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王威之子,王世国、王世钦之弟,又位至总兵官。
那么其他几家的小字辈无论资历还是辈分,又有哪个能压过他王朴一头?
如此以来,榆林诸将门拼凑的一营人马,只能让位于王朴担任将领,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不成,不成,老王你要是这么干,我们杜家就只好请杜文焕出山了!”杜氏族长闻言不由气呼呼的威胁道。
杜文焕,字日章,又字弢武,乃是,明末名将都督杜桐之子,总兵杜松之侄。
其父杜桐本是南直隶苏州府昆山人,后迁徙至延安卫,家族名将辈出,遂成榆林将门之一。
这杜文焕早在万历年间就先后任宁夏、延绥两镇总兵,屡破套寇,名震一方。
只是在崇祯四年,义军神一元围困庆阳,杜文焕率众解围。
时任陕西巡按吴甡、给事中张承诏弹劾他杀延川难民冒功,因此被下狱褫职。
如今杜文焕已经被杜氏疏通关系,赎了出来。
只是担心影响仍然在大明担任总兵的儿子杜弘域,这才没有出仕义军。
张顺便宜老丈人王世钦闻言不由冷笑道:“杜文焕一大把年纪,又暮气沉沉如何比得上我弟弟王朴年轻力壮?杜氏无人矣,为何独推老将出马耶?”
他这一番话,顿时气的杜氏族长火冒三丈,差点要和他当场打起来。
你道为何?
原来在崇祯三年义军神一元攻破宁塞堡,报复性屠杀了杜氏家族。
以至于杜氏人丁不旺,唯有杜文焕、杜弘域、杜弘坊、杜弘伟寥寥几人幸存。
结果那王世钦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何不触怒了杜氏族长?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王世国见状不由老气横秋道,“王朴暂且回家闭门思过,这一次我们王氏派遣王定追随舜王殿下!”
这妮玛,其他将门闻言差点又想骂娘。
原来这王定也颇为勇武,乃是王威幼子,年龄不过与王奇瑛堪堪相当,算得上一位少年英雄。
这就是“塞上名门榆林第一将门”王氏的底气,除了在朝廷任职的一干人等以外,依旧能够挑选出良才,力压其他将门。
“罢了,罢了,谁让咱们子孙不如人呢?”发出如此感慨的乃是姜氏族长。
那姜氏在诸将门之中发迹最早,始于弘治年间的名将姜汉,其后五代八总兵,更甚于榆林王氏。
直到姜氏最后一任总兵姜弼在浑河血战的时候身负重伤,姜氏无人,只好将那“榆林第一将门”的名头让给了王氏。
“我姜氏就派姜耀祖吧!”叹息了半晌,姜氏族长不由叹息道。
姜耀祖、姜耀祖,可见姜氏对光宗耀祖,恢复门楣之心何其急切!
“好吧,就这么定了!”张顺不由拍板道。
“既然诸位有心,本王定然投桃报李。原参将王定加总兵衔,其余萧偲、张虎、杜文域一干人等各加参将衔,新建一营,谓之榆林营,不知如何?”
那诸将门本就如此打算,哪里有什么话说?
虽然他们对榆林王氏又一次拿到了“大头”,获得了榆林营的指挥权有几分不满。
奈何如今人家名声最盛,又和舜王联姻,哪个能比得上他?
那王世国、王世钦二人老奸巨猾,又颇有声望,自然知道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花花轿子人人抬,今日谢过各位给老夫一个面子!”王世国当场表态道,“日后大家同心协力,共同辅助舜王,日后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其实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客套话,实际上许诺分润给其他将门一些好处。
毕竟单凭榆林王氏,即便家大业大,又如何在张顺面前说上话?
但是王氏若是成为榆林将门话事人,这身份地位就截然不同。
当然,要做这话事人王氏固然有一定优势,若是诸将门不认,也并非王氏不开。
所以王氏需要一方面紧紧抱住张顺的大腿,显示王氏与其他将门的与众不同,另一方面也要替榆林将门说话,私下里分润些好处与他们,这样众人才心服口服。
其他人见王世国都如此说话了,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诸将门如今固然有巨大的影响力,榆林镇新冒尖的将领也未必逊于他们。
比如宁夏副总兵官抚民父亲是官秉忠,父子两代总兵,若是家族再出一两员大将,岂不是又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将门?
更不要说左光先这样的狠人,要不是儿子左勷实在不争气,已经算得上一户名副其实的将门。
所以趁着榆林七门尚未衰落之际,利用自己巨大的影响力,团结在一起抱上张顺的大腿,以期再延续数代富贵,才是最符合他们榆林将门利益的选择。
那张顺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他也乐见其成。
诸将门富贵以后,早失了他们当初起家时的锐气,哪里比得上曹文诏、左光先、赵光远、俞冲霄这类从底层起家将领的血性?
但是诸将门的名声和影响力着实不错,有了他们的拥护,就能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稳定了三边四镇将士之心。
而三边四镇稳固了,自己才能抽出手来整顿陕西军政,以便借之争夺天下。
第65章 “掺沙子”
“回禀舜王,榆林除了三十六堡守军以外,全部机动兵力,也就只有这榆林城内延绥三营、张将军白杆兵和臣的两千骑兵。”榆林将门诸人早已退去,卢象升不由如实向张顺汇报道。
“除去咱们的人和守城营,也就剩一万多机动兵力!”张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道。
“这样吧,九台,你再从中挑选千余骑,先补足你的‘奇兵营’。我再分别补足俞冲霄、左光先、王定三营人马,故计要抽调六千人。”
“我准备把赵光远三千人留下来,再调罗尚文过来,不知如何?”
“那……那张将军的川兵舜王如何打算?”卢象升闻言不由反问道。
本来延绥镇兵力就少,你这又抽调六千精兵,虽然补充了赵光远三千人,可是罗尚文只有千余败兵,一进一出岂不是亏了两千?
“我是这么打算!”张顺有几分询问地看了昭德将军张凤仪一眼道,“我准备分川兵两千人与那罗尚文,让其代替凤仪驻守榆林。”
“而凤仪则带领剩下的八千人,退守绥德。”
“现在咱们手头的粮食还比较紧,不能把兵马都堆在前线,尽量减少运输中的损耗!”
“成,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张凤仪也听闻过罗尚文之名,只是尚且不知他如何到了义军营中。
“那罗尚文本是汉中守备,先前受关南兵备道樊一蘅指使进攻西安,被杨承祖所破,如今麾下只有千余川兵。”不待张凤仪问询,张顺自顾解释道。
“当初王朴和关南兵备道樊一蘅勾结的时候,他颇知其中关窍,是以和王氏不睦。”
“刚巧他也是川人,想必定然不会和榆林将门勾搭在一起!”
说白了张顺这一手就是“掺沙子”,他把和榆林镇关系较近的俞冲霄、左光先两员悍将调走,又把王定、萧偲、张虎、杜弘域、姜耀祖一干人等收拢在麾下,再把卢象升、张凤仪、赵光远和罗尚文填充进来。
榆林城守军本不足两万人,而义军卢象升、赵光远和罗尚文三人就直接掌控了九千人马,完足以彻底掌控榆林镇了。
张凤仪还是夫唱妇随的心思,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功利心,对此不以为意。
当然若是仔细论起来,川兵出身的罗尚文属于天然的“川系”。
张凤仪这一进一出,到底是赚是赔,还真不好说。
“那个……舜王殿下,有件事儿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卢象升见事情已毕,不由吞吞吐吐道。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张顺直言道,“实话实说就是,咱们私下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是这样,在臣核实榆林镇兵马的时候,发现这榆林所属的马场、屯田一应被卫所军官、太监、士绅占去了!”卢象升不由有几分愤愤不平道。
“安边、靖边、镇羌三处屯田九成以上被侵占,榆林卫被侵占者亦有八成,其余马场早已荡然无存,上面各自寄养着诸将战马数千匹不等。”
“若将此类收归国用,恐舜王可省粮饷十万石!”
“算啦!”张顺听卢象升说的气愤填膺,自己心里也窝火。
只是如今还要用得着这些人,总不能“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吧?
卢象升所言这一卫三千户所实际上是榆林镇直辖的边地,若是仔细清理一番,怕不是有万顷屯田。
只是明末正处于“小冰河”期间,气候骤然变干,就连绥德、延安等靠南的地方都灾荒连连。
而榆林城北面即是著名的毛乌素沙漠,风沙严重的时候,榆林城及三十六堡将士还不得不出城出堡清理沙土,以免城墙为风沙所没。
但从这两条来看,那万顷屯田究竟还剩多少,还有多少产出,实在是值得张顺怀疑。
与其如此,还不如“赏给”榆林军官拉倒,等将来再作计较。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庆阳、延安和绥德三地三万余顷屯田拿到手。
想到这里,张顺不由特意叮嘱道:“九台,此时须从长计议。”
“我们眼光不能局限于榆林一地,还要考虑庆阳、延安;考虑宁夏、甘肃;考虑整个陕西,乃正整个天下!”
“一手握枪杆子,一手抓钱袋子,天下可定!”
那卢象升本就是郧阳巡抚出身,对“钱袋子”不足之症深有体会,闻言不由点了点头道:“舜王所言甚是,若是庆阳、延安能清理出来三万顷屯田,那么明年只需补贴十万余石便能满足榆林的要求,此事未尝不可。”
“你能明白就好!”
制定政策必须要上通下达,心、力都往一处使。
张顺见卢象升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还有一事,虽非臣之职责,然而涉及边务,臣不得不言!”卢象升见张顺志不在小,忍不住又道。
“陕西大小盐池及花马池、漳县、西和等处皆产食盐,明廷遂于灵州千户所设立灵州课盐司,专职榷盐。”
“每年计课盐六万二千五百引,每引课银三钱五分,准照盐六石,计获银两万一千八百七十五两,作为各边军官贴助买马专项支用。”
“如今延绥诸镇缺饷乏马,臣请舜王复开纳银中盐之法,以复往日之盛。”
张顺闻言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这特么不就是汉武帝时期的“盐铁专卖”吗,这个我熟。
他不由问道:“以往这几处食都是盐销往何处?”
“大致在庆阳、平凉、延安、西安、凤翔及汉中一带。”卢象升沉吟了一下汇报道。
哦?这里都是陕西主要人口集聚区啊!
张顺不由沉吟道:“也不知每人食盐多少?放盐六万两千五百引是多是少?”
“大口岁食盐十二斤,小口半之!”卢象升不由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