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吧!”黄孙茂随口应道。
吓?这么多!
张胖子大吃一惊,这才收起了小觑的心思,连忙问道:“那这一次,咱们是何打算?”
“张将军,是这样的!”黄孙茂见张胖子开了口,不由看了其他将领一眼,这才解释道。
“这登州乃是一府三城布置,分为府城、县城和水城三处。”
“其中登州府与蓬莱县合为一处,共称大城。而在其北,复设一城,专供水师出入,唤作备倭城,又唤作水城。”
“我意带领水师,假装回还,诈入水城,焚其舟船。”
“别请将军于水城东北登陆,待城中望见水城大火,定然来救。到时候,将军趁其不备,猛攻其侧翼,定能一战成功!”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好,很好!”张胖子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提醒道,“但是,我弟弟要留在船上,守护副使左右,以免为贼人所伤!”
所谓“守护左右”云云,别看他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留在船上的监军。
那黄孙茂也知此事乃应有之意,不由点了点头,然后向张瘦子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小张将军了!”
“不敢,不敢,日后同朝为官,还须副使多多照应才是!”张瘦子也会做人,连忙客套了一句道。
众人这边计较已定,不过在其他船上却又起了争执。
“依我之见,既然这‘死胖子’已经入我彀中,我何不趁机杀之,以为军功?”果然,被张胖子打的全军覆没的王游击率先开口提议道。
“这……”那刘副将、吴参将也不由犹豫了起来。
虽然说这一次打了败仗,若是能尽歼张胖子部,仍不失一个将功补过的法子。
“此事万万不可!”柏永福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
“为何不可?难道你还成心做贼不成?”王游击冷笑道。
“你这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里!”柏永福不由怒斥道,“且不说此事有违道义,日后万一落入舜王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姑且不提。”
“单说这张胖子,一战焚你战船百艘,破你士卒两千之数,你难道还道他是个傻子不成?”
“你且看,那……那那……还有那,这几条主力战舰,皆布置了他的亲信。”
“就连张胖子本人,亦在副使座船之上。”
“如今你我分散在各船上,人心不齐,一旦出尔反尔,乱作一团,被其劫走大船逃了,我等岂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柏永福此话一出,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顿时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这张胖子既然答应了他们,自然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为了谨防明军水师出尔反尔,卖了自己,他早把自己的心腹布置在各艘大船上。
而他自个,则登上了黄孙茂的座船,看住了此人。
那柏永福、刘副将、吴参将等人即便有心,但是一则无黄孙茂的威望,二则无法在海上私下串联,自然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第584章 意外
“将军,前面就是水城了,咱们先就此别过了!”张胖子随副使黄孙茂行了一日,便进入的蓬莱水城附近水域,那黄孙茂担心被登莱水师发现踪迹,便提前提醒道。
“好,那本将就等着黄副使的好消息,提前祝你一帆风顺了!”张胖子拱了拱手道。
两人计较已定,不多时张胖子下了战座船,换乘了干缯船,便一路向蓬莱水城东北方向行去。
不多时,义军这几艘干缯船行驶到水城附近,张胖子抬头往南一望,顿时吓了一跳。
你道为何?
原来这水城正位于丹崖山东侧,临海而建,本为宋代刀鱼寨。
自明洪武九年,始建水城。天启年间,登莱巡抚袁可立曾在此操练水师,建立了一支五万人左右到水陆精兵。
只可惜经登莱之乱以后,登莱镇元气大伤,不复昔日之盛。
不过,经过历年修建的设施犹在。
张胖子抬头望去,只见水城依山就水,错落有致,其间敌台、堡垒交相遮蔽,不知隐蔽了红夷大炮多少。
这丹崖山东侧,又延伸处一道防波堤,堤上正建了一段城墙和一座坚固的敌台。
这一段城防和丹崖山上的防御体系交相辉映,如同一张张开的鳄鱼一般,欲择人而噬。
而就在这张血本大口深处,正有一道坚固、狭窄的水门,想必这就是明军水师出入之处。
那张胖子看到此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虽然他不懂什么叫“交叉火力”,但是单凭这一系列设置,他也能感受到这水城的防御严谨之处。
看到这里,张胖子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干什么呢?”就在张胖子仔细观察水城防御设施之际,突然有几条小船考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张胖子不由一愣,连忙一边示意士卒准备作战,一边扭头看向黄孙茂道使者道:“这是什么情况?”
“海上巡逻罢了!”那人应了一句,也生怕节外生枝,连忙高声向外面喊话道,“此乃黄副使家私,哪个敢拦?”
果然,船上那人听了这话,不由致歉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张胖子见此人一句话便能退敌,心中不由愈发奇怪。
“将军你有所不知,这海上多财。但凡有出海者,必有利益。”那人犹豫了一下,心想将来怕是少不了此人的分子,不由连忙开口解释道。
“其间或夹带些私货,或运送些战利品,不一而足,乃水上陋规也!”
“水上陋规?”张胖子本就是贼人出身,哪里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说白了,其实就是这些人挟公济私,或者利用官船做一些个人买卖,或者干脆做起海上走私生意。
往日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帮人如此,这才让自己能蒙混过关。
那张胖子眼见明军水师上下,如此糊弄了事,原本受蓬莱水城影响的心思,又平白增添了三分信心。
“好,走了!”随着张胖子一声令下,这几艘干缯船又缓缓行离蓬莱水城,不多时便赶到了东北角。
张胖子见此地偏僻,无甚防备,这才连忙下了船。
这脚刚一着地,他原本有几分忐忑的心思变安稳了下来。
与此同时,随他一起下船的士卒,一个个也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他和他麾下的士卒都是延绥人氏,虽然也曾坐过船,来到天津以后,也受到了一定的水上训练。
奈何他们仍旧以骑射见长,短于舟船。
别看他们一路自信满满,但是终究第一次出这么远的海,打心底虚的不行。
如今能够脚踏实地,哪怕遇到千军万马也不怕了。
“快,都藏好了,等消息!”张胖子眼见士卒陆陆续续的下了船,一边吆喝着,一边下令道,“探子赶快探查一下附近情况,尽快汇报于我!”
等到士卒全面下船,探子探明了附近情况,过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随即西南水城方向乱了起来,不断有火炮声、火铳声传来。
“什么情况,明贼从登州府里出来了没有?”不多时,只见探子飞快地跑了回来,张胖子连忙开口问道。
“情况有点不太好,我……我没见到明军从登州府里杀出来,反倒见……见蓬莱水城里打了起来!”那探子不由吞吞吐吐道。
“打了起来?没放火吗?”不是说好的骗开水门,然后让火船先进去,一把火全给他烧了吗?
“不知道,不过没有看到烟火!”那探子摇了摇头道。
张胖子闻言一愣,自己扭头往西南方向望去,果然却望见碧空如洗,竟无一丝黑烟在上面。
“糟了,我们这是上了黄孙茂那孙子道鸟当了!”众人顿时不由议论纷纷道。
“不对,若是上当了,水城里不应该传来厮杀声和火炮声!”张胖子略作沉吟道。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想必是黄孙茂那厮遇到什么变故了,看样子咱们指望不上他们了!”
你还别说,张胖子这一猜,猜的还挺准。
原来那黄孙茂送走了张胖子以后,便稍缓了一会儿,这才带着水师往蓬莱水城方向赶去。
不多时,果然遭遇到了明军道哨船。
那黄孙茂便“诈称”吃了败仗,折回来向沿海总兵陈洪范负荆请罪。
那哨船看他船只少了半数,不疑有他,连忙领着就往蓬莱水城赶去。
到了水城,城门大开,先是由小船开道,继而续之以战船。
眼看着这事儿就成了,谁曾想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刚刚进入一艘巡座船突然调转炮口,向船队开起炮来。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听见有人在那船上大喊大叫道:“黄孙茂反了,黄孙茂反了,这一次折回来准备夺城!”
这一喊不要紧,顿时整个水城里乱成了一片。
原来这水城以水门为界限,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外面正是渤海,而里面却是一处能够停泊船只、进行训练的港湾,唤作“小海”。
这登莱水师的主要战船,都在这小海里停泊。
按照黄孙茂原计划,骗进去以后,让火船突然袭击,定然能把这小海化作一片火海。
谁曾想,本来一切顺顺当当,突然却生了这等变故。
原来这大喊大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惨败一场的王游击。
这王游击麾下本来有两千士卒,结果大沽口一战,被张胖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几乎烧成了光杆司令。
吃了如此大亏,他倒不怪自己,反倒怪罪于兵备副使黄孙茂和义军天津总兵张胖子。
按照常理来说,他手里无兵无将,倒也坏不了什么。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厮在迁怒于人的心思下,自度若是投靠义军,无兵无将,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与其如此,不如反戈一击,立一场大功,一边重新获得沿海总兵陈洪范的信任和支持,所以才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