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延昌努力将手伸向背后,却绝难用手碰到那处伤口。
崔耕这才看向四周,道:“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真正的凶手,就是邓延昌,他背后的伤口,就是段小妹不忍受辱,用手抓伤的。”
慈善公主道:“其实,刚才邓延昌拼命逃跑,大家就认定是他了、只是……本公主有件事想不明白,为何你当日不让他脱掉外衫,证明自已的清白呢?”
崔耕解释道:“因为当日小人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据那段董氏所言,凶手行凶之际,黑狗并未出声。由此可见,那凶手定是段家的熟人。所以,我才故意说了一个谎,称自已能令黑狗说话,令全铁桥的百姓前来观看,一般来讲,凶手定在其中。”
慈善皱眉道:“其实不必那么麻烦,你若是当场提议,要聚拢全铁桥百姓查找真凶,本公主也是会允的。”
崔耕摇头道:“可真凶未必就是邓延昌。若真凶见势不妙,逃走了怎么办?也只有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贼人才没逃走的机会。”
慈善公主微微一福,道:“说的也是,崔得杨先生算无疑策,本公主受教了。日后,伏虎英雄崔得杨智审黑狗的故事,定当在我浪穹诏千古传诵。”
“对,崔得杨好样的!”
“既能降伏猛虎,又能智审疑案,真是智勇双全啊!”
“崔得杨真是我浪穹诏的大英雄!”
……
慈善公主是从大局考虑,有意识地拉拢崔耕这个伏虎英雄。但是这些平民百姓,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了。
莫怪他们大惊小怪,没办法,浪穹诏被欺负的太苦了。现在只剩下两三万人,随时都有倾覆之忧。
部民们都感到前途无亮,内心深处强烈盼望着英雄的出现,带领大家力挽狂澜,中兴浪穹诏。
如今崔耕适时出现,恰恰迎~合了这种需求。
然而,正在大家一阵激动之际,忽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不管怎么说,那崔得杨欺瞒公主和国主总是真的吧?这等事情焉能轻轻放过?不知公主,准备如何处置他呢?”
说话的正是阁罗凤!
慈善公主想了一下,道:“崔得杨犯有欺君之罪,着令免去蒙护一职,不知阁罗凤王子可还满意?”
“哼,太轻!怪不得浪穹诏大不如前呢,原来公主如此赏罚不明!”
“你……”
慈善公主当然可以说,这是我浪穹诏的内政,你阁罗凤无权干涉。但是,阁罗凤可不是一般人,他乃南诏王子。
这个处置,严格来说,的确是太轻了些。有朝一日应了景儿,这就是浪穹诏“失德”的一大罪状,南诏就可以依此对浪穹诏发动征伐了。
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浪穹诏作为弱势的一方,还是尽量不要给南诏口实的好。
但是,话说回来,慈善公主总不能真的把崔得杨怎么样吧?不说那样做会痛失大将之心,就是百姓们也不干啊!
这可怎么办?
慈善公主一阵为难。
正在这时,崔耕那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怎么?阁罗凤王子,就那么想看我崔得杨被严惩?好说啊!不过……在此之前,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呢?”
“谁?”
“邓延昌啊!不管怎么说,他的罪过比我大得多吧?他色令智昏,杀了段小妹,并不奇怪。但是,他为何一定要栽赃崔某人呢?咱们是不是深挖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呢?在下会几招散手,愿意效劳。”
“呃……这……”
此案的幕后黑手,当然是阁罗凤了。南诏势大,他倒是不怕此事被揭穿之后,自已会受到什么惩罚。但问题是,此事被揭穿之后,他的脸面往哪搁?南诏人会怎么看他?
好么,南诏王子因为和别人争风吃醋,指使秘谍栽赃陷害。这算什么事儿啊?要知道,皮逻阁可不只他这么一个干儿子,还有几个亲儿子呢!
想到这里,阁罗凤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么……本王子以为,邓延昌此人罪大恶极,其罪当诛,最好就地正法。至于崔得杨么……虽然有欺君之罪,但那是为了将杀人凶手找出来,情有可原。将他的蒙护之职撤掉,再把这几天的俸禄罚了,就足够惩戒了。”
他还真够给自已留面子,又罚了崔耕三天的俸禄,
慈善公主的心情从未觉得有这么舒畅,感激地看了崔耕一眼,道:“谈了责罚之后,还应该谈赏赐。崔得杨找出凶手有功,本公主准备让他为我的猛护统领,不知阁罗凤王子以为如何呢?”
阁罗凤紧咬牙关,涩声道:“我……没意见。”
“好,今日之事,实乃我浪穹诏的盛事,日后定广为流传。还请阁罗凤王子,将此事记述下来,刻碑为证。”
“好……好吧。”
刻碑为证,乃六诏之地的风俗,并不算多么突兀的要求。
阁罗凤当然也理解慈善公主的想法——怕自已反悔。自已真要亲笔写了下来,日后就不能拿浪穹诏赏罚不明说事儿了。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最终,阁罗凤忍气吞声,写了一篇碑文。然后,将笔一掷,抽出随身佩剑,结果了邓延昌的性命。
最后,他眉毛一挑,道:“好,崔得杨审黑狗一事,就此解决。但是,本王子的事怎么说?”
崔耕道:“你有什么事?”
“本王子是来向慈善公主求亲的,这都等了这么多天了,浪穹诏总得给我句痛快话吧?”
第1364章 父女心不同
这才叫图穷匕见!
南诏强,浪穹诏弱,人家怎么说怎么有理。浪穹诏稍一不甚,就会给南诏入侵的口实。
所以,虽然完全不考虑和南诏联姻,慈善公主这些日子还是不得不和阁罗凤虚与委蛇。
然而今天,阁罗凤受的刺激太大,终于拖不下去了。
铎罗望面色阴沉,道:“阁罗凤王子,你是一定要本王今日做个决断?”
“正是。”
“也好。”铎罗望微闭着眼睛,缓缓道:“那本王就把自已的想法说一说。按我六诏的规矩,独女不嫁,只能招赘。所以,你本来是没机会的。不过,看在南诏和浪穹诏世代修好的份儿上,我也不能全然不给皮逻阁这个面子。”
这话就是纯属扯淡了。
阁罗凤不耐烦地道:“老伯父不必绕圈子了,你到底允与不允?”
“既允也不允。这样吧,如今有你和米加邓二人,代表两诏来求亲。与此同时,我浪穹诏又出了一个天才人物崔得杨。老夫准备出三道题目,考校考校你们三位,谁获胜了,慈善就嫁给谁。”
“哼,无论比试什么,本王子都自信不落人后。但是,话说回来,若老伯父有偏有向,给某人漏题怎么办?”
“这场比试,本王准备遍邀六诏之贵人参与,在一个月之后举行。无论是漏题,还是有什么情弊,若不能让贤侄心服口服,我就把慈善嫁给你。”
“这可是老伯父您说得?”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我阁罗凤同意了!”
……
……
崔耕万没想到,本来是阁罗凤和米加邓争夺慈善公主,却把自已牵扯进来了。当然了,他本来就没什么争夺慈善公主的心思,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这一日晚间,他正在王宫当值之时,却被铎罗望宣召到了一间大厅之内。
崔耕进去一看,非但铎罗望,慈善公主也在里面呢。
这个……该不会是咱崔耕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铎罗望真的要给我漏题吧?
崔耕还真有点小窃喜。
然而,铎罗望第一句话,就把他那点窃喜完全打掉了,道:“崔得杨,你真以为,老夫是有意把慈善嫁给你吗?你来路不明,我岂能以宝贝女儿的终身相托?”
“呃……”崔耕后背上冷汗淋漓,道:“小人的确是山里的猎户,只是因为养了一只老虎,才离群索居,没什么人认得我。”
“编,你接着给我编!先莫说熟人的问题,你告诉老夫,哪个猎户,能把自已养的白白~嫩嫩的?后背上的肤色简直不让好女!”
“呃……”
崔耕这回真没词儿了,他装的再像,皮肤改变不了啊!猎户生活困苦,还会遭遇各种危险,跟自已后背的服色完全不一样。看来,是在审黑狗时,自已脱去上衣,露了马脚。
“小人……小人死罪……”崔耕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心思电转考虑对策。
然而,这时候慈善公主开口了,道:“行了,不必说了,英雄莫论出身。只要你不是南诏人,我们浪穹诏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铎罗望也摆了摆手,苦笑道:“说实话,我们浪穹诏如今还真没什么好图谋的。你有难处,不想暴露真实身份,我们也不想勉强。不过,在其位谋其政,有件事你得帮帮我。”
“什么事?”
“三龙争凤,只是本诏主的一个幌子。你机智多变,我让你想想法子,在比试之时,给阁罗凤使几个小绊子,务必要米加邓获胜。”
敢情让我当“托儿”啊!
崔耕有些不悦道:“为什么?”
“如今南诏,也就是蒙舍诏一家独大,其余五诏连自保都勉强。说实话,老夫已经对重振浪穹诏不做什么指望了,只是不想便宜皮逻阁而已。”
“原来如此!”
崔耕暗暗寻思,也许这就是历史上,慈善公主选择嫁给米加邓的原因。
他点头道:“谨遵诏主之命!”
“起来吧。”铎罗望摆了摆手,道:“你小子也莫觉得吃亏,以后,有老夫和慈善撑腰,谁敢怀疑你的身份?日后你就安心在三浪联盟内效力吧,凭你的本事,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就是打败南诏都不是不可能。这不比在我浪穹诏的小池塘里蹦达,最后和我浪穹诏一起死强的多?”
崔耕道;“是,小人明白了。”
“明白就好。本王精力不济,这就歇息了。慈善,你帮我送送崔得杨。”
“是,崔得杨先生请!”
“不敢有劳公主。”
……
话是这样说,还是慈善公主引路,崔耕在后面跟随。
然而,崔耕越走越感觉越不对劲。貌似,这并不是回自已房间得正路啊?
“公主,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本公主找你还有点儿事儿,你跟我来。”
“是。”
崔耕在慈善公主身后亦步亦趋,直到一个小池塘边上,才停了下来。
月光如水,波光粼粼,翠木绿草,花香袭袭,还有阵阵小虫的叫声袭来,真是令人的心情相当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