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刚从光儿那边回来,说是白天大战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那儿了……”
李然眉头一皱,心中顿是感觉有些不妙。
而这时,手里抱着长戟的褚荡,又正一瘸一拐的上来,李然当即问道:
“褚荡,你有看到公子为吗?”
褚荡有点精疲力尽的感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是点了点头:
“回主公,看到了,白天的时候,公子他……还在下面与俺一起杀敌呢!”
公衍一时激动,一把抓住褚荡的胳膊,声音颤抖道:
“那……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褚荡看到公衍如此激动,若是旁人,当不会实话实说,但他为人本就直爽,根本就不懂得那些弯弯道道,只抬头道:
“哦?公子他还没有回来吗?俺当时正在杀敌,只看到他在窗台附近,但紧接着就一下不见了。俺觉得,公子他多半是去充当死士了!”
褚荡说话,可谓毫无遮掩,而公衍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晃,差点摔倒下去。
他和公为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又曾是患难与共,所以关系自是非比寻常。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他难以接受。
李然见状,不由瞪了褚荡一眼,并搀扶住公衍:
“衍儿,我们回屋说!”
李然和公为离开,褚荡却还有些懵懂,不由小声嘀咕道:
“是那小子自去找死,先生却瞪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随后他也是爬了起来,却并没有进屋,而是抱着长戟就在门口倚着。
丽光已然睡去,宫儿月坐在塌边,而范蠡则是恭守在外室。
李然和公衍进来的时候,范蠡看到公衍是踉踉跄跄的进来,顿是明白了过来,上前低声道:
“先生,公子为和那个汪錡……趁着我们不注意,还是偷偷离开了这里……”
李然心中一沉,公衍几近哽咽道:
“那他……他岂不是……当真已经……已经……”
“已经战死”这句话,公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然却是只好安慰他道:
“衍儿,你现在也切莫多想,也许他和汪錡只是受了点伤,还在某一处养伤呢?!”
公衍抹泪道: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为儿……是我……是我啊!”
李然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却只能是继续安慰道:
“衍儿,褚荡也并不知道为儿的生死,你大可不必如此!”
公衍长叹一口气,也是担心声音吵到了内屋的丽光,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为儿他,在郓邑之时,有一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但是那一户人家乃是郓邑的贱籍的野人。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为掩人耳目,只能将为儿是寄养在他们家。后来,我们回到了曲阜,那一户人家也曾进城来找过我。”
“只不过,当时我只当是他们要拿当年之事敲诈勒索,所以是将她给狠批了一顿。甚至对那小女孩是口出恶言!”
“后来,听说那小女孩竟是女扮男装,混进了为儿的府上,并留在了为儿身边。我当时直言,除非我死,否则是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为儿当时虽是没说什么,但是心中定然是不忿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去充当死士,急于立功呢?”
李然听得此言,也这才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窍。但与此同时,却也只留下了无尽的惋惜。
他只恨自己当时一直忙于防务,竟没能再早点将此事和公衍说明,否则可能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话虽如此,但是也不代表为儿一定会战死沙场。还是待日后先调查清楚为好!”
这时,只见公衍是蹲在地上,在那是懊悔不已:
“是我害了为儿……我日后该如何跟君父交代……姑父……”
李然也是一时无法安慰,只能是拍了拍公衍的肩膀。
而丽光这时听见父亲的声音,便是也醒了过来。她瞪大眼睛,探出个脑袋,却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对公衍虽然并不熟悉,但也知道他的身份。
见得此窘状,宫儿月则是立刻将光儿给拉了回来:
“父亲现在有事,光儿可不能调皮哦。”
听得二娘如此说,丽光也是颇为识趣的又上了床榻。而宫儿月又是替她掖了掖被褥。
“光儿放心,等会光儿的父亲就会来看光儿啦!”
丽光乖巧的点了点头,也没再闭眼,而是依旧好奇的朝着屋外看去。
第六百九十四章 今夜无眠
李然轻轻拍着公衍的后背:
“事已至此,公子也不要太过于悲观,为儿他到底是否还在人世,尚未可知,再多探查一番再下决论不迟……”
公衍不由依旧是略带哭腔的回哭道:
“诺……姑父……”
公衍嘴上虽是答应,但泪水却是依旧难掩。
李然也知道,这几日来的紧张气氛,再加上自己的亲弟弟如今又生死未卜,论谁都是要宣泄一番。
所以,他只拍了拍公衍的后背,也不再与他劝说。
而公衍在抽泣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停止下来。
李然叹了口气,赶紧起身来到内屋,看到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的丽光,不由强颜笑道:
“怎样?光儿怕不怕?”
丽光虽然没有亲历这场战争,但是她毕竟如今就在战场之上,外面的嘈杂,她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
丽光紧紧握着宫儿月的手,断然摇了摇头。
“不怕!有二娘和阿蠡君在,丽光什么都不怕!”
李然来到塌前,顺手是轻轻撩了一下宫儿月的刘海:
“月,辛苦了!”
宫儿月却道:
“比起先生终日殚精竭虑,我们躲在这里,又何足言说?只是,敌人来势凶猛,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李然点了点头,并是安慰道:
“嗯,只要熬过了今晚,便是大功告成了!”
宫儿月跟着李然也有一段时日,自是知道李然算无遗策的能耐。
所以在听到他如此说,宫儿月也是不由问道:
“难道……今晚是不是还会有一场恶战要打?”
李然不禁是点头道:
“那是必然的,公山不狃定然会孤注一掷,做最后的反扑!”
宫儿月叹息道:
“那……势必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这时,李然又轻抚丽光的头发:
“光儿,你先睡吧,月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敌人虽是终要孤注一掷,但我料定他们必定是在三更之后。现在时间还早,还可以多睡一会。”
宫儿月点了点头,李然则是站了起来,与范蠡和公衍一起走出了屋门。
而褚荡这时却正在门口躺着,公衍正在伤心,心神不宁,一脚踩在褚荡的小腿上,差点摔倒,还是范蠡眼疾手快,搀扶住公衍。
褚荡咕噜一下爬起来,发现是李然他们,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李然带着公衍来到拐角处,语重心长的说道:
“为儿他尚不知生死,还请公子珍重,切莫多虑了……”
公衍当此情形,也唯有擦干眼泪,应道:
“多谢姑父提醒,衍儿明白!”
李然又重重拍了拍公衍的肩膀:
“去吧……好生歇息,说不定后面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所有人都或许不可幸免!”
公衍止住泣声,并是拱手礼敬了一声:
“诺!”
随后公衍便转身离去,李然看着他渐行渐远,又不免是长叹了口气:
“少伯,你也去闭一会儿眼吧?稍稍假寐片刻,料来也是无碍,如今这上半夜多半是没事的。”
范蠡闻言,却是有些不放心道:
“先生何以见得?”
李然听得此问,便是与他分析道:
“如今夜色昏暗不明,且叛军又值新败,士气低迷,正所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等疲惫之师,必然也需要时间休整。所以,我猜那公山不狃,当会选择在鸡鸣之后再发动攻势!”
范蠡也是机敏过人,自是一点就通:
“嗯,先生所言有理。想必那公山不狃必是料定我们今晚一夜不寐,而待到丑寅之交,便可趁众人意识最为薄弱,且又是临近东方既晓之时发动攻势,此刻时分,对他确是最为有利!”
李然闻言,也是点头言道:
“确实如此,所以少伯可随我在此,闭目养神一会。”
“我们也正可借此时机解一解乏,这一连数日,可真是令我等耗尽了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