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就是越王崔耕?你害得我好苦啊,我要你的命!”
圆清和尚的话音刚落,王君毚就大叫着,向着崔耕的方向,冲了过来。
“啊,不可!”
“住手!”
“快停下!”
……
活捉崔耕,可比杀了崔耕功劳大多了。
眼看着王君毚为了戴罪立功,杀崔耕自证清白,人们面色紧张,齐往前闯,赶紧喝止。
这时候,包围圈儿骤然缩小,双方离得很近。
忽然间,王君毚左手一抬,一道寒光闪过。
啊!
随着一声惨叫,李子俊跌倒在地,哽嗓咽喉上正插着一支袖箭。
“啊?贼子敢尔!我要你的命!”承宗勃然大怒,就要招呼人手上前,将王君毚乱刃分尸。
王君毚却毫无惧色,大手一摆,道:“且慢!瀚海都督莫着急啊。这李子俊一死,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你杀了我的爱女婿,咱们还谈什么?”
“嗨,女婿再重要,能有儿子重要吗?”
“儿子?什么儿子?”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承宗的心头。
王君毚苦笑,道:“说实话,我在瓜州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真不想背井离乡投靠越王。但是,奈何,某棋差一招……把你的儿子绑了,可能还杀了你的族人。恐怕我就是亲手杀了越王,也难逃一死啊。”
“我儿子究竟在哪?”
“已经被某的未婚妻夏宇春绑了,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当初,我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准备了这么个后招。没想到,竟然作茧自缚。现在,既然李子俊已死,咱们谈谈吧。”
“这样啊……”承宗沉思半晌,道“行,姓王的,有两下子。能在短时间内,想到杀李子俊破局,脑子转的真是够快的。”
二人都是极聪明的人,响鼓不用重锤敲,略谈了几句,就把对方的意图摸清了。
的确,今日之事的关键,在于李子俊。
若没他这个知情者,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就在承宗和王君毚一说?
对于王君毚来讲,本来是以防万一,让夏宇春绑了承宗的儿子,做为最后交换王忠嗣的手段。
没成想,崔远竟变成了崔耕。
只要李子俊活着,承宗就算朝中有人。王君毚已经和承宗有了仇怨,现在又牵扯到了越王崔耕,承宗要碾死他这个八品官儿,还不跟捏死个臭虫差不多?
若王君毚想投崔耕呢?有李子俊在场,承宗也不能和他达成妥协啊!
但李子俊死了就不一样了。
很简单的道理,承宗对大唐有着不臣之心,到底是李隆基把崔耕灭了,并对回纥部进行赏赐好,还是崔耕继续牵制大唐朝廷好,很难权衡利弊。
现在,承宗完全可以把李子俊之死,推到王君毚和崔耕的身上。然后,放他们离去,交换自已的儿子。
圆清和尚却没这么聪明,还傻乎乎地道:“瀚海都督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要跟那厮和谈不成?”
承宗的嘴角泛起一丝狞笑,道:“嘿,什么意思?那意思是……你早就该死了!”
呛!
承宗钢刀出鞘,冲着圆清和尚搂头便剁!
“杀!”
他身后的甲土们虽然不大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知道自家酋长的意思,一拥齐上,将李子俊带来的人俱皆砍死。
反正李子俊已死,这些人包括圆清和尚在内都是小人物,承宗倒也没必要验证王君毚的话后再清场。
稍后,承宗之子失踪的消息传来。
王君毚留下做人质,崔耕等人离去。
崔耕联系上夏宇春之后,夏家带上亲信家眷以及王君毚的老爹,离了了瓜州,前往剑南道。最后崔耕又用承宗之子换了王君毚,一起赶往石堡城。
在崔耕看来,这次瓜州之行,既救了王忠嗣,又收了王君毚,算是大有收获,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然而,事实上,此事的影响,比崔耕此时的想象中要深远得多。
……
……
天宝三年,八月初九。
大唐天子李隆基,越王崔耕,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各带两万骑兵,来到石堡城附近,扎下了营寨。
华石山下,事先早已挖好了一个方形土坑,是为祭台。又有一匹白马栓于坑内,是为祭品。
崔耕带着郭子仪和安禄山,李隆基带着郭知运和张说,尺带珠丹带着韦乞力徐尚和悉诺逻恭禄,来到祭台之前。
首先,张说作为司礼官,宣读盟誓内容。大概意思就是,十年内,三方永不互相攻打,如违此誓,如同白马的下场一样。
然后,由三方地位最高之人,也就是李隆基,将白马杀死,取其鲜血,盛于金盘之内。
李隆基、崔耕、尺带珠丹各将盟誓内容复述一遍,取白马之血放入口中。
歃血为盟之礼至此结束。
盟誓之礼结束后,尺带珠丹心情放松,望着高处的石堡城,道:“越王的本事,本赞普算是见识了,就是俩字儿,偷袭!安戎城是如此,石堡城也是如此。”
“怎么?赞普不服气?”
“哪里,兵不厌诈嘛,本赞普怎会不服?只是感到……光靠偷袭取胜,越王似乎有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崔耕眉毛一挑,道:“哪里,赞普误会了。其实,本王取二城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于偷袭,而在于得道者多助。”
“什么意思?”
“比如攻克安戎城吧,当时有你们吐蕃人翟都局相助。再比如攻克石堡城吧,更有悉诺逻恭禄将军之子悉诺元顾平相助。这难道不是得道者多助?”
“什么?悉诺逻恭禄将军之子?”
当初,安禄山利用悉诺元顾平破石堡城,将守军斩杀殆尽,在崔耕的授意下,没公布此战的细节。
今日崔耕提出来,当真对小赞普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甚是感到了深深的背叛。
他面色铁青,看向悉诺逻恭禄,道:“此言当真?”
“呃……”
悉诺逻恭禄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落,道:“微臣之子,的确失陷于安戎城内。那逆子到底有没有归顺大唐,微臣委实不知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
小赞普终究不愿意在崔耕面前丢脸,狠狠一跺脚,扬长而去。
悉诺逻恭禄紧紧跟随,心中不由得连连叫苦。没办法,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对小赞普报告此事,以后再解释,可就说不清楚了。毫无疑问,经此一事,在自已和小赞普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抹平的裂痕。
崔耕见状,却是心情愉快之极。
他心中暗暗琢磨,在历史上,是萧嵩使反间计,灭了悉诺逻恭禄。自已只要找准机会,不断在悉诺逻恭禄和小赞普之间制造矛盾,恐怕悉诺逻恭禄授首的机会,就不远了啊!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正在崔耕刚刚和本队人马会和之际,忽然间,有一探马骑兵疾驰而至,面色惨白道:“启禀王上,大事不好啊!”
第1355章 四面楚歌际
崔耕道:“何事惊慌?”
“东方有大队突厥骑兵出现,至少不在万人之下!”
“啊?突厥人?”崔耕面色骤变,道:“突厥人和这里还隔着大唐呢,怎么可能在此地出现?难道说……”
他满腹狐疑地看向唐军营寨,道:“再探再报!”
“是!”
那探马刚刚领命而去,唐营之中就冲出一支马队,李隆基亲自带队,向崔耕的方向疾驰而来。
到了崔耕面前,李隆基下马后,气急败坏地道:“崔耕,枉你人称崔青天,名满天下。没想到啊,你竟然为了一已之私,勾结突厥人,坑害于朕!”
崔耕辩护道:“哪啊,就算有人勾结突厥,那也是你!你敢说,突厥人不是从你的防区冲过来的?”
“即便如此,朕也是受害者,不能说明你崔耕无辜。”
“为什么只能说你是受害者,不能说我是无辜的?我若真有勾结突厥人之心,又何必跟你盟誓?那不是找死吗?”
“哼,咱们盟誓的内容,只是说三方不得相攻,可不包括突厥人!你这个空子钻得好啊!”
“什么钻空子?我敢再次对天发誓,绝无勾结突厥人之事!”
“朕也敢对天发誓!”
“呃……”
“啊……”
忽然,现场出奇得安静下来。
然后,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乎同时反应过来道:“我明白了!不是咱们俩,是尺带珠丹那兔崽子干的。”
“亏我们还那么相信他,结果他竟然这样对我们。”
不过,他们现在即使明白,但也已经晚了。
吐蕃人的营寨已经严加戒备,守得滴水不漏。明显的就是怕崔耕和李隆基知道后来对付他们。
与此同时,各路探马不断的将各种坏消息传来——四面八方尽皆突厥骑兵,已经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圈儿。粗略估计,能有二十万之众。
很显然,就是吐蕃和突厥勾结,要置崔耕和李隆基于死地!
要不然,三方的会盟的日期乃是绝密,绝不可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崔耕满脸苦涩,道:“咱们俩一死,大唐中枢无人,三方盟约顿时失效,大唐这万里江山,就任由突厥人和吐蕃人驰骋了。尺带珠丹真够阴的啊,我真是小瞧了这天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