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顺贼”究竟是携带了红夷大炮还是大将军炮、虎蹲炮,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如今主子有难,他作为奴才岂可坐视不救?
随后,图赖领了三个牛录巴牙喇,从故关一路向故关行军。
一路上时不时见到有倒毙于道旁的后金兵,已经被“顺贼”拔了盔甲、武器和衣服,光溜溜的仍在了道旁。
“死了多久了?”图赖心中愈发有不好的预感。
“大概……大概死了两三个时辰了!”一名老兵上前验过了,连忙应道。
“走,继续走!”图赖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众人又行了三五里,俄而见尸首成片,又有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飘来。
那巴牙喇甲喇章京图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一边命令士卒警戒,一边亲自带人前去查看。
“呕……呕!”图赖等人上前一看不要紧,不少人当场呕吐了出来。
原来这里哪里是尸首,分明是成片成片的肉酱、肉块。其状态之惨烈,分明是被人近距离用“红夷大炮”轰击的结果。
“不好,快走,快走!”图赖不由脸色大变,连忙大声喝道。
只是哪里来得及?
随着一声炮响,顿时山谷前后从两侧山上纷纷冲下来许多义军士卒,把后金巴牙喇精锐正围在谷中。
“这一次不知是哪位鞑酋前来送死,曹某人在此等待已久了!”埋伏已久的曹文诏不由哈哈一笑,大声呼喊道。
“就你?”图赖闻声不由冷笑道,“有副好胃口,还要看你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豫亲王多铎正在二十五里之外,援军倏忽而至,老子还不信你敢虎口拔牙,就这么把老子的‘巴牙喇’营给吃了!”
“巴牙喇?不得了啊,不得了!”曹文诏闻言不由又惊又喜,不由哈哈笑道。
“若是真刀真枪,爷爷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爷有炮呀!”
随着曹文诏一声令下,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响起,随后前后各两门“红夷大炮”出现在义军阵前。
“冲,都随我向后冲!”那图赖见状,如何不知这一次中了“顺贼”的诡计,顿时不顾一切就向阻拦在后面的义军士卒冲去。
这倒不是他行为鲁莽,而是这一次他深知自己恐怕九死一生了。
无论那尼堪还是他图赖,甚至阿济格之所以敢主动出击,都认为山中道路狭窄,火炮难以运达,故而后金兵即便攻城不利,还能全身而退。
但是,谁都没想到义军不但运来了“红夷大炮”,还敢虎口拔牙,就在距离豫亲王二三十里之外的地方,就敢下达“吃掉”他们的决心。
“轰,轰!”随着图赖率领后金巴牙喇营冲到了跟前,义军的“野战炮”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成片成片的巴牙喇倒下,又有一股又一股的巴牙喇冲了上来。
死战,死战!
无论是后金巴牙喇,还是曹文诏麾下的标营,双方都激起了必死之心。
一个是明知必死而求生,一个是必杀之而后快以求功。
虽然前者要不后者士气更为旺盛,但是后者却有前者所没有的红夷大炮。
精甲与利刃,意志和勇气,在怼到脸上的红夷大炮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丝毫没有任何抵抗力。
双方从上午战至中午堪堪战了一个多时辰,义军才在绝对兵力优势之下消灭了图赖及图赖带领的三个牛录巴牙喇。
就这样,在原本历史上曾经被李定国阵斩的清初三大理政王之一的尼堪和曾经叱咤风云的一等功图赖,就这样憋屈的死在了通往固关的山道上,和曾经枉死在他们手里的那些对手、百姓一样,凄惨无比。
“曹文诏,曹文诏,我必杀汝,我必杀汝!”
当固山贝子尼堪和巴牙喇甲喇章京图赖被义军阵斩,后金三个牛录精锐和三个牛录巴牙喇被义军几乎屠杀殆尽的消息,传到了刚刚攻下井陉的豫亲王多铎耳中的时候,他不由发出了瞋目切齿的吼声。
第365章 多事之秋
“南阳大饥,有母烹其女者南阳。镇南将军萧擒虎、军师牛金星勉力赈济,奈何粮饷赋税不足,又要和湖广巡抚熊文灿作战,故先调拨河南府粮食五千石救急……”幕僚徐子渊抑扬顿挫的念着送来的疏犊。
“五千石?”张顺皱了皱眉头,最终下令道,“给他八千石吧!”
“这……这会不会太多了?”张凤仪按摩他太阳穴的手指不由一顿,然后开口道。
“不多,我那二哥我是知道的,不是情况实在迫不得已,他不会向我开这口!”张顺解释道。
“那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张凤仪点了点头,又用心的给他按摩起来。
原来自从义军月初渡河以来,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中,无日不战,无日不在争抢时间,无日张顺不绞尽脑汁。
好容易这才夺下了山西大同两镇,宣府泰半,全靠的是义军的大脑——张顺这个超级计算机,才取得了如此优势。
然而,还未等张顺喘一口气,突然对面的战法又变了。
本来张顺判断要发生的龙门卫大战并没有发生,反而发生了大量后金小股骑兵渗透的斥候战、运动战。
张顺顿时就判断出来,可能不是对手的战法变了,而是对手的主帅换了。
大名鼎鼎的睿亲王多尔衮都被人换了下去,那么来人不出意料的话自然便是“大清国皇帝”洪太。
从陈州至孟津,从孟津至辽州,然后又从辽州走河南,从河南攻陕西,又从陕西杀入山西。
张顺这一路走了,连年征战,为得不就是为了击败这个明末第一枭雄洪太吗?
猜测到洪太到来之后,张顺顿时打起一百个精神来,事无巨细判断对手的动向。
只是如此以来,被张顺派遣出去的李自成、李述孔两营骑兵,化整为零,和后金玩去了数量惊人的小规模渗透作战。
巨量的争斗,自然带来了巨量的汇报和情报。
先前由于义军的急剧膨胀,张顺手底下人手严重不足。
颇具才干的洪承畴、孙传统、卢象升、吴阿衡一干人等皆被他派遣出去,独任一方,只有一个徐子渊和若干文书、幕僚留在他身边听用。
只是徐子渊和他身边的文书大半都不中用,大量工作非得张顺本人亲力亲为不可。
若是唤作年纪较大之人,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好在张顺胜在一个年轻,倒是还能支撑。
只是终究是血肉之躯,如此一来二去,不曾想未过多久张顺便用脑过度,头疼头晕得厉害。
张顺这个人别看平时颇不正经,其实平日里除了女色以外,别无所求。
然而,就这仅有的爱好又影响了他睡眠,更是加重了症状。
如今李三娘、红娘子、李香一干人等皆不在身边,就连侍书这一个小侍女也被他留在太原照顾黄氏和大朱氏怀孕的二女去了。
眼见张顺精神绷的太紧,又无丝竹书画等放松心情的爱好。
那张凤仪生怕他坏了身体,影响大局。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除了命人购买一个核桃、大鱼等物给他滋补以外,只好化作小女人留在他跟前照顾他日常饮食起居。
这两日她发现按摩对缓解他的症状颇有奇效,干脆也不要了面皮,整日里把张顺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时不时替他按摩一番。
显然那徐子渊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只当没看到,继续抽出一本疏犊念道:“征北将军卢象升有奏,近日发现榆林、延绥等地疫病大起。”
“病初,病者腋下和大腿间生硬包一个,未几吐血而亡,药石难医。以致亲友闻之,不敢吊丧;一家死绝,无人收葬。臣请封闭疫区,延请大夫,以免铸成大错!”
“准了!”张顺闻言不由一个脑袋两个大,想了想前世的防疫政策,不由又补充道,“着卢象升购买布匹、招徕农夫,制作口罩,以为防备。”
“呃……何为口罩?”徐子渊一脸懵逼地问道。
“口罩嘛,顾名思义以布制成,护住口鼻之物。”张顺见他不明白,便提笔画了一个口罩的设计图递给了徐子渊。
“呃……这能行吗?”徐子渊不确定道。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张顺头痛得厉害,也不想深入思考其中的利弊了。
鉴于他穿越前的防疫经验,这种普通口罩其实很难防护通过飞沫、空气传播的病毒。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据说普通口罩也有百分之四十的遮挡效果,聊胜于无吧。
其实张顺不知道,这一次在榆林、延安爆发的疫情正是大名鼎鼎的鼠疫。
在原本历史上,由于榆林、延绥都是重灾区,早已经十室九空,所以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鼠疫并没有大面积传播起来,流传到关中地区。
反而因祸得福,因为人口稀少而自生自灭。
然而,这一世由于张顺的出现,这一场鼠疫反而要在刚刚平息了灾害的榆林、延绥等地大杀特杀。
说起来也算是阴差阳错,在原本历史上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鼠疫率先爆发于山西,随后又传播到陕西榆林、延安,河南、山东和北直等地,一度影响了历史的发展。
鼠疫的传播一般有多种,而明末这种鼠疫好死不死正是一种通过空气飞沫传播,然后引发病人肺炎的病毒。
原来的大夫皆采用伤寒法治疗,结果毫无效果。
唯有一个叫吴又可的大夫亲历疫情,潜心研究,依据治疗经验撰写了《温病论》一书,提出了“疠气”致病之学说。
而这一本《温病论》和书中所载“达原饮”,也在张顺前世抗击“非典”和“新冠病毒”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好巧不巧,前世经历了抗击“非典”和“新冠病毒”的张顺,却有用在前世学到的知识反过来抗击这个时代的“鼠疫”。
而这个时代的“鼠疫”恰巧又是罕见的以空气飞沫为传播途径,以肺炎为主要表现形式的病毒。
这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第366章 大疫
延安府清涧县。
虽然时值夏初,林木茂盛,但是仍难掩一片荒凉的景象。
从天启七年起,至今年止,榆林、延安等地连年大旱,庄稼多死,已整整十年矣。
而就在这十年之中,不独清涧一处,整个榆林、延安两地又经历了兵变、民变、虏寇以及大明官兵的围剿,也不知道其间死伤了多少。
昔日繁华热闹的山村早已经十室九空,几无活人。
村外是成片成片的榆树林,榆树皮已经被饥民剥的干干净净,露出了包裹在里面森白的树干出来,乍一看好似一片片白骨林一般。
而就在这片“白骨林”之中,俄而响起了几声叫喊声,随即一只老鼠“呲溜”从林中窜了出来。
“快,快追,有只老鼠跑掉了!”随着众人一阵叫喊,有一个半大小子猛地窜了出来,看准了那老鼠所在,猛地往前一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