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一个壮汉,身边有个随从捧着他的三尺多长的腰刀;另一个是一个须发花白的道士,身边有个随从提着他的拂尘。
那陈淘金连忙上前几步问道:“尔其何人也?如何到我寨门喧哗?”
为首那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姓张,名都督,本是前来购买山货的商人,得三川集卢三爷推荐,特意前来购买些‘黄货’!”
“只是路上正好遇到这二位,声称也是前来买货之人,便要和我同行。我心中疑惑,暗暗偷听了一番,听闻他们说什么‘捉了我家老爷的亲信’、‘这陈淘金活腻了’之语。我故知其余对寨主不利,便用蒙汗药麻翻了,做个人情,送与陈寨主。”
那陈淘金闻言倒信了三分,本来他就疑神疑鬼,怀疑那刘应贵作鬼,如今那所谓的“张老爷”果然派人前来,自己需小心谨慎一番。
只是陈淘金犹自警惕,又问道:“卢三爷书信何在?且递与我一观!”
那张都督闻言便从怀中掏出书信,命人传了过去。那陈淘金打开一看,果然是卢三爷的字迹。
只见上面写着:
陈老弟,兹有豫东客商前来,我已经试探过了,确实是真的客商。欲往你处购买“黄货”,还请接洽为务!
陈淘金这才放了心。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抱犊寨寨主陈淘金虽然凶恶难惹,却也有求到人的地方。
他们才金矿开采出来的黄金虽然贵重,只有换成银两、铜钱,方可使用。
明代这黄金虽然是贵重金属,却不属于货币,并不能很好的购买山寨必需之物,因此这陈淘金多少也有卖卢三爷一个面子。
时间久了,两人一黑一白,配合得力。若是卢三爷书信最后一句写作“还请接洽为要”,便代表来人可以劫杀了;若是卢三爷书信最后一句乃是“还请接洽为务”,便代表来人万万不可动了。
原来这卢氏多山少田,粮食与食盐最为匮乏。宋献策因为自己的口音问题,故意说来自豫东,却是拨动了那卢三爷的心弦。
豫东多平原,除去粮食并无其他特产。那卢三爷深知自己等地粮食最为匮乏,便有心多结交一些粮商。
那宋献策等人除了应对得力以外,还多亏了无意中编造的来处,救了自己等人一命。
那陈淘金见此书信,便放下心来。卢三爷人老成精,吃过的盐巴比自己吃过的饭都多,他的推荐理当毫无问题。
陈淘金吃了“放心丸”,便一挥手把张都督等人放了进来。
张都督入了寨门,连忙几步走近了陈淘金,低声问道:“我欲购买如此多‘黄货’,寨主手中可有货物?”
陈淘金闻言一愣,低头一看,只见那张都督手中正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待他反应过来,张都督只把这匕首往前一推,一下子扎在陈淘金腰间。
张都督这刚一扎进去,便觉不对,连忙后退了两步。原来这陈淘金吃过类似亏,早已经在衣服里面穿了一套锁子甲,以防万一。
张都督这一下子正扎在锁子甲上,不曾建功。好在张都督身为锦衣卫,身上还算敏捷。
他连忙一拉宋献策与萧擒虎身上的绳索,这两人系的都是活扣,一下子就拉开了。宋献策和萧擒虎连忙才左右手中夺了武器,冲了过去。
那陈淘金猝不及防,连忙抽出腰刀来战。萧擒虎便把手中腰刀一分,分为双刀,舞的水泼不进,来战那陈淘金。
正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萧擒虎在悬崖边上左右腾挪,打的那陈淘金毫无还手之力。陈淘金正欲撤退,却见那宋献策斜刺里杀了出来,只一拂尘便打的那陈淘金脑袋开花,脑浆崩了,抽搐着跌落到山崖之下去了。
其余诸人正和山寨的喽啰战作一团,见陈淘金死了,不由大喜。宋献策趁势高声喊道:“贼人头目已死,其余诸人降者不杀!”
本都是些乌合之众,仰仗着山寨之利,作威作福一方罢了。如今见头目已死,哪里还敢反抗?
顿时纷纷丢了手中的刀枪弓弩,跪地求饶不死。
萧擒虎、宋献策和张都督连忙带人冲上山寨,只见刘应贵等人被五花大绑,捆在偏房,并无损失,方才放下心来。
众人好容易救了那刘应贵,那刘应贵拱了拱手致谢道:“辛苦几位了,还好你们来到及时,我才能早日完成任务!”
他们三人闻言一愣,还是宋献策反应快。他一拍大腿道:“好你个憨小子,偏生你心眼多。难道是你想夺了这抱犊寨,作为主公基业不成?”
刘应贵闻言憨笑道:“此事说来也巧,当初我带人去三川集打探,不慎泄露行程,被这贼人所捉。”
“我一路上行来,见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端的是一等一的好去处。便起了心思,诈称我是大户人家的亲信,可以换来许多银两。那贼人果然贪图银两,留了我性命,把事情报于主公知晓。”
“如此还是烦劳诸位,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主公的事情我也得以完成。”
张都督和萧擒虎闻言都有点不好意思,只得拜了拜手道:“我俩一路上就是出了点脚程,并无什么功劳!”
宋献策闻言倒是拍了拍刘应贵,笑道:“好小子,倒是给你爷爷长脸了。之前还是个闷葫芦,如今才过来多少日子,便能说会道了。你俩也不必谦虚,若说你们出了点脚程,那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过耍点嘴皮子罢了。”
四人闻言哈哈一笑,竟是各自圆满完成了任务。
第十章 好地方
抱犊寨真是个好地方!张顺在宋献策、萧擒虎和张都督三人汇报以后,亲自过去考察以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抱犊寨距离三川集十四五里,地形险要更胜当初舜王坪。抱犊寨位于抱椟山山顶,四周壁立千仞。山顶凹陷如同簸箕一般,正是一等一的防御险地。
张顺不知此地在清末至民国之时,先是因为村民躲避兵乱形成了村落,再后来为土匪所盘踞。后世解放军为了消灭这股反动势力,三打抱犊寨,前后牺牲了五百余人,才最终消灭此地的土匪。
以解放军的英勇善战尚且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足见此地易守难攻之处。
张顺心中喜欢,连忙指给红娘子看了。红娘子自从失了舜王坪,颇为伤心,如今见又要有了新“家”,也不由喜笑颜开。
她笑脸盈盈地说道:“这山顶还有一处山洞,名曰:过风雨,又名抱椟洞。洞中湿润,若是稍作发掘,当可掘得甘泉若干!”
张顺闻她说的有趣,看了看左右距离较远,便低声打趣道:“这山中的抱椟洞颇为湿润,可掘得甘泉。只是不知娘子的‘抱椟洞’如何,为夫可否掘得甘泉若干?”
红娘子刷的一下红了脸,啐了他一口,才低声骂道:“你这色痞,老娘和你说正事儿呢!”
红娘子只他的德性,也不去理他,继续说道:“作为山寨,险要为第一要务。然后只有险要却是不成,一旦敌人围困,不战自败矣。故而水源和粮食为第二要务,特别是水源,不像粮食可以随意储存,一旦短缺,顷刻便会覆亡!”
“故而此地行与不行,其要在掘井。待井水出,则山寨可成。再掘水窖、建粮仓,始可居住。此地已有民居若干,可视情况再增建一些。扩建寨门,增设马厩、望楼、堡垒和寨内校场,此寨初步乃成。”
“此后应再增设政务之所,专为义军头领所设。一来方便管理,二来以防人多眼杂,多有泄密之事发生。再设酒楼、赌场、药店、当铺等处。那抱椟宫已经残破,可以重新修葺一番,拨付宋先生使用。使他再招募两三个道童,专职负责寨内婚丧嫁娶之事。”
“此外又有金矿一处,需要派遣可靠之人管理,继续挖掘淘洗,年产二三百两黄金,便是一两千两银子,也是一笔进项。”
张顺看自己婆娘认真起来了,便笑看着她在那里一条条一项项的掰着手指头算计。听了半天,见她说的累了,才笑着说道:“如此那就多多辛苦娘子了,为夫无能,好容易攒下了这点家业,还得烦劳娘子操劳!”
“对了,还有那张都督,颇为擅长防守与火器之法,他那沁水窦家庄,不过一个小小村庄罢了,便被他经营的固若金汤,义军连打三次,都不能下。”
说曹操,曹操到。张顺刚提到张都督,他就赶了过来。
原来他本来以为自己擅长火器,攻打如此一个小小山寨还不是手到擒来。结果自己还没出的上力气,便被宋献策一顿操作拿了下来,自己反倒成了多余之人。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张都督刚加入义军不久,没有起到办法作用,颇为不服。于是,他便趁机找到张顺,建议道:“将军,我已经仔细查看过了,此山寨地处山坳之中,东南西北四面,只有三间断壕被开辟为入寨通道,称之为东寨门、北寨门和西寨门。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我意可铸造万斤红夷大炮九门,建为炮台,纵有千军万马,不可破也!每个寨门背后一门,谓之‘当头炮’,一旦寨门难守,可以炮攻之,从头至尾一炮穿。若是敌人密集涌来,只这一炮下去,怕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如浆!”
“寨门左右再各立两门大炮,谓之‘夹子炮’,一左一右,如同螃蟹夹攻之。若是敌人突破了寨门,欲攻往山寨,正好以此两炮夹之,无往不破!”
张顺听了,也不由拊掌叫好。这所谓的“夹子炮”,如同螃蟹一般左右夹攻,不就是后世所说的交叉火力嘛!
不过,张顺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一点意见:“此地本就险要难攻,并非缺乏大型火器,唯嫌有火力不足之虞。不如,多铸造两三千斤红夷大炮,若是敌人来攻,可以轮番发炮击之。若是有短缺之处,也可暂且借调使用。张都督以为如何?”
那张都督本着“大就是好”的心思,本来想试着铸造一下万斤红夷大炮,也可让张顺开开眼界。不曾想张顺全无年轻人的冒进鲁莽之心,反倒以实用为主。
张都督想了想,还是张顺的办法不错,便连忙应了。又问道:“如此理当铸造多少门为宜?”
张顺想了想,便命令道:“先试铸造九门试一试威力如何,若是好使,再增铸一十八门。到时候每个寨门设九门炮台,一旦敌人来袭,可以逐次开火,轮番打击!”
张都督领了命令,便开始召集工匠,采选铁料去了。张顺这才辞了红娘子,喊上了悟空、张慎言和宋献策三人并四五十个亲卫,前去看那金矿。
这处金矿距离抱犊寨不甚远,处于深山老林之中,约莫有十余里。
当张顺等人到达这处金矿的时候,此地早已经被刘应贵带人控制住了。
只是到了附近,只见林海茫茫,不见此处与别处有何异同。直到刘应贵亲自过来,带领着他们走向金矿。
等到张顺走近一看,原来却是隐藏在一处灌木丛生、草木茂盛之处的矿洞。
走进洞里,只见有七八个人在那里烧火、冶炼。刘应贵连忙指着道:“此乃冶炼之所,所产便是黄金!”
有深入些许,只见有二三十人在那里淘洗些什么。刘应贵又解释道:“此乃选砂之处,经过淘洗,选得金砂,一并送往外面熔炼了,方才出黄金。”
最后又深入百余十步,张顺才见有苦工打着油灯,在那里挖掘。张顺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连忙退了出来,命令道:“这矿洞过于深入,难免喘不上气来。多挖几个排风口,以防万一。”
第11章 卢氏民生
等到张顺视察完自家的产业,天色已晚,便凑合着在抱犊寨过了一夜,顺便挖了挖“抱椟洞”。
第二天一大早,红娘子和箭儿都早早起床,主持山寨规划和建设之事去了。
张顺自个闲着无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寻思者:怎么觉得如今自己像是在玩英雄无敌这款游戏?如今自己占据了一处城堡,又占据了一座金矿,预计下一步便可招兵买马了。
正在思索期间,突然听到悟空喊道:“师傅不好了,苦主找上门了!”
张顺闻言一愣,只道是黄来儿找上门来了,也顾不得天气寒冷,连忙胡乱穿了衣服跑了出来。
他急忙问道:“这黄来儿如何来了?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悟空亦是一愣,奇怪地问道:“什么黄来儿?我说的是卢三爷!”
张顺闻言差点吐血,你这个死猴子何曾靠谱过一回?亏得自己信他了一次。
张顺这才稳了稳心神,奇怪地问道:“卢三爷来这里干嘛?”
悟空挠了挠,迟疑的猜测道:“莫非要给陈淘金报仇?还是想讨要好处?”
张顺眼睛一瞪,杀气四溢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找上门来?”
言毕,张顺便带着悟空等他前去山寨东门查看。张顺刚到东门,就远远的望见有人挂了条白绫在寨门上,咋咋呼呼。
张顺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来过去,问道:“何事喧嚣?你是何人,又为何在我寨门无理取闹?”
宋献策见张顺过来了,连忙赶过来低声解释道:“此人便是卢三爷,因为他的担保,被咱们借机斩杀了陈淘金,坏了信誉。所以来到咱们这里,寻死逆活的!”
张顺闻言不由一奇,问道:“如此人憎鬼厌之辈,死不足惜,你不拍手称快也就罢了,焉能如此痛哭流涕?莫不是你也是为虎作伥之辈?”
那卢三爷闻言大怒,气急败坏道:“你是哪里人氏,怎能如此败坏规矩?自古以来,‘鼠有鼠道,蛇有蛇道’,岂能如此任性而为?这连强盗也不如了!”
张顺闻言不由大乐,吆呵,我这是遇到一个活的守序中立阵营的家伙?
宋献策也觉得多少亏欠了此人,生怕张顺恼怒,正要规劝一番。不曾想,张顺竟笑道:“老伯所言甚是,做什么事情都少不了规矩。本公子也是讲规矩之人,只因这抱犊寨寨主率先坏了规矩,才有今日的下场啊!”
那卢三爷闻言不由一愣,奇怪地问道:“此话怎讲?”他心想:难道不是你这厮坏了规矩吗?怎么又污蔑到陈淘金身上去了。
张顺笑道:“家父本是官场之人,执掌朝廷刑法。这陈淘金私自盗采黄金,本就是死罪。不过民不举官不咎,若是他不来惹我,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曾想,我那亲信刘应贵前些日子在你三川集露了白,便被这陈淘金盯上了。不仅杀死杀伤我家家丁,还捉了我的亲信,讨要赎买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陈淘金本就犯了该死的罪过,又做下如此之事,我岂能容他?更何况他杀人越货,奸淫掳掠之事亦未少做,既然做得来初一,就不要埋怨别人做了十五!”
那卢三爷闻言目瞪口呆,无法反驳,只是恼怒:这事儿又与我何干,为何非要坏了我的名头,做下此事?
不过,他见张顺凶残的紧,一时间也不敢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