无虞的。
宫儿月端起那盏清水,递在李然的手中。李然只茗了一口,顿觉这手中的竟不是清水,而是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