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将军,你怎么看这阵势?”众人闻言惊惧之心稍解,李延庚连忙凑趣道。
“不怎么看,不过中规中矩罢了!”黄得功摇了摇头,抽出腰间的铁鞭一指道。
“这老东西之所以布阵于城南,而不是城北、城西,却是有一番讲究。”
“这城东临水,其阵型无法展开;城北虽然能够展开阵型,却惧我水师击其后。”
“城西背靠首山,本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却又惧我大军来援,断其后路,无处可逃!”
“这代善麾下鞑子虽众,却惧我如虎,暮气沉沉,安得败我?”
原来这太子河虽然整体上是东西走向,却刚好在辽阳和东京城之间转了个弯儿,刚好变成了南北走向。
正好辽阳城位于西岸,东京城位于东岸。
占据了东京城的后金一方,若想向辽阳城发起进攻,就必须越过太子河,然后再构筑进攻阵地。
但是由于义军水师的缘由,导致代善不得不放弃了东面和北面两个进攻方向,只能在西面和南面两个方向进行选择。
很显然,虽然由于太子河的阻隔,东京城并不能给代善提供什么帮助,但是并不妨碍代善选择尽量靠近东京城的方向,所以这才选择了从南面发起进攻。
代善这一次率领的人马不少,自然需要做的准备也很多。
待到后金兵渡过太子河以后,他一边下令士卒构筑营垒,一边派遣一营人马前去辽阳城外挑战。
“咚咚咚!”伴随着一阵阵鼓声,一营整齐的后金步卒出现在辽阳城南门。
“里面的人听着,我乃甲喇章京瓦克达,快快开门投降,不然待我攻入城内,鸡犬不留!”一个年轻的将领,打马而出,大声恐吓道。
“哦?给他几枚‘震天雷’尝尝!”黄得功见状,不由冷笑道。
“好嘞,吃我‘震天雷’!”随着黄得功一声令下,不多时几个士卒取出来圆滚滚的几个物件抛了出去。
那物件一飞出来,顿时骇得瓦克达魂飞魄散,连忙转身就跑。
只是跑了半晌,却并没有爆炸声传来。
那瓦克达连忙立住脚步,扭头一看,却见那物件毫无动静。
他不由心里一动,连忙上前查看,却见那几个物件竟不是“震天雷”,而是几颗血淋漓的人头。
“你……你这是何意?”瓦克达不由惊疑不定的开口问道。
“无他,不过给你一个见面礼罢了!”黄得功不由笑道,“这几个都是亲近尔等的大户,如今俱以伏诛。”
“若想攻我城池,单凭本事来攻,这一次须使不得下三滥手段!”
原来这瓦克达不是别人,正是礼烈亲王代善第四子。
这一次代善之所以让他前来叫阵,其实也有鼓动城中大户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意图。
只是无论代善,还是瓦克达都没有想到黄得功如此狠辣,竟然先下手为强,已经把祝、王、段等家灭了。
“兄长!父亲!”而就在这时,早有一人突然冲了出来,扑倒在地,神情激动的捧着若干首级,大呼小叫起来。
“节哀顺变!”瓦克达见状不由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祝世昌,这……这须怪不得你,怪只怪‘顺贼’心狠手辣……”
“顺贼,顺贼,我与你势不两立!”祝世昌闻言不由神情激动、怒发冲冠,伸手指着城上的守军,大声喝道。
“尔等既然胆敢杀我父兄,灭我家族,等到我杀入城中,定然要尔等不得好死!”
“杀入城中,鸡犬不留!”瓦克达眼见士气可用,不由连忙大声喝道。
“杀入城中,鸡犬不留!”一干真鞑子、假鞑子,本就凶残惯了,哪里受得了这口鸟气,不由连声大呼,势不两立。
顿时骇得李延庚、崔明、韩轩一干人等脸色大变。
“将军,将军,这可如何是好?”三人万万没想到竟然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杀进了鸡犬不留,我们死守住城池不就是了!”不意黄得功竟平静的回答道。
众人闻言一愣,顿时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原来这一干人等,金来降金,明来降明,其实并无十分坚守之心。
那黄得功别的不怕,就怕他们里应外合,坏了自己的大事。
故而,故意引他们屠戮城中其他大户,然后再勾起后金兵的怒火,让他们退无可退,只能一心一意助黄得功守城。
“好,好,好个黄将军,我等却是服了!”众人想到这里,只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计可施。
第562章 驰援
“杀啊!”甲喇章京祝世昌一手持着长矛,一手抓住木梯,奋勇向城上爬去。
就在这时,几块石头从城上掷了下来,他连忙往前一伏,却听见下面响起了一声惨叫。
不用低头,他也知道这是砸中下面的士卒了。
然而,他并不惊慌,反而利于义军投掷石头的间隙,继续向上爬去。
虽然说因为他投靠了“鞑子”,这才导致阖家族灭。
但是他对此并不后悔,他只是后悔没有能够及时把全家迁到盛京,才遭此劫。
一想到城外沾满了血污泥土的父兄首级,他忍不住就怒火中烧。
杀,杀,杀!
现在他心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要杀尽城中的“顺贼”,杀尽城中的大户,更要杀尽阖城百姓,为他全家老小报仇雪恨!
眼见就要爬上了城楼,祝世昌不由一喜,结果抬头一看,却正看见城上支了一口大锅。
那大锅正热气腾腾,满满的一锅黄白之物正在其中不断的翻滚。
“哈,上来一个,泼他!”正在烧锅的士卒眼见窜上了一个鞑子,不由分说,舀了一瓢黄白之物兜头泼了过来。
“啊!”那祝世昌哪里料到这个,登时被淋了一身,只觉得脸上、身上被烫的生疼,连忙弃了长矛跳了下来。
那城墙高度三丈五,差不多相当于后世三四层楼高。
这祝世昌裹着铁甲噗通一声摔了下来,只摔了个七荤八素。
好容易爬了起来,却觉得左腿一疼,差点昏倒在地。
原来这一跳不要紧,却是摔断了小腿骨。
“将军,将军你没事儿吧!”早有两个忠心的家奴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道。
“我没事儿,退下去再说!”祝世昌应了一声,连忙在两位家奴的帮助下,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战场。
“镗镗镗!”而就在祝世昌退下之际,鸣金声响彻了起来,原本气势汹汹的后金兵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怎么样?”代善一见儿子瓦克达和一瘸一拐的祝世昌进得帐来,连忙开口问道。
“不成,攻不下来!”瓦克达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道。
“如今的辽阳城铁板一块,竟没有一个肯心向我军,看样子非得上红衣大炮不成!”
“你觉得呢?”代善皱了皱眉头,扭头又向祝世昌问道。
“奴……奴才也是这般认为!”祝世昌闻言连忙上前附和道。
原来这祝世昌投降后金以后,被划进了镶红旗,其主子正是礼烈亲王代善。
“那好吧,那就写信给安平贝勒,让他派人送了红衣大炮!”代善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无奈下令道。
这后金士卒虽精,然而却长于夜战,拙于攻城。
先前老奴起兵,之所以能够连克城池,占据辽东,主要依靠的是间谍和城中大户的里应外合。
如今黄得功先是冒险除掉了辽阳城内祝、王、段等家,又把李、崔、韩三家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城中早已经没了后金的“自己人”,这仗就难打了。
“鞑子的伪王到了辽阳?”就在代善刚刚赶到辽阳城外不久,移驻牛庄的张三百便得到了消息。
“对,硕讬一部约莫有五千人;代善一部约莫有万余。”那使者连忙汇报道。
“三千对万五,这仗不好打啊!”张三百眉头一皱,不由叹了口气道。
“要不……要不向殿下再讨些人马?”骑兵将领张大受闻言,不由开口建议道。
义军大举东征之初,前后共调用了二十万兵马。
除却南路洪承畴一部,如今盘踞在宣大蓟镇及京师附近的兵马至少还有壹拾伍万之多。
而在这壹拾伍万人马之中,只有五万之数调来了辽东,故而张大受才有此建议。
“不成,不成!”不意张三百摇了摇头道。
“张兄有所不知,这辽东除了我义军之外,尚有旧军六万余人,拢共有一十一万兵马在此。”
“这辽东经历战火,农桑废弃,大体饷粮全赖山陕河南等地供给。”
“若再增兵,吾恐粮草不济矣!”
原来明开国之初,辽地一片荒芜,每年需要运送粮饷七十余万石。
明太祖朱元璋便在此地设立卫所,进行屯田,及至永乐年间,征收子粒已达七十万石,收支大抵相抵。
等到万历年间,一则屯田制度败坏,二则辽事渐起,朝廷连番用兵,辽东之地早已入不敷出。
再经过老奴杀戮破坏,辽东经济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故而义军若想支撑辽东的战争,一切粮饷,只能依靠内地运送。
然而,如今的义军不过占领了山陕河南及北直部分地区,境内又多灾多难,本就难以筹措粮饷。
更不要说以原明军天津水师为基础组建的新水师力量还很薄弱,更是无力长时间、大规模运输粮草。
和作为纯粹将领的张大受不同,如今张三百成为了这三军统帅,自然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
这一仗张顺不会再给他派遣任何援军了,他手底下只有这五万战兵,六万守兵。
“那……那怎么办?”张大受闻言傻了眼。
若是让他上阵厮杀,他是一等一的好手。
若是让他解决粮草问题,他只有一个老办法,那就是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