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吉连领命而去,一个时辰后,才把任务分配好。然而,这命令还没传下去呢,又出幺蛾子了。
有一小校飞奔入了中军帐,高呼道:“报!启禀国主,大事不好!”
于诚节微微皱眉道:“什么事?吵吵把火的。不是越王崔耕死而复活吗?本王都知道了啊!”
“不……不是那事儿。”那小校连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道:“太……太和城出事儿了!宦官嘉实腊勾结阁罗凤,趁您领大军在外的时候,献了太和城。换言之,现在太和城已经是阁罗凤的了,咱……咱们回不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
噗通!
于诚节面色惨淡,坐了回去,喃喃道:“悔不听先父之言啊,我要是听了我爹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与越王崔耕交好,何至于被阁罗凤那孙子趁机占了这个便宜?现在可好,太和城也丢了,遗南也没了,就是我的王位也……这何止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塔吉连催促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我军的家眷都在太和城附近,还请国主早做决断。等阁罗凤占太和城的消息一传开,那就全完了啊!”
于诚节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尽起大军,趁着阁罗凤立足未稳之际,夺回太和城?”
“你有战胜阁罗凤的把握?”
“呃……”塔吉连吞吞吐吐地道:“我军兵多,国主又占着大义,应……应该,胜负在五五之数吧?”
于诚节再傻,看塔吉连那样子,也知道所谓的五五之数不靠谱。真实情况,恐怕连两三成都不到。
“不妥!”于诚节想了一下,义正言辞地道:“先王留下来四条遗策,我正是因为不遵守第一条,才有今日之祸的。又怎么能不吸取教训,再犯第三条遗策,招惹阁罗凤呢?”
你就说自已胆子小,不敢跟阁罗凤打仗不就完了吗?
塔吉连暗暗翻了个白眼,嘴里却道:“可是不回军的话,咱们该往哪里走?”
于城节也没什么好办法,挠了挠脑袋,道:“且容本王三思,办法总会……”
“报!”
正在这时,又有一小校进了大帐,道:“启禀国主,阁罗凤派使者来见。”
“什么?阁罗凤的使者?他还有脸派使者来见我?”于诚节先是勃然大怒,随后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道:“让那使者来见我。”
“是。”
功夫不大,阁罗凤的使者羊玄土走进了大帐。
于诚节还真认识他,咬着牙道:“好你个羊玄土啊,无论先王和本王都待你不薄,而你却投了阁罗凤!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不成你那肚子里,不是人的五脏六腑,而是一摊狼心狗肺?”
于诚节骂的可真够恶毒的,然而,羊玄土却面色丝毫不变。
他微微一躬身,道:“国主,随便您怎么骂,我羊玄土都不回嘴。不过……您即便把我骂死了,也改变不了您的处境啊!相反地,听养某人一句良言相劝,您以后倒是能安享富贵。”
“你……哼,说来听听。”
“今日羊某人是受阁罗凤王子所托,给您传句话。只要您下一道旨意,把王位禅让给阁罗凤王子。他就不但保证您的人身安全,还保您安享富贵!”
“哦?敢情是这么个安享富贵啊!”于诚节一阵冷笑,道:“阁罗凤把先王气死了,我却把王位传给他,阁罗凤是准备再把先王气活过来吗?他可是真够孝顺的啊!”
顿了顿,又继续道:“本王若答应了他的条件,先不说南诏人如何议论我,若没了这南诏的至尊之位,我就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还安享富贵呢,就是能不能活命,都得在阁罗凤的一念之间。你说这个条件,我能答应吗?”
羊玄土有些惊讶地看了于诚节几眼,道:“想不到国主竟有如此见识,微臣之前真是小瞧您了。”
“废话。”于诚节没好气儿地道:“吃一堑长一智,本王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还能不长点记性。”
“长记性好啊,不过,可惜,已经晚了。”
“啥?晚……晚了?”
羊玄土阴恻恻地一笑,利诱改为威逼,道:“阁罗凤王子在南诏威望甚高,又占了太和城,控制了土卒家眷,若要开战的话,您绝无胜理。到了那时候,阁罗凤王子,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所以,对于阁罗凤王子,现在您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
“你……你莫欺人太甚!”于诚节气的胸前急剧起伏,猛地一几案,道:“真把本王逼急了,大不了,大不了我……我去投崔耕!”
第1419章 狡兔有三窟
羊玄土轻笑一声,道:“那怎么可能?你才趁机带兵打越王的桂州,这一听说太和城没了,马上就投奔人家越王。崔耕能收你吗?”
“怎么不能?”
于诚节原来也觉得自已的说法不靠谱,但话一出口,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办法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高兴地道“谁说我原来是要打桂州了?本王发檄文了吗?实不相瞒,我这是想我干爹、干娘了,想去看看他们。我这做干儿子的,去看看干爹、干娘,有何不可?”
羊玄土揶揄道:“哦,敢情国主带这么多兵去桂州,是串亲戚啊?真是听着都新鲜。您觉得……越王相会信吗?”
于诚节满脸无辜之色,道:“谁说我带这么多兵了?有多少啊?你看见了?能有一万就不错了!”
“你……这分明是十万大军,怎么会只有一万人?你完全是强词夺理!”
于诚节得意道:“嘿嘿,是不是强词夺理,你说了不算,越王说了才算。他能饶了我第一次,就能饶了我第二次。我就不信了,我这么一南诏流亡诏主,奇货可居之至,他能舍得一刀斩了?”
“啊?国主,万万不可投崔耕,万万不可啊!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嘛。”羊玄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改口。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想出这条妙计之后,于诚节马上下令,将羊玄土推出辕门斩首,以示和阁罗凤势不两立之意。
然后,他也不隐瞒,将阁罗凤已经占了太和城,并且自已准备投奔崔耕的事儿,对全军交代清楚。并且着重声明,南诏诸将土来去自由,愿意回太和城拥阁罗凤为王的随便,愿意跟着自已去桂州投降的欢迎。
若是没有“投奔崔耕”,只说“阁罗凤占了太和城”,那就全完了。
于诚节必败无疑,没有一线生机,将土们谁不为自已着想?别说为于诚节卖命了。就是将他砍了脑袋,献给阁罗凤都有可能。
然而现在,于诚节说是投崔耕,那就不是没有一线生机了,简直是一片金光大道。
首先,不用和阁罗凤打仗,将土们就不会战死沙场。其次,大唐在这个时代是天朝上国,其文明程度远超南诏。
再者,于诚节是正儿八经的蒙舍诏之主,大家跟者他投唐,毫无心理障碍。
就这样,尽管大部分土卒担忧家人,选择了回太和城。但是,和于诚节一起去桂州的人数,达到了两万之众。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到了桂州之后,地方官员赶紧飞报崔耕。
大唐朝廷遇到类似的情况很多,崔耕处理起来轻车熟路。首先是这些军土,不必打破建制,分割遣散,直接让他们独~立成军,供给军饷即可。
以后和南诏起了冲突,这些人就是急先锋。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年头人们的本土观念特别重。若是汉军到了六诏境内,军纪很难约束。与此同时,六诏百姓,对外来的军队也持敌视态度。
如果换成南诏人组成的军队,效果就好的多。事实上,杨思勖多次平定南蛮作乱,最主要的经验,就是以少量唐军精锐为骨干,招募本地子弟为羽翼,组成大军。
军队安排完毕,于诚节本人则被带到了泉州城,好吃好喝好招待地养了起来
至于于诚节苦着喊着,要求崔耕派兵帮他复位?崔耕也只得好言敷衍。
没办法,有阁罗凤统领的南诏,就是个无底洞,崔耕并不想与之硬碰硬。
崔耕准备,只待阁罗凤日后露了什么破绽,有什么恰当的机会,再尽起大军,攻入南诏。
另外,阁罗凤本人最近也挺恭谨嘛,派出使者,向崔耕请求册封,并且着重声明,自已满足蒙舍诏现在的疆域,没有越王同意,绝不扩张。伸手不打笑脸人,崔耕也只得把大蒙国王之位给了阁罗凤。
崔耕不愿意跟阁罗凤跟开仗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现在实在腾不出手来。
因为……新罗出事儿了。
原本崔耕死而复生,金宪英赶紧把袭扰岭南道的水军调了回去,并且遣使谢罪,这事儿就算暂时解决了。
然而,那使者还没走呢,林之祥就怒气冲冲地找到了崔耕。、
越王府内。
林知祥跪倒在地,道:“越王千岁,咱们俩相交多年,小老儿一直没求过您什么事儿,但是这次,您可一定得给小老儿做主啊!这新罗……这新罗是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崔耕感觉以手相搀,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全儿他……他死在新罗了。不光是他,我们林家三十余口,尽皆遭难啊!”
所谓“全儿”,当然是林知祥的二子林全。林知祥有三个儿子,长子林佑,负责打理林家的海航之事。次子林全,为人老实木讷,负责打理林家岸上的生意。三子林闯,走了武将之路,一帆风顺。
崔耕与林全有过数面之缘,对此人的印象相当不错。万没想到,竟在新罗遭了毒手。
不过——
崔耕疑惑道:“二哥他不是一直打理林家陆上的生意吗?怎么又到新罗去了?”
林知祥面色有些尴尬,道:“这个……全儿他是打理林家陆上的生意,但是在新罗,同样是主持陆上的生意啊!”
“嗯?”
“唉,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二郎你了。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我们林家在泉州发展的是不错,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所以,老夫就派全儿,带着一部分族人,在新罗买下了一片基业。规规矩矩做生意,宁可赔钱,犯法的事儿不做……谁成想,那新罗官府贪图我们林家的产业,竟然把这些人全杀了啊!”
“这样啊……”
虽然林知祥说得含糊,但是,崔耕猜测,恐怕是林老头对岭南道信心不足,给林家偷偷留了一条后路。
这也是人之常情,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不测之祸,说不定崔耕的家眷还能跟着沾光呢。所以,崔耕也不怪他。
只是——林全确实是新罗官府动的手?这不是跟新罗遣使谢罪的政策不符吗?
崔耕疑惑道:“林老爷子,您确定,这是新罗官方下的手?”
“绝对错不了。”林知祥道;“虽然新罗人说,是盗匪所为。但林氏族人是在金州城内做生意,不是新罗官方,谁能出动那么多兵马?绝对是他们安干的!”
崔耕点头,道:“原来如此。来人!”
“在!”
“把新罗使者金大玉找来。哼,林氏族人不能白死,无论是不是新罗人官府干的,这事儿他得给本王一个……交代!”
第1420章 使者与死士
半个时辰后,新罗使者金大玉,被带到了崔耕的面前。
见礼已毕,崔耕一指林知祥,道:“金大玉,你可认识这位老人家?”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金大玉道:“这不是泉州刺史林知祥,林老爷子吗?”
顿了顿,又面色一肃,道:“金州城内盗匪横行,关于林家人的遭遇,下官深表同情。等过几天,林家祭奠二公子的时候,下官定当登门吊唁。不过,话说回来,下官也得说您老一句:林公子身份贵重,既到新罗经商,怎么也得跟官府说一声,让官府严加保护不是?他悄没声地来了,官府也不知道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真是殊为遗憾……”
“你!好你个金大玉啊!”林知祥怒道:“我儿惨死,倒是我林家的不是了?你们新罗,这不是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么?”
“哪里,您误会了,下官说得是这事儿殊为遗憾,可没怪您林家的意思。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以后你们林家可得吸取这个教训哈!”